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良马如友（下）
轻舟单臂一把死死地环抱住马脖子，一手扣紧坚韧的皮索，又将皮索在手中挽了几圈，试图限制野马的呼吸，使野马在较短的时间里力竭败阵。
双脚拼命夹住马的两肋死死扣住，即使已经骑在了野马的脊背上，轻舟不敢掉以轻心。
野马见甩不下轻舟，呼吸逐渐困难的野马只在拼命打转，一边嘶叫。轻舟不管它怎么摆动，只是拼命将四肢箍紧在马背上。
野马剧烈地跳动奔跑，人在马的背上，颠簸就象是在风浪中小船一样，眼前的来回闪动，根本看不清楚，飞扬起的砂粒抽打在轻舟裸露的皮肤上刺痛难当。
紧绷起来的肌肉不自觉当中，更紧地夹住那野马的身体。任由那野马飞奔跳跃，轻舟就是不肯放手。
过了一阵，野马供气不足，动作慢了许多。轻舟看准机会，一手摸索着手中的皮索用力一勒，这马疼痛之下，又是一阵暴叫，猛地人立起来。地上的木桩也即将连根拔起。
饶是轻舟已有防备，还是吓了一跳，两腿用力夹紧马腹，却不想野马用力挣扎时通体流淌的汗液，让他的双脚向马的前腿腋窝处滑去，轻舟随即将足尖翘起，扣在那里，这样多少制约了野马活动的灵活。
野马又是转了几个圈，才慢慢地停了下来，但仍在喷着响鼻，似乎大不服气。轻舟心知此时必须降伏它，不然依这马的性子，肯定不会任由他的指挥，以后更不要想训练它作战了，尽管心中喜欢的不行，手中却不容情，拼命地拉着皮索，野马吃痛，四蹄践踏着地面，费力的呼吸着，积蓄着力量。
裸骑在马背上的轻舟，感觉到野马因呼吸不畅而颤抖的肌肉突然绷紧，情知野马又要发力了，不敢怠慢，做好了准备。果然，野马又突然间一声暴叫，猛地人立起来。前蹄高高地昂起，两条后腿几乎是和马背呈一直线，没有防备的话，肯定要被野马摔下来。
那马却猛地发力向前一纵，轻舟知道此时只消一点的疏忽便会摔下来，要降伏这马成了泡影还只是小事，摔下来后恐怕要连浑身骨头都摔得粉碎。不由得四肢用力箍住马身，周身如同贴在马背上一样。
马已在向前冲去，几乎象离弦之箭，轻舟生活在大漠，见过的骏马也不少，这等快法，实在有些匪夷所思。但现在却不是赞叹这马跑得快的时候，马跑得快一分，那危险一分也就多了几分，此时时万万大意不得。
野马在平坦的草原飞驰，不时转变着方向，或骤然停止奔跑，大幅度地改变着行动的轨迹，让轻舟没法预测它下一步的动作，试图将背上的轻舟甩下来。
一匹好马，除了奔跑迅速，转向也要灵活。战场上的情况瞬息万变，一匹马若是转向不灵活的话，那将不配作为军马了。这就是为什么有些马只能驾车或耕田的道理。
这匹野马迅如闪电，转向时也丝毫不减速，实是匹难得的好战马。
可惜轻舟没有时间想这些，现在的他一门心思地就是在想，怎么样才能不让野马将他摔下来。平日里房叔叔教给的驭马之术，此时在轻舟的脑子里一条条的闪过，可惜地是没有一条是清晰的。
耳边的风声呼呼，轻舟的脑海里的主意也是一闪而过混乱不堪，“人马合一，心神相通，身不驭马，亦不为马驭。”房叔叔的声音仿佛从天际传来般一下子让轻舟安定了许多 。
这几句话房叔叔所教的驭马的至理名言，在千钧一发之际突然想起来。可是“人马合一、心神相通”，说的容易，我又如何跟这马心神相通法？
有了一些驾驭马匹经验的轻舟，驾驭地都是那些养熟了的马，从来不用这样担心难以驾驭，当然，也就无法得知该如何人马合一，心神相通。
