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我敢确定,哪怕他低着头难受的捂着肚子,但一切都好似注定的,当我走进李主任诊间的时候,抬眼间,我就注意到了他。我就知道,我们会再见面,李晋生。
变了,他真的变了很多。我只能感叹,逝去的日子总是会使人变化的。
显然,他的变,就如我曾想象的改变后的模样一样,添了几分难以捉摸的成熟,少了几分没心没肺的调皮。而我,我也变了,但显然在我自己看来,我的变却是缓缓的,甚至可以说是平平淡淡的。高中毕业,自然而然的。。。。。。离开南方小城,大学毕业,自然而然的找工作,来到上海,然后对应着大学专业,顺理成章的成为一名内科大夫。我变了,就如别人对我的称呼,妮子,小樊,樊妮,樊大夫,樊医生,种种合乎情理的变化。凡事不经过分的喜,也不经过分的悲。简单的说,生活过得是如此的正常,就好比一天只有白天和黑夜,无限重复,毫无区别,平淡甚至无趣。然而,我却逐渐习惯,适应着周遭的一切改变,但是,我也总是记得过去,记得曾经那不一样的对我的称呼:“妮子。”
“妮子,你的暖水袋呢?”远远的,有声音向我传来。
“恩?”走在回自己岗位路上,思绪还在刚刚发生的一幕幕上,猛然间听见声音,我是被吓了一跳的,也是没想到下一秒就会有人喊曾经那个再熟悉不过的昵称。
“今年冬天真的好冷哦,快拿来让我暖暖。”我又听见那叫我昵称的声音,越来越近。
我猛的转身,看见那发出声音的人,我这又才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小吴,没错。现在的生活里和我关系最紧密的臭丫头,还叫我“妮子”的其中一个。
至于为什么会松一口气,我不知道。
“诶,想什么呢?”小吴走进,拍了拍我的肩。
“没。。。。。。没什么。”
“没什么?那。。。。。。给我吧!”小吴一脸迷惑的看着我,不知不觉间手也已经伸到了我面前。
“什么?”
“暖水袋啊!”小吴蹙眉,“还说没想什么,魂不守舍的,我说的话都没听见?”
“暖水袋?”这时,我又才想起她之前借暖水袋的话,于是忙说:“我刚借人了。”
借人了?其实,更准确的说应该是物归原主才对,就像曾经在南方小城,我冷的实在难忍的时候,李晋生“借”给我时一样。
“借人了?借谁?”小吴紧跟着问。
“恩,借人了,借给刚才的那名犯胃病的病人了。”我慌张解释,生怕小吴再继续往下问。
“好吧!”小吴嘟着嘴,一脸无奈,出奇的没再刨根问底的问,而是突话锋一转,“话说,刚才和你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儿长的真漂亮呢!你朋友?”
我就说,为什么小吴这丫头为什么会一见面就提暖水袋的事,原来,她是看见那个女孩儿拿着我的暖水袋,好奇趋势的罢了。
“不是,不是。”我又慌张否定。至于为什么总是慌张,我不知道,似乎在害怕着什么。是害怕她会和我有什么关系?还是嫉妒,嫉妒这么漂亮的女孩儿是李晋生的女朋友?
“是病人的朋友,我帮李主任带她去取药而已,胃痛用暖水袋敷一敷不是会好一点嘛,所以我就借她了。”顿了顿,我继续解释道。
“哦。”小吴点着头,一副明白过来的样子,“也是,你的朋友我们都清楚。”
又说: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人真漂亮,就像从电视里飘出来的一样,不是明星,但也是个明星的料。”
。。。。。。
听着小李一大堆赞扬的话,我只能“恩,啊,哦!”的回答。我不得不佩服,也实在难以想象,小吴这尽然是在夸一个女生?而且还不是嫉妒的讽刺。就在这时,我的嫉妒心反而有一点不安分了,毕竟,小吴这臭丫头可从来没人这样夸过我,但那点微微的嫉妒之后,我又是高兴的,当然,这高兴是带着欣慰的,李晋生离开我,过得挺好的。
只是,他的胃。。。。。。
“妮子,吃饭了吗?”高中的时光里,李晋生就坐在我身后,有一天早上,他突然拍了拍我,问。
“恩!吃过了。”我转过身,点头,如实回答。
“给,早上我买多了,你帮我吃了吧。”说着,他随手便递给我一份早餐。
“我真吃过了。”说实话,早上随便买的,真没怎么吃饱,但又出于礼貌,于是拒绝道。
那时,我们还不是很熟,但却不想他继续说的话,像是请求,“那帮帮忙嘛。”
事已至此,也便礼貌的接过,也没太在意,只当为同学帮了忙,免得浪费。只是当我至此接过后,我才发现,我想的太简单,也想错了。豆浆,煎饼,校门口常卖的早餐搭配,明明是一份单人的套餐,却被他说成买多了。从此以后,似乎也因为接了那早餐后,我们开始变得不得不熟。
虽然他没有直截了当的说,但我知道的,这早餐的意义,也突然明白,不管之前我说了怎样拒绝的话,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会送的还是会送,只是我也清楚,因为高考的制度,我回到家乡,回到南方小城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奋力高考。
至此,我没想很多,也不愿再多想,心里希望的也只是点到为止,毕竟,没有结果的开始是一个残忍的决定。然而,之后的事,怎是我不去想就不想的。
第二天,第三天,快一个月了,天天如此,笨拙的他抱着同一个理由,准时送上早餐,“多买的,你帮我吃了吧!”
