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上兵伐谋（六）
距离帝国冰城十余里的地方，平坦的冰原在这里有一个小小的凹陷，从冰城到这里，再好的战马急速奔跑到也会力竭。“呵呵，这里倒是一个打发那些逃出来的吐蕃贼顶到好地方啊!”轻舟四下观察着，尽管四下视野不开阔，有了撒出去的候骑，配合常汉制作的新鲜玩意，轻舟的耳目也是一样的灵光。
此时，轻舟坐在自己的皮氅卷起的坐垫上，聚精会神地摆弄着面前的几只铜制的酒杯，酒杯已经被常汉在底部打上了小孔。他和邓解、廖拓的蚕丝内衣被常汉拆出来好长的丝线，这丝线通过了铜杯底端的小孔固定好，线的那一端被帝国候骑们扯出好远的地方。
尽管常汉也不知道轻舟叫他制作此物的用途，当他制作好了一个以后，惊奇地发现这个小东西竟能将很远的声音，清晰地传递到耳朵里。兴奋之余，常汉动手改进了几处，杯口固定住几根羊肠琴弦，拨动琴弦的时候，另一段听到的声音更加清晰。套上慕容飞霜谱写的传令号角的简单曲谱，这个小东西就能隐秘地传达着军营命令。
轻舟埋头摆弄着手里的新鲜玩具，不时腾出手来，将对这感到新奇的探头探脑的候骑汉子打回去。全然一副自己还没有玩够、不想让他人染指的神情。
“不愧是老帅和令狐大哥踏查选中的地方，背风向阳。不管吐蕃的突围人马奔向哪里？自己都会截住他们！”这样想着，轻舟又将一只铜杯放在耳郭上仔细聆听。
轻舟不时将铜杯扣置在耳朵上，倾听远处传来的声响。也许是军情紧急，让那些一贯放任惯了的大漠好汉组成的帝国候骑们，眼睛紧盯在吐蕃王廷精锐突围的方向，就算有再多的新鲜乐趣的玩意也不敢任意胡为，所以，那铜杯中还是没有一点声响传来。
“哇噻，终于来了！”一声惊呼让更多的脑袋探了过来。轻舟脸上的喜悦马上被困惑笼罩。“马卫在搞什么啊？乱七八糟的不知道说些什么？”轻舟失望地站起来，将铜杯掷于地上。铜杯尚未落地就被周围几只大手截住，争夺间，柔韧的丝线蹦断了，惹得大家一顿相互埋怨。
轻舟无心理会这些，站直了身体向远处眺望。身背后不远处空地上，性格孤僻的泉子翻了个身。将冻得麻木的一旁冲向太阳略以取暖，另一只耳朵贴在一个小小的皮鼓上，聚精会神地聆听着大地传来的声响。
自从弹子和呆子阵亡之后，轻舟前军的候骑营统领，由武功心智同样得到大家信赖的马尾巴和泉子担纲。
连人带马都是一身雪白的马尾巴跑了回来，气喘吁吁地向轻舟禀报：“报主将，突出重围的吐蕃余孽，没有向自己增援的部队靠拢，而是向他处逃窜了！破刀已经领几个机灵的弟兄衔尾追了下去，想看看他们到底去了哪里？”轻舟双手相击，心中为失去杀敌建功的机会感到惋惜。
泉子象一只蜇伏的猛兽突然觉醒一般，从冰原上跳起来。“马卫过来听听，东南方向好像有大队的马蹄声！”马尾巴两个纵身就来到相隔甚远的泉子跟前，伏下身体经耳轮贴近那小小的皮鼓，眉头渐渐的蹙起。
轻舟好像怕自己移动的脚步声，会影响到马尾巴判断的精确。所以一直没动，那些求战心切的军士、骑卫们恐怕和他们的主将头儿一样，但是，他们焦急的眼神告诉人们，他们是多么希望有一支吐蕃王廷的精锐，在失去了攻击目标之后，一块肥肥的肉块重新出现在他们的铁蹄之下，任那些饥饿的帝国军士追逐吞噬。
