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一场游戏（五）
慕容飞霜用眼神请示了一下“老爹”，见到“老爹”捏起案几上的茶盏，小心地将其吹凉后喝上了一口，然后向自己点了点头。慕容飞霜才将身子对向轻舟，就轻舟方才的讲述，和颜悦色的提出了几个轻舟不曾考虑过的问题：“那个朝廷上差故意行动迟缓的目的是什么，你知道么？出现了这样的情况，最为着急的应该是谁？与你商量‘请君入瓮计划’的人都是可靠的吗？参与此次行动的人中间，有没有奸细？”轻舟想要孩子般的狡辩都没有机会，因为这些问题的确没有仔细想过，轻舟愕然间，瞪大了只有在亲人身旁才露出的天真率直的眼神，向自己尊敬的“老先生”坦言，自己的确没有想过这么多的问题。
慕容飞霜喝了一口茶，心平气和地娓娓道来：“那个高桂儿本是经过当今大太监高力士提携，方被任命为内侍监总管的，近些年来，投靠正得势的大太监边令诚，此次受命监军，也是受到边令城的极力推荐。此次借故拖延行军，想来必是必有后台支撑，不然一个小小的内侍监小太监，怎有胆量贻误军国大事？”慕容飞霜将头昂起，看着头上暗影中的房梁，仿佛要参透这迷茫的朝堂中，各派势力的脉络。
房间中一片安静，“老爹”屈指叩击着案几，“砰砰”作响。仿佛叩击这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心。“砰砰”的声音，迎合着一个著名的曲谱，“老爹”的音律实在不敢恭维，但是，可以听出是今朝开国太宗皇帝亲作的鼓乐“秦王破阵乐”，那鼓声在最激昂的时候嘎然而止。“老爹”没有打断慕容飞霜的的沉思，接着揭破第二个谜底。
“当那个朝廷上差高桂儿借故拖延的勾当，你那个朝廷老师高仙芝，是最为着急的人，因为此战得胜的最终受益者，一个是当今的朝廷，或说是当今的天子，另一个就是他高仙芝了，你以为你这样的鬼主意，高仙芝想不出来吗？这个号称当世‘名将’能将你的计划，修补的天衣无缝，你注意到了么？一些他不熟悉的军官，被他巧妙从该次行动中剔除。保证了这次行动绝对按着他的意愿进行。并由始至终都是将这件事推脱的一干二静，即使被朝廷发现其中缘由责难下来，也责怪不到他高仙芝的身上。相反你这个作嫁衣裳的人物却逃脱不了干系，尤其在朝廷责难还没有下到这里，他就会动用所有的力量，让你永远的闭上了嘴。默默承担下这一切。”
虽然不明白“老爹”所讲此战对高仙芝大有益处的内涵，但是，一些没有想通的事情，倒能让轻舟解开了疑惑，向那高仙芝与自己定计开始，一直到现在，没有留下只字片语，也就没有留下任何的把柄在轻舟的手中。轻舟还暗自为自己能独立完成一项计划，而感到沾沾自喜。听到“老爹”的话，才感觉一股凉气从脚底冒了出来只冲头顶。但是，对“老爹”所说的高仙芝能很容易地将自己杀之灭口，感到不可能，轻舟对自己的武功还是很自信的，虽然，嘴上没说，下意识的用手扶了一下腰中宝刀。“老爹”发现了轻舟这一举动，暗自抿嘴一笑，心里暗想：“要不是想到打掉你满心的傲气，干嘛要摆下这么大的阵容。几乎动用了葱岭基地所有的高手。”
暗自笑过，才岔过话题，接着说道：“想必你已经知道你的‘老先生’这次出门是为了什么？但是，你可知道他这次狙杀的吐蕃奸细是那一个？就是高仙芝手下得宠的参军程至仕！”轻舟第一次听到这个被高仙芝极力掩饰的机密，不觉一惊。脑海中回忆着高仙芝那些个参军幕僚，那个貌不惊人、一团和气的程至仕的形象终于蹦了出来。让自己怎么也不敢相信，吐蕃奸细竟然最不显眼、相貌平平的程至仕。“听到这里，你能说你的手下都是忠于你的么？假如说一个暗藏在你身边的奸细，利用这个由你拟定计划，假戏真唱地杀掉了朝廷上差，那么，就是你成全了吐蕃和暗藏帝国内部的那些奸细。我这么说你能接受么？轻舟浑小子！”略带责备的口气，已经出现在“老爹”的话语中。
轻舟无言以对，只是愣赫赫的看着“老爹”那敏锐的目光。头上的冷汗已经说出轻舟心中的后怕，阿怒已经看出轻舟的尴尬，想到不能过于打击这个还是半大孩子的自信心，暗影中轻声咳嗽一声，暗自提醒“老爹”注意言辞。发自阿怒的咳嗽，提醒了“老爹”。想到对严衡错误的教育方法，不能在用在这个自己欣赏的好苗子身上，以免出现第二个严衡，就停下话头没有接着往下说了去。
异常的寂静，倒让慕容飞霜从冥思中惊醒了过来。看到自己心爱的弟子略带狼狈的样子，深感心疼。想到即将再一次与轻舟分离，去执行一项更为艰巨的任务，又恨不能就在今夜，将自己所有的经验和智慧一股脑的教给轻舟，慕容飞霜也摇头感叹，使命赋予自己的时间是那样的少，而教会这个已经奠定了一定根基的孩子，又需要付诸很多的精力。
慕容飞霜只有暗自祈求上天，能让自己多呆在这个孩子的身边，能时时耳提面命，将轻舟培养成独当一面的领袖人才。但是他也知道，一味地指责和抱怨，只能摧毁轻舟的信心，因势利导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想到这里他侧头看了一眼上首坐着的“老爹”，想在他的眼睛里探求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明察秋毫的“老爹”已经在阿怒的咳嗽声中，觉悟到了自己又有急躁情绪，所以借手指关节击打桌面来缓解内心的焦躁，心思安定了下来，想到轻舟这小小的年纪，能策划出这样的计划，已经实属不易，自己用几十年的经验来点评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显然是不公平的。自己常常苛求完美，可是哪有那么多的完美可言，就算自己费尽心机策划的方案，能做到百密一疏就已经是很不错了，何况是轻舟这样的一个半大孩子呢？
想到这里，“老爹”脸上阴转多云，继而慢慢变晴，最后，想到令狐春山转报的实况，特别是手下那些“混账”干的好事。不觉呵呵笑了起来。身旁的阿怒听见到主人爽快的笑声很是惊异，转念一想，便猜出了主人为何发笑。“是呀，初次听那令狐春山讲述整个事件的过程，自己不是也笑得前仰后合的，恨不能自己也参与期间爽快那么一把。”阿怒这样想着，更为主人在接近晚年的光景，收下这样一个机灵的弟子，能将本来险峻的事情，搞得这样有趣，倒是一件快乐的事情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