终于,在一个下雨的早晨,我清楚的记得,我实在没有办法接受这莫名的馈赠了。
“李晋生,以后你少买点吧,其实我每天都吃过早饭了,你再叫我帮你,我又得胖了。”我试着找个理由,委婉的拒绝。毕竟,一切在我看来,现在学习才是最重要的,这我很清楚。
“好。”没想到,我的拒绝方法果然有效,她果断答应了,就好像看出了我的别扭,体贴着。只是。。。。。。
只是,自从不叫他给我带早餐以后,每天早上,我再也听不见他在我背后“吧唧嘴”吃东西的声音了。本来吧,这应该算是件好事的,免得早自习这声音胡乱的打扰人,但是。。。。。。
但是有一天,上到上午第三节课的时候,他肚子突然疼得厉害,浑身冒着冷汗,送到医务室,医生告诉我说,“习惯性肠胃炎,不规律吃饭引起的。”我这时又才明白,我不让他给我带早餐,他也就习惯性的不吃。
“李晋生,以后早餐的事,还是你麻烦你帮我带吧。”我只能继续叫他带,算是稍稍的妥协了点,只不过外加了点条件,“不过,早餐钱我得给你。”
“好,好。”他笑着,答应了。
。。。。。。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六年了,可是这么久了,他的胃还没好?
我知道,他是如此的在乎我,可是,一切都过去那么久,真的还有重逢的理由吗?就算,重逢又能怎么样呢?
也就在这时,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小吴先喊出那个熟悉的昵称后,我发现是她时,我松了一口气原因,原来,我是怕,是怕她看见了我,也是怕那突如其来的重逢。
又是转眼,脑子装满了过去的种种,天色已经暗了下去,窗外的都市繁华正在悄悄显现。
“妮子,下班了,一起吗?听说骨科的那些帅哥在XXKTV汇集,搞了个联谊会,你去吗?”一到下班的时间,小吴便兴奋起来。
“联谊会?”我笑笑,摇了摇头。说是联谊会,其实我懂,小吴是怕提“相亲会”这三个字。
“不去?”她偏着头,又问。
我点了点头。
“我说,你也老大不小了,还不着急?”或许是因为我对她说的事不温不火,又或许她想到自己的年龄处境又不免替我担心,于是直接了当道。
我能怎么回答呢?我为什么不着急,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于是,我又只能笑着摇头。
“好吧,好吧,那我走了。”小吴揪着嘴,一脸不懈的走了。
而我,只能点头。
小吴走后,因为租的房子不远,我便独自走在了回家的路上。回家的路是沿着黄浦江畔的,我也总是习惯吹吹风,尽管冬天显得稍冷。
然而,我没走多远,小吴又突然跟了上来。
“怎么?你不去参加联谊会了?”我问,但还不等小吴回答,我又打趣起来,“不对,不对,是相亲会,怎么不着急把自己嫁出去了?”
“不去了。”小吴揪着嘴,白了我一眼,一脸嫌弃的喃喃道:“你不去,走到一半我才发现,我们科室就你和我两个单着,就我去,参合着一堆陌生人,尴尬死了。”
迎着冷飕飕的风,小吴边说着,边挽起了我的手。
“话说,你是为什么不去啊?有隐疾?还是你是gay?”小吴笑着打趣道,显然这是对我打趣的还击。
“去你的,你才有隐疾呢,你才是gay呢!”臭丫头,皮痒痒了?我无法回答为什么会这样,但在嘴角上我也总是不愿让她轻易的占了便宜。
“那是为什么?既然你一切正常,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事儿,一直也不见你往这方面发展呢。”小吴继续问着,但更像是在刨根问底。
“为什么?”我轻声自言自语着,“如果我说不为什么,你信吗?”