也是情急之下，轻舟将房伯阚平日里对自己的教诲，全部搬了出来，希望从中找到对付面前窘境的对策。
灵机一动，轻舟想起房伯阚教自己射箭时，所说的：“凝神静气，心观天地。”纷繁的战场上，只有 “凝神静气、心观天地”。视线所集的只有移动目标，才能将箭镞准确地射入目标的道理。
想来世间万物，触类旁通。这驭马的秘诀和操弓射箭是否相同，除了盲目地尝试此时没有别的办法。
轻舟有了主意，凝神静气。轻舟把自己粗乱的呼吸慢慢调匀。用操弓射箭的心法整理脑海里乱麻般思绪，随着思绪渐渐的理清，周围眼花缭乱景色逐渐清晰起来，心神稳定下来的轻舟可以分辨出地面上野花的品种。
镇定下来的轻舟感觉到自己身轻如燕，身子在马背上轻飘飘的，好似全无重量，身体与野马接触的皮肤，用整个身心来感觉传过来的，野马心跳和肌肉的运动节奏，利用它运动时肌肉的变化，来分析野马下一步的行动轨迹，从而调整自己的身姿。
当轻舟忽然感觉到野马心跳时，突然内心产生一种想法，这野马也是有血有肉的生灵，是活在这个世界上的生命，是奔跑在无垠的大漠上的精灵，既然同人类一样活在这世界上，它的一切理应得到尊重。
此时地轻舟，心思不再是放在驯服这匹野马的上面，而是想能够在这马背上体会它，理解它的感受。
轻舟放松些紧扣的皮索，让马的呼吸变得通畅，同时将双脚从马的腋窝处抽出来。轻舟感觉到马的身体一震，奔跑的速度更快了些，不过奔跑时身体变得平稳了好多。
轻舟得以腾出一只手，探进怀里，抽出短刀割去皮索连接木桩的那一部分，没有了那木桩的羁绊，野马奔驰的速度更快了。但是却比原先平稳的多，好象这野马不再想把轻舟甩下马背，让轻舟此时感到轻松了许多。为自己能做出善待那野马，而得到的回报感到高兴。
突然，前面闪现出一条宽阔的大河，轻舟还来不及多想，野马已经奔到了河边，陡然停住疾驰的脚步，轻舟来不及再次夹紧马的身体，人就直直地飞了出去。
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后落入水中，飞溅的水花还没有落回水面，野马急转身，跑了出去，瞬间不见。
轻舟在水中发了一会呆，才悻悻地向岸边游去，手刚刚够到岸边的青草，那匹野马踏着轻盈的步伐回到河边，侧过头看着狼狈不堪的轻舟，低声的嘶鸣着，又炫耀地摇晃着头，原地轻盈的踏着步。想必是这个机灵的家伙自觉成功的报复了轻舟，心里感到洋洋自得吧？
轻舟更是呆住了，心里盘算着野马为什么回来，是想看看自己的战果么？还是想瞧瞧那骑在自己背上的那个家伙，长得是什么样子？心内盘算了好一会儿，轻舟才爬上岸来。
看见那野马并没有跑开躲避轻舟的意思，就小心翼翼不露声色地接近野马。站在那里侧着头，与那野马对视良久，方探出手来轻抚马的头颅，野马没有躲避，相反地将头靠向轻舟的怀里，鼻孔发出柔和的声音向轻舟示好。
轻舟抚mo了一会，见那野马不在反感自己，想到还是有机会将其收服胯下，想到这里，轻舟将心一横，试探着将套在马颈的皮索取下，挽了一个简易的辔头，向野马的头上套去。野马不曾带过这个东西，摇头摆尾地拒绝着。
轻舟没有强行地给野马带上，但是依旧耐心地试探着、坚持着、努力着做着这件事。他持续的试探的举动，也让野马知道它必须带上这个东西。