马卫的沉着和守纪，是先逝的弹子所没有的，从皮鼓上翻身而起，确定了同伴泉子的判断之后，眼睛却盯着轻舟，等待着主将的命令。
“马卫，赶紧带人看看鱼有多大？小心别把鱼惊跑了啊！”轻舟的话音刚落，马尾巴和泉子已经翻身上马，轻舟最后的一个字刚脱口而出，两人已经奔出一箭之地了，行动之迅速令人乍舌。
“常汉，命令前军做好准备，收回那些候骑，转向东南方向侦测吐蕃移动！”常汉答应一声：“遵命！”低头心痛地修好了那新奇玩意，弹动上面的羊肠琴弦，高岗上的哨兵眼见得，三十余匹快马，四散着向各处奔去。常汉从斜跨在肩的皮囊中掏出了一个线板儿，仔细将丝线收拢起来。
曲马噶东赞带领着由家族兵丁组成的卫队走在队伍的最前列。噶东赞这个姓氏在吐蕃来讲是赫赫有名的部族，即使是在这个家族门庭里走出了一个学步的孩童，那些民众也会匍匐在地叩拜，因为他们和顿措家族一样，是吐蕃王廷最倚重的世家，为了吐蕃在高原上的崛起，立下了汗马功劳的大家族。
曲马噶东赞的身旁是同样满脸骄傲的族弟率速东赞，他已经在栏牛河一役惨败中解脱出来，满脸飞扬的神采告诉大家，他已经不是那个败北之将。颠簸的马背上，曲马噶东赞盘算着那份嗤之以鼻的作战计划。“什么狗屁计划，全都是汉人的诡计，要让吐蕃百战百胜的雄师，和那些奴隶娃子组成的所谓新军一起行进，无疑是在折杀雄师的颜面！区区的两万帝国军队，就让那个该死的、总是将自己的颜面遮挡在帷幕后面的小丑胆寒，那是应该的！谁让他是卑劣胆小的汉人，可这些帝国军队远不是我们东赞家族勇士的对手，待到我的马蹄踏破了帝国军士的头颅，可汗就知道谁应该是大军的指挥了。”
曲马噶东赞一直为没有当上这支倾国之兵的主将感到耿耿于怀，不顾王廷可汗首肯的作战计划，一马当先的冲到了整只大军的前面，就可以理解了。
阿丹策马从后面追赶了上来，皱着眉头向自己的同父兄长禀报：“将军，我们已经脱离大队近百里了，这样……。”曲马噶东赞用那硕大的眼睛乜了一眼这个骨子里和自己流着一样的血的弟弟，看着阿丹英俊的脸庞，曲马噶东赞心里不禁升起一丝厌恶：“到底是被卑贱的血玷污过的家伙，不论是学识、武功和能力还算继承了几分家族的血统，就是胆量太小，小的就像那些见到了衣着稍微光鲜一点的人，就要叩头的奴隶娃子。一到关键时刻，就暴露出来怯懦的本性来啦！”
“阿丹，你喜欢和那些奴隶娃子一同走在这青天白日下面么？”平日里还对这阿丹有几分和蔼的曲马噶东赞，此时依然语气平和地和阿丹说话，但是言语中已经透露出来几分不满，阿丹知道这个东赞家族的未来主人的权利，后半节话，生生地吞回了肚子。有意带了带缰绳，让自己的战马逐渐远离趾高气扬的中军马队，阿丹才长长地叹了口气，是为了自己不济的命运？还是为这支前途未卜的军队？或许两者都有吧！
一望无垠的冰盖上，四路大军本应该齐头并进，现在却分成了四块在平坦的冰原上行进，速度也参差不齐。王延的侦缉候骑也漫无目的地四处乱撞，往往没有到达预定的侦察地点就折返了回去。禀报的内容都让已经奔到隐蔽位置的帝国候骑猜到了，那一定是向各自的主子报道太平无事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