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螳螂捕蝉（五）
雷暴呆呆地看着厅堂下那间暗室，后悔着自己的一时疏漏，暗室中遗留的物品，显然是有人在这里长时间蹲守过。也许是为了监视这次接头；更多的是想在这次接头中探知到什么。
如果是想慕容飞霜所推测的那样，帝国的情报已经流入吐蕃暗探的手中。人海茫茫，到哪里去寻找那个不曾谋面的吐蕃奸细呢？雷暴已经将探查的结果，通过快马禀报给远在陇右的慕容飞霜，寄希望于这个让自己佩服的上司，能想出办法，化解掉由于自己疏忽造成的危机。而她则着手调查长安灞桥所有的粮米铺，希望从中找到些线索。
长安，灞桥，只因这里埋葬着汉朝文帝刘恒又有灞陵之称。帝国诗中，灞桥、灞陵、灞水甚至灞柳，往往都代表一个意思—离别。因长安东门外，是交通繁忙所在。东行者、东南行者皆须经过灞桥。那些特重离别的人，多于灞水边祖道相送，灞水两岸又多植柳，送者折柳以赠行人，柳谐音留，惜别怀念之意。
不过，晁贵没有那些帝国文人骚客的雅兴，在高利仕一路逍遥的享受着同僚们的款待的时候，他也怀揣着从灞桥大三海粮米行取来的帝国情报，离开了这个没有来得及欣赏的帝都风景，匆匆地返回吐蕃。
他是吐蕃王廷尚东赞派出的十五个暗探中，让同伴嘲笑为武功及智慧最差的一个，这让他心里多少有些自卑。处于对自己底数的了解，他又是最不彰显的一个暗探，有时他不把自己当作一个身份神秘的暗探，而是把自己当作一个信差来看待，不奢望能在人才济济的帝国展露什么武功和机智，只想能顺顺利利取到情报，然后在平平安安地送回王廷。
就是这么简单的想法，让他混迹在帝国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时而步履匆匆，如同一位追逐蝇头微利的小商贩。时而步伐慵懒，象一个处于农闲间的串门探亲的庄稼汉。
一路上没有人会注意这个平常的人，自然是少了帝国那些阻击狙杀吐蕃暗探的对手打扰，所以在高利仕的尸体跌落雪崖的同时，晁贵顺利地进入了吐蕃领地。
远远地看到接应的马队出现在自己的视野中，晁贵长吁了一声，回头看那帝国方向，心中盘算有多少同僚能象自己一样，平安的回来。
帝都长安，安定门附近的整齐划一的官邸群，略显狭小的花园中花木早已凋零。一个精神矍铄的中年男子自顾自地练着一套自创的剑法，这套剑法在高手行家的眼中，根本不入流，但是，那中年男子依旧练得是那样的专心致志，仿佛整个身心都融汇到这剑法中。
一个年长的老仆悄然来到这僻静的花园，垂手等着那老者将一套剑法练到尽兴停手，方趋步上前禀报：“老爷，有故人来访，我已经将其让到你的书斋等候。”那舞剑的中年人从一旁仆从手上取过手巾，擦拭脸上的汗水，眼睛却盯在老仆的脸上，想是从那里看出夜深人静的时候是谁到访？竟让这跟随自己多年的忠心老仆这样故作神秘无状？
简陋的书斋堆满了大量的书籍，各种装订、用材的书籍应有尽有。而且，绝大部分是世上罕见的珍本、孤本。一些书籍被翻开，凌乱地堆放在案几上，各种材质的书简或者临时被拿来充作书签的物品，参差不齐的从书本中探出头来。仿佛是要证实这些书的主人，正用心的阅读欣赏着它们。
面对室内惟一的一盏灯火，一个体态修长的男人正捧着一本《诗经》摇头晃脑的阅读着，其神情是那样的专著，连很容易辨别的脚步声都没有让他警觉，想来是作客他舍还是让他保持着一点矜持，不然，绝妙的诗篇一定会让他高声朗诵起来。
那中年男子看到那在熟悉不过的身姿，满脸的狐疑顿时散去，回首向那老仆示意门外守候放风，自己掩上房门来到那人的身后，呵呵笑道：“慕容公子好华章，当剑典裘购书忙。想不到这个多事之秋还是能手不易卷，还是那般轻狂书生的模样啊！”
灯下那人将那本《诗经》背在身后，转过身来，端庄的面容，倜傥的神情，赫然是那朝廷通缉多年的慕容飞霜。
几张裁剪成小张的桑皮纸上，密密麻麻地书写着大量的帝国情报，从这些纸片上可以看出，那内奸已经达到了肆无忌惮的疯狂程度，就连一些朝廷官员相互诽谤的密奏，也抄录到在这些纸片上。
从临朝议政时皇帝露出的一些口风中，可以证实这些情报都是据实书写的，没有一点杜撰的成分。有一些是至高的帝国机密，除了当事的官员和皇帝，别的大臣根本无从得知。
“是谁这样大胆而又这样的手眼通天？”相逢的喜悦已，经在这张刻满岁月沧桑的脸上看不到半分，手指用力捻着颏下斑白的胡须，仿佛要在那里捻出事情的真相来。
慕容飞霜已经绝望地将那本《诗经》放回了书橱中原来的位置，这样大量珍贵的孤本、珍品的藏书，先看哪部后瞧哪本很难让其取舍，想到不能将这些心爱之物搜刮囊中，索性不去阅读，以免勾起难断的心瘾。
此时，慕容飞霜正展阅那老者的书法卷轴，口中不停啧啧称赞。看那卷轴下方缀着的名字，乃是真卿二字。不错，那低头捻须沉思的，正是当今帝国监察御史、迁殿中侍御史兼刑部尚书，相传“六扇门”当家人，鲁郡公、颜真卿。
一个是叱诧风云的江湖豪客，一个是凛凛威仪的朝廷命官，两个人能相安无事地共处一室，缘来与慕容飞霜和颜真卿相交已久惺惺相惜的结果，两人的深厚交情真可谓是不打不相识的真实写照，一个施计追踪朝廷要犯，一个设法逃脱衙门缉拿。一来一往中到建立了非常的友谊。
当颜真卿从慕容飞霜所作所为中，感悟到这个朝廷缉拿的要犯，是一个真正为国为民的侠义之士的时候。主动向其伸出了友谊的手。而慕容飞霜敬佩这个刚直不阿的朝廷干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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