人与马你进我退，都想达成自己的意愿，最后还是人的意志得到了满足，在轻舟的坚持下，野马也就半推半就地带上了这个劳什子了。
此时，轻舟方感觉到周身的骨头都象散掉了一般。可是，他不敢贸然上马骑乘，如果此时激怒了野马，岂不是一样的前功尽弃。野马踏着轻盈的碎步在轻舟的身旁来回跑着，不时用身体轻轻地撞着轻舟示好。
轻舟停下脚步，挽起权做是缰绳的皮索，一只手轻轻抚着马的脊背，野马一动不动，默然地回首凝望着轻舟，单纯的眼睛仿佛是凝望着一个朋友。
轻舟决心一试，野马注视着他的举动，在野马的注视下轻舟轻柔地飞身上马。野马嘶鸣一声，在原地小幅度地人立几次，然后来时的方向飞奔而去。
回到轻舟隐蔽的地方，轻舟将放置刀和弓箭从藏身的地方取出，那野马围在那袋喷香的麦粒打着转，欢快的鸣叫着。
在这个饥肠辘辘的季节，能有一袋抄的喷香的麦子作为食物，不仅仅是能果腹这么简单，能将肚子填饱才会有力量奔跑，才能躲避那些食肉动物的追杀，才能在争斗激烈的生态链中得以生存。
人，也是这样，不过不是这样的简单而已，人从降生到人世，同样面临着激烈的竞争，而竞争的目的绝不是仅仅为了果腹这样简单，权利、yu望、金钱等等，都会成为竞争的对象，人们往往为了一些虚幻的东西，争夺的你死我活还不如动物间来得单纯。
应对这竞争，不仅靠有果腹的食物和健壮的身体，就可以战胜对手的，需要后天不断地学习，不断地磨练自己，使自己的能力超出那些对手，方能应付得了人世间更为残忍的争斗。
一袋子的麦粒进了肚子，那野马舒畅地来回奔跑，不时围绕着轻舟撒欢地叫着跑着。
欣喜的温度略有降低，一股难闻的气息冲到轻舟的鼻子里。为了掩饰自己的藏身，轻舟将大量的牲畜粪便堆砌在自己藏身之所。几经发酵，其味道简直能熏死人。
想到方才那条河水的清澈，顿时想到那里清洗一番，随便将那野马身上已经擀毡了的皮毛梳理一番。
初春的河水还是有些凉，但却浇不灭轻舟身上年轻的热情，将衣物浸泡在清澈的河水中，将浓烈的恶臭清除干净，轻舟拾起空空如也的口袋，顺着野马的毛势细心地清洗起来。
那野马长时间在荒野中奔跑，大量的松脂掺和着沙土，将那皮毛黏在一起，梳理起来很是费时、费事。心里有那股如愿以偿的喜悦，轻舟倒不觉怎地了。
当野马身上的杂物清除干净以后，银子般的皮毛在阳光下闪动金属般的光泽，整个马也精神了许多，用那相马经上的记载来相看这匹野马，无一处不符合千里良驹的条件。
轻舟在为自己欢喜，大漠上时时回荡着那年轻人的长啸，和那野马兴奋的嘶鸣声。天上的太阳业已西转，轻舟将布袋铺在野马的背上，权作鞍子使用，才艰难地抬起了被磨破裆部的大腿，跨上了那匹野马。
骏马在草原上飞驰，平稳迅捷，想起自己的战马还没有一个响亮的名字，不觉皱起眉头，仔细的想了起来，怎奈心中感觉任何的名字都对不起自己的战马，不是觉得太俗气，就是配不上那野马矫健的身姿。
想到方伯阚经常向自己提及的他以前战马，和自己这匹很是相像，遂拿定主意，就用方伯阚战马的的名字，来命名自己的战马。也算是讨方伯阚一个欢心，减免些责罚。
注意以定，轻舟高呼着：“踏雁，踏雁，踏雁……”。那野马似乎听懂了一般，长长地嘶鸣一声应和，四蹄腾空，如飞般绝尘而去。
第七镇城堡，就在不远的前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