“不为什么?我信?鬼才信呢!”小吴还是听见了,憋着嘴接过话。
是啊!鬼才信呢。
“妮子,我们去爬这座山吧!”高中的时光里,有一天,李晋生兴奋的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翻到背面,指给我看,是一座像桃子的但却不知道真名的山。
“这是哪儿?”我忍不住问。能上十块钱的背面,一定是个不错的地方,但那肯定也很远吧。问完,我正准备着拒绝,只见李晋生已经早早走出了座位,向我示意,跟他出去。
我跟着,走到走廊,只见他正手指着东面的方向。
前几天,下了雨,山顶裹着一层薄薄的雾,隐隐约约间,我看见了,看见了那座像桃子的山。也不知是我太粗心,还是太大意,一处美景屹立于身边,尽然全然不知。
“去吗?周末。”李晋生问。
“去!”我答应了,一直学习学习,真的太枯燥了,“不过,就我们两个?”
“不是,不是,还有,还有。。。。。。”她解释,像是早有准备,让我放心了许多。确实,就我们两个显得太奇怪。
当周星期六,我们一行六个人,在李晋生的组织下,出发了。
长时间坐在课桌间,我觉得全身都僵硬了。不得不说,李晋生组织的这个活动真不错,亲近大自然,真的很好。正直初春,千树万树的桃花都开了,还有田间翠绿里带着金黄的油菜花,真的香极了,也美极了。只不过。。。。。。我们走错了上山的路。
是走错,没错,不是迷路。知道怎么下山回去,只是不知道怎么上山。
“我说,李晋生,你怎么也不知道上山的路?”我问。
“不知道,我也没来过。”李晋生摸着头,傻呵呵的回答。
但好在,最终,在李晋生的一番打探下,我们最终还是找到了上山的路,可是,当我们走到半山腰的时候,我们却不能再往上了,原因很简单,天色已晚,再上山不安全,下山也会来不及,万全之下,我们只能打道回府。
“李晋生,你背妮子得了,她肯定没走过这么多山路。”下山的路上,有人故意起哄道。
我只是想说,鞋里进了石子,所以走起路才显得别扭,我也只想说,我虽然从小在城市生长,但也不至于那么娇气,可是还不等我解释,没想到李晋生应了声“好!”,便半蹲在了我面前,“上来吧!”
。。。。。。
我看着半蹲着的李晋生,愣住了。
“快,快,快上,再不上我可上了。”就在我上不是,不上也不是的时候,一行的同学开始起哄。
“好吧!”我答应了。虽然我知道,这一行的人多半是李晋生的托,但我还是上了,被笑的傻呵呵的李晋生背起。
没想到,李晋生劲还不小,尽然能跑,只不过这跑,远不及一行的那些起哄的同学跑的快。
“妮子,你该减肥了呢!”他似乎感觉到我心里在想什么,气喘吁吁道。
“哼,我可没叫你背。”既然让我上不是,不上也不是,那就别怪我了,我贪玩的性格,开始原形毕露。
“不是,不是你胖,是我力气太小,我的意思只是想说,你再轻一点,我一定会背你跑的更快的。”李晋生慌忙解释。
我听了,笑了,在他看不见的背上,偷偷的。
是啊!有些记忆是值得永远珍藏的,那时的笑容亦是如此。
悄然间,想起过去的种种,那时发自内心的笑,现在又悄悄的挂在了脸上。
“唉!笑什么呢?”小吴走在一旁,一脸迷惑的看着我。
“没。。。。。。没什么。”我慌张解释。
小吴见我不说,斜着眼,又是一脸嫌弃。我想,有的事,是没必要満她的,我该向她敞开心扉的,但也就在这时,一辆红色的宝马小跑停在了我们回家的路旁,把我将要说的话,堵在了嘴里。
“樊妮?”车里的人摇下窗,带着不太确定的语气叫道。
我下意识的寻声看去。
“诶,是她。”显然,小吴显得比我激动多。
是她,没错,不是他,那个在医院我带着去取药,陪着李晋生的女孩儿。
“樊妮,是你,没错吧!”那个长相出众的女孩儿从车上走下。
“恩!”我点头。
“我还以为我认错了呢!不穿大夫装,真的是大不一样呢。”她忍不住感叹。
我抿嘴,面对夸赞,礼貌的笑笑,但也忍不住问:“你认识我?你尽然知道我名字。”
“不认识。”她一口否定,“先治胃病的大夫不是这么叫的吗?樊妮大夫。”
我以为,在过去的日子里,李晋生怎么也会不经意的,或者,当做一段故事提起我的,但显然,我想多了,也想我错了。
“是吗?”我记不清了,于是只好又问:“你找我有事?”
“哦,这个忘了还给你。”她抬手,递给我先借给她,“借”给李晋生暖胃的热水袋。
“好。”我接过,她点了点头,轻声的说了声“谢谢”,转身她便走了,只是。。。。。。
只是,她的突然出现,还我用惯了的热水袋,然后又匆匆离开的时候,却让我突然觉得怪怪的,似乎带走了更重要的什么。带走的是李晋生?又或者是带走了我的过去?我想不明白为什么我会有这样的感觉,也不想弄清楚,或许,只是风突然变得更冷了的缘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