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烟雾缭绕，不算明亮的灯光照着一张张面沉如水的脸，几个男人围绕着一张桌子，有的眼睛却盯着黑板前的那位，有的正埋头思索。气氛一时间沉闷起来，只有烟卷燃烧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每重重的吸一口，都有显眼的红光亮起，烟卷后面的面孔也跟着一明一暗。
“得，目前掌握的资料就这么多了，各位倒是给点意见。”孙国强阴沉着脸，右手食指弯曲重重地叩了叩黑板。抬眼扫视台下的众人，这些以往遗忘夸夸其谈的福尔摩斯都闭嘴不说话了。
低着头的老吴冷不丁被烟头烫到了手指，刚才被孙国强的一番话惊到了，连那根劣质香烟烧快到了手指都没有发觉。
手一抖，将烟头丢在地上，又吹了吹身上的烟灰，重新拿出一根点上。
“老孙，你说这事靠谱吗？”老吴眼睛被烟熏了一下，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开口：“这么大个团伙，怎么就没一点风声呢？那小子真的没问题？”
孙国强定定神，实在有些受不了房间里的烟味，虽然他也算是个老烟枪，但不贪口，房里这么多人人手一根还不带休息的，着实有些受不了。随即站起来，走到一边把窗户打开，扑面而来的冷风让他狠狠打了一个激灵。
“估计没问题，虽然有几个认不出来，不过毕竟三年了嘛，有些认不出来的很正常。我已经联系了他姐姐，估计这几天就会过来认亲了。”孙国强站在窗边，任由冷风肆虐，头脑也清醒了不少。思绪也回到了几个小时前的审讯室。
两人离得不远相对而坐，孙国强的面前放着资料纸笔，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人，身子坐地笔挺，连同衣服一起给人一种一丝不苟的感觉。相对于穿着橘红色秋装，披着大衣的王浩晨，是在是两个气场完全不同的人。房间里并没有其他人，孙国强这次破天荒准备单独审问，其中也有照顾王浩晨的意思，相对于更加亲近的人，敞开心扉显得容易一点。
一张长方形的桌子，两人各坐一边，由于并不是什么嫌疑人，并没有上手铐一类的东西。孙国强扯出一个还算温和的笑容，掏出一根烟来点上，随即递了过去。
王浩晨犹豫了两秒，还是站起来越过桌子双手接过，放在嘴边狠狠抽地了一口。
“咳咳咳。。”房间里响起剧烈的咳嗽声，王浩晨的嗓子跟被刀割过一样，又像是灌了一口开水，喉咙都快要撕开了。孙国强抽的并不是什么好烟，黄盒子上面印了一只不太好看的麻雀，林老头店里只卖七毛，以呛嗓劲大深受这帮警察的喜爱。这麻雀连孙国强抽起来都觉得劲大，王浩晨没抽过烟，这时候有样学样，自然不太好受。
孙国强笑了笑，给自己也点了一根，随即说道：“现在你是在警察局里，什么都不用顾虑，有什么委屈都可以说出来，不用担心有人报复。那么咱们就按程序走？”王浩晨没有把烟丢掉，又放到嘴边吸了一口，有了第一次的经验总算没有太过难看，重重地嗯了一声，算是同意了，从始至终，孙国强的眼睛就没有离开过王浩晨的身体。
“姓名。”
“赵柯景。”
“性别。”
“男。”
。。
当孙国强终于摆出那些贴了胶带的照片之后，王浩晨才终于了然，虽然离得有些远，但是分别黑白与彩色并不困难，原来孙国强拿到的照片，竟然也是黑白的，与寻人启事上如出一辙。这也解释了眼睛发色为什么没有引起他的怀疑，想到这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个人你认识吗？”孙国强一边做着笔录，一边随手将一张印着照片的纸推了过来，眼睛却是没有放在笔录上，用凌厉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王浩晨整个身体都僵硬起来，像是被一只野兽盯上，只要你稍微露出破绽，就会成为这只凶兽的嘴下亡魂。这并不是危言耸听，孙国强是什么人？那是在例行巡逻的时候，凭着直觉就敢拔枪的老警员，更为人称道的是，二十年来从来没有失误过。
记得有一年夏天的时候，那个晚上同样下着瓢泼大雨，孙国强老吴带着几个刚入行的年轻人巡逻，午夜的马路上车辆并不多。几人穿着黑色的制式雨衣，挤在一辆商务车上。原本几个小警员心里还暗自抱怨，直到孙国强指挥开车的老吴拦下一辆出租车。
孙国强率先下车，盯着暴雨敲了敲主驾驶的玻璃，几个小警员不明所以跟下车来，一走近就看到这个所长用枪顶在驾驶员的脑门上。小警员还在发愣，老吴心领神会，三下五除二上去把车里四个人全拷住，随后便在几人身上搜出几把自制手枪，而后备箱正绑着一位昏迷过去的小姑娘。从此以后，几位警校毕业的小警员彻底服气了，老老实实拜了师傅。
多年练就的一双火眼金睛，恐怕就是孙大圣本人来了，也只能打个平手。王浩晨被他盯地口干舌燥，后背已经完全湿透了，颤抖着双手接过纸张，将脑袋躲在照片后面，躲避着那双眼睛。
“这是我姐姐赵雅思，今年应该是。。嗯，一个月前满的二十二岁。”王浩晨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但还是不由自主地有些不自信。可这些到了孙国强眼里，反倒成了理所当然，既然古人有说近乡情怯，看到几年未见的姐姐声音颤抖也算正常。
接下来的一切都是顺理成章了，除了几个故意没认出来的远房亲戚，那二十多个人的资料硬是说了个一分不差。在知道孙国强拿到的资料并不完全的情况下，还胡诌了几件子虚乌有但不怎么重要的事情，比如几岁生日的时候姨父送的什么礼物，就算到时候孙国强有心去查证，想来那个姨父也不会记得。
孙国强的气势终于平和下来，没有了刚才的凌厉，这让王浩晨终于松了一口气，但是下一刻，气氛再一次紧张起来。
“那这个人呢？”孙国强带着笑意，轻轻推出一张照片。
王浩晨原本不在意，随手拿起照片之后，脑袋里一片空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