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风声鹤唳（四）
轻舟的骑卫们见到刺客退去迅速变换战阵，将整个马队保护在中央，虽然区区三十几人，却也做到了疏密有致。封常清急匆匆地赶来，由于赶得急，蹒跚的脚步略显踉跄，脸上的表情充满了关切，眼中却闪烁着相逢的喜悦。以封常清和高仙芝的关系，这样的举动不算是过分，众人皆知封常清如果没有高仙芝大人的提携举荐，就不会有今天的地位，所以平日里冷若冰霜的封常清，此时却略显失态地赶到高仙芝的马前迎接。其实按森严的帝国朝廷礼数，封常清这样作也不过份，更显示出那战斗中凝结出的友情的高贵。高仙芝从高大的大宛名驹上跳了下来，趋步向前迎住封常清，两双大手握在一起，相互看了很久才放下来。封常清后退一步，躬身以下级参拜上级的礼仪见过高仙芝，那高大人也不曾谦让，回了半礼算是致意。两人方携手踏上封常清的暖车，留下岑参和轻舟与几个精明细心的参军、骑卫，带领当地的衙役、驿卒清理战场，安顿居民，察看那些死去的刺客有没有留下有价值的线索。安排好十里亭小镇的事情，封大人才在黑甲武士和轻舟的骑卫们的掩护下，蹬车与高大人同乘，慢慢这处驶离方才还是生死搏杀的战场，向轮台城进发。
那些刺客的死尸被抬到草棚中，细一数竟有四十三人，能在帝国军事重镇潜伏下这么多的人手，想来这个组织规模、势力不小。钱传志是这次战斗惟一兵不血刃的战士，他一直蹲在小镇视野最开阔的屋脊上观察着战况，此时他一具具地验看着那些尸体，在尸体的衣服里外翻动，每一具死尸都仔细验看过后，才失望地站起身体，拂了拂手上的尘土，苦笑着摇了摇头。这些刺客的兵器在那些骑卫的手中传递，这些人想在刺客惯用的兵器上找出蛛丝马迹，可惜的是这些兵器普通的很，上面没有一点标示使用者姓名，或是打造者的标识，仿佛这些兵器与那些尸体一样，永远不会说出些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只有“猫儿”缴获的那张硬弓，的隐秘处刻着一个小小的印迹却也被磨去的差不多了，隐约可以看出打头的一个字是神仙的“神”字。几具伤势不重却死去的尸体引起钱传志的注意，他慢慢地蹲下身子，验看这些死尸的伤痕，当翻开死尸的双唇时，发现双唇内侧有一些细小的水疱，不仔细验看，不会发现。想来是一种剧毒产生的结果。钱传志声色不变地站了起来，大声吩咐当地衙役、驿卒将这些尸体拖出去埋葬，并大声向岑参、轻舟禀告没有发现异常。岑参听罢，将手抬起摆了摆算作答应了。处理尸体的工作交给了那些当地的衙役、驿卒，岑参和轻舟等人飞身上马，驰向轮台城追赶远去的两位大人的队伍。
暖车上，多年的友谊高仙芝与封常清，完全摒弃了繁缛的官场礼仪。封常清寒暄过后，已经开始汇报自己自从接任河西督护府节度判官以来，所处理的一些公务，以及督护府辖制各部各属的情况，以及高仙芝征调的军官个人资质。当暖车行进到轮台城的时候，言简意赅的暖车上，已经将河西督护府一应情况汇报的差不多了，只听得高仙芝不住地点头，却极少发问，多年的交往，高大人深信封常清的办事能力，很多繁杂的事情，多是交给这个细致精明的部下完成。当介绍到新征集的帝国军队训练情况的时候，高仙芝更加有兴趣了，联想到接到第七镇候轻舟的报告时，那种复杂的心情，现在倒想早一天看到轻舟这个军中的后起之秀。倒把轻舟迟到，没有与自己同行检校各地军备的恼怒消去了一半，听到此次反击刺客袭击，轻舟与骑卫出力甚多，那一半的恼怒也烟消云散了。马队簇拥着这辆暖车来到河西督护府侧门。考虑到安全，暖车直接驶入了衙门内院，两位大人才下得车来，高仙芝看到衙门内疾步行走的参军、幕僚和军士，的确与十多日前拖沓的表现不同，回过头来，向封常清投去赞赏的目光。的确，高仙芝没有封常清那样的耐心和严厉，来整肃手下的军纪，多年的共事，便将这项工作放心大胆帝交给了封常清一人担当。而封大人从来没有让高仙芝失望过一次。两人牵手来到天机楼前，当值的帝国黑甲武士开启紧锁的大门，里面的机要参军、幕僚，在冯百部的带领下，向河西督护府最高军政长官高仙芝行礼致意，一楼宽大的厅堂是督护府商议重要事情的内堂。当中巨大案几的后面，是一座铺有一整张虎皮的高交椅，后面的屏风上是名画家吴道子亲笔绘制的猛虎下山图，那猛虎被画的栩栩如生，大有呼之欲出的感觉。那屏风上面悬挂着当今皇帝亲笔书写的一块匾，上书“边陲重镇”四个大字。是上一次高仙芝率兵征战凯旋时，皇帝给予高仙芝的奖励的一部分。
忙碌却寂静的督护府内响起云牌厚重的声响，分散在各处忙碌的参军、幕僚放下手中的工作，将分管的账册抱在怀中以备高仙芝垂询，疾步向这这军机重地天机楼跑来。封常清将连日来批阅的账册、公文呈给高仙芝，躬身站在高仙芝的身后，对高仙芝提出的一些艰涩难懂的问题一一作答。方才制定完成的作战计划也由冯百部从机要密室中取出，呈递到高仙芝的书案上面，高大人四个贴身骑卫不错眼珠地盯着这份关系性命的锦匣。大堆的公文很快被高仙芝一目十行地浏览签批完毕，只留下那份机密的作战计划放置在高仙芝手边，等待晚上高仙芝细细研究审阅。作为军人出身的高仙芝更是关注的，即自己率领出征的军队训练的如何，听见高仙芝的询问，封常清知道自己老上级的习性，主动相约明日一同检阅征集的军队。封常清想到高仙芝一路检校边塞军队、车马劳顿，本想早些请辞，却被高仙芝拖住双手，两人又闲谈到深夜，封常清布置好警戒骑卫，委派好仆从伺候高仙芝起居，才回到房间。
封常清简陋的居室内，岑参正领着钱传志等候他，岑参多年跟随封常清，知道封常清事不过夜，此时，岑参正与钱传志探讨着那刺客的身份出处，见封常清满脸倦态，回到了自己的居室。两人立即起身参见封常清，封常清摆手示意让二人随意，脱去外面的军服，里面的居家服装也是那样陈旧，腰间的丝绦竟然是最廉价的，而且几处断开后，又缝补了连在一起，钱传志原来也是帝国一个职位不低的官员，见到太平盛世、讲求奢华的风气下，还有这样勤劳简朴的高官，心底很是感动原来对这位严厉的朝堂高官的敬畏之心，转为敬佩之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