我是楚戠,
但我还有个名字叫做锦戠……
可是,我宁愿听阿福在背后小声嘀咕的叫我楚乌龟,也不愿意她称呼我这个名字。因为那总让我想起遥远的从前,那时除了阿福,还有个叫做锦笙的家伙。
没错,锦戠,锦笙,一听便是一家人。可是我却厌倦了这个从小便比我早出生几秒的家人。
我常常在想,是不是就因为他比我早了这几秒钟,所以我便处处落了后,纵然我依然是令父母骄傲的儿子,令师长青眼的弟子。
我的父亲叫做锦绣,如果他泉下有知还允许我这样叫他的话。我有那么一段时间将他当做是最大的仇敌,那时我的记忆已被封存,只余下满腔的阴郁和不甘,至于不甘的是什么,直到遇见了一个叫做应天的神,我才知晓。
他告诉我,我是他的儿子,不过,笑话,我是失忆并不是变成了傻子,怎么会看不出他总是透着我像是看到了别人的影子时所流露出的那抹不自然的狠戾?我想我定是像极了他的哪位仇人了吧。只是强大如他,捏死一个人如蚂蚁竟也有这样的敌人?这倒令我很是惊奇了一阵子。
他对我很严格,严格到残忍的地步。我并不怪他,因为就像他说的那样,世界上不存在真情,一切都建立在互利之上。那时我常在想,或许有一天我对他没用了,那日必然就是我的死期了。
我并不确切的知道他想让我怎样报答他的这份栽培之恩,只知道他一直在找一个人,一个用他的话说是必须要斩草除根的人。我只想做好自己该做的,他要求的我都做到最好,甚至是他没有要求的,我也尽最大可能去要求自己,我只想要成为活着的那方,无论对手是谁。
三百年对于人界而言,或许很久,久到足以完成一个三生三世的誓言,不过对于天界,却仿佛只在一瞬间,稍纵即逝而已。终于有了那人的踪影,不过彼时他已成为了地界的王。
天界,地界和人界,三界并存于世,这众所周知。然而天界更多的人也知晓在三百年之前,地界已经不知为何缘故被绞杀殆尽,仅存的虾兵蟹将不足也早已散落在其他两界,成为最低等的群体。
所以,当我听说自己的对手是个他时,甚至还有一瞬间的嘲讽,就凭他,一个覆没的地界新头头也配我动手?
不过,他到底没让我失望,仅在很短的时间里便迅速的恢复了地界原有的辉煌,甚至有过之而不及。或许是地界本就是处理三界生死的地方,又或许是受到过三百年前那次重大的绞杀的惨痛教训,总之地界的人都藏头藏尾的低调到不行。如若不是他偶然一次在三界之上的福界露了一面,我想应天找到他还会花费更多的时间。
当然,我对他们的私事没有兴趣。这么些年,我已经成功的被应天锻造成了一把刀,一把杀人的刀。他让我杀谁,我便杀谁,因为我知道,如若不然下一个死的就是我……
唯一让我在那个冷冰冰的天界里有着一丝温暖的便是夫人,应天的妻子。
她对我极好,如果不是应天的狠厉表现的太明显,我想我是十分愿意假装自己便是他们的儿子的。她住在离应天的寝宫最远的“恕心堂”,一个像极了人间佛堂的地方。刚去那的时候,我常有一瞬间的恍惚觉得自己是来到了福界,天界虽不及人间的帝王皇家一般金碧辉煌也是十分奢华的,但那样一处冰冷的地方却切切实实的存在着。很久以后,等我已经成了人界楚国的皇子,看惯了后宫女人之间无硝烟的厮杀时,我才猛的惊醒,原来不止是人间,天界也是存在所谓的“冷宫”的。
只是那样一个温婉的女子,她没有一丝一毫后宫女人该有的妒恨和不甘,为何也会沦落到这种地方?
她大多时候是麻木的,不言不笑,不管是对待贴身的婢女还是对待他——应天。我第一次去“恕心堂”还是三百年前初到那儿不久,一日练功练得实在乏了,想着随便走走缓一缓心情,却不曾想到来到了她那儿。远远的看见一雪衫女子背对着,迎着光跪坐在一张蒲上,嘴里念念有词。乍一看,我的脑子一片混沌,总感觉这场景,这女子的背影熟悉异常,可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同。等到走近才知道,她是在为一个叫做“阿福”的人祈福。“师傅,念在阿福年幼,请您赐她福泽……”。
“阿福”,那还是我自失忆后第一次听见这个名字,可是却也是这声“阿福”,令我头轰的一声剧痛起来,似乎什么封在体内的东西就要破体而出……
三界之中,无论是谁,只要是活着的生灵就必须经受百年一劫,度过了则飞跃一个等级成为人上人,而没度过去的则只能是灰飞烟灭的下场。
三百年一大劫,前两次的劫难虽不易,然则所幸我修炼的底子在那,还是逃脱了。然而这一次,依照历来的习惯,劫难将会十分沉重。我本也不怎么放在心上,没想到为了对付那人,应天竟当真舍得将那块代表天界的玉珏取下赠我,而这只为了让我能够更轻易的化解那场不可预知的劫。
到底谁是谁的劫,谁又是谁的因……
等到听从应天的话,在世为人,与那人展开在人界的争斗,我终于如愿以偿的解开了一直围绕着我的种种疑团。
与她的第一次相见,是在我避劫时不小心跌落的那条“通天河”。彼时我还不知道眼前那个便是夫人在临下界时曾一再拜托我寻找的女孩,也更不可能知道她这份请求的意义何在。但只要她说了,那个只面对他时方不吝啬给予一丝笑容的温婉女子,那个真正给予他像母亲一样温暖眼神的女子所提的任何要求,他想他也会替她做到的。不为别的,只为心内的那一抹感动!
但没想到的是,与那个叫做“阿福”的女孩见得第一面,他竟落得一个落荒而逃的下场。莫名的熟悉感,莫名的慌乱,莫名的痛楚占据着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