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海,十几艘蒙冲停靠在岸,甲板上灯火通明,笑声朗朗,酒气冲天。
近乎两百人的水手在这一夜把酒庆贺,个个红光满面,嚷呵着喝酒划拳。
月光下,蒙冲的阴影投射在沙岸上,有人面对阴影,孤自盘坐与铺了绒毯的沙岸上,一手撑住小几,两指擎杯。广袖下滑,露出一节雪白小臂。
他呡酒,垂眼。
片刻,他向暗处招招手,笑着道:“海风甚凉,雪兄来吃点小食,填填肚子?”
暗处的人伸了伸脖子,嗅了嗅,鼻腔中发出“哼”的一声。
他摇摇头,无奈地笑了笑。
前方的甲板上闪来一人,那人对他躬身。
“可有霍止?”
那人道:“目前打捞的和被俘的人中……不曾见到。”
“许是易容,或是带了面具……咳,让人在临岸的马市、当铺,留意着点儿。此战险胜,不可再出纰漏。去吧。”
那人道了声是,跃回甲板,举酒言欢。
暗处的人不耐烦地蹙起了眉,眼神淡漠。
“雪兄,应下的事,这番也算处理妥帖了。想必他非死即伤,在下会续着派人手调查,若是得了消息,必然相告。”
暗处的人思索了一番,拍了拍手。立马鬼魅般多了一个较高的人影。
高个的人从阴影中缓步走出,月光落在他的淡青宽袍衣衫上,落在他淡青色笑脸面具上,周身散发着似有若无的寒气。
高个人带着笑腔问道:“令牌在此,王爷是要疗伤,还是要它?”
那王爷单手呡酒,碰到粉润唇瓣的那一刻,听到这句,停下了动作,眼神肃杀,淡漠地说道:“冬青门的手下,倒是有点个性。你们主子傲也就罢了,你个护法,还敢来威胁本王!”
高个人带着些许尊敬的意味,微微躬身,“王爷说笑了,小的只是秉公办事。王爷您虽将他水军全歼,但也未能找到其尸首,不是吗?王爷灭了他的水师,大燕兵权半握,朝中便多了些说话的分量。王爷杀了霍止,本在情理之中,更何况如今他生死未卜……王爷,容小的多嘴,小的建议您择这祛除伤病之法,王爷体贵,若他日落下了着咳喘之症,积年发作,久而伤身呐。”
王爷垂目,放下手中酒杯,似是沉思。
高个人四两拨千斤地将谈妥的条件,缩了一半水。得了便宜还卖乖。看似关怀,实则让人连礼节都无法说出有何不妥之处。看来这冬青门,倒是藏龙卧虎。得之,则如利刃在手,拒之……呵,可惜了这么好的门派。
“疗伤吧。”王爷淡笑。
“王爷饮酒甚多,今日疗伤,恐事倍功半。何况,王爷大胜理贼,小的也不该扰了王爷兴致。”
王爷轻哼着笑了:“那便三日后,请吧。”
高个人向他一辑,踏风而去。
他缓缓举杯,银光穿透玉杯,散在他天人般淡雅精致的容颜上,他的目光锁在玉杯杯口,那里,细细的缺了一角。
他轻咳一声,甲板宴憨。
没尸首,他就一定活着。
——
当吴微颜昏昏沉沉地醒来时,惊觉身处的房间,与一般房间大有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