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也纳变奏曲085
站在360度观景平台上,玻璃制成的地面足以让恐高的人瞬间被脚下的万丈绝壁吓破胆,但我们四个却早已做足了心理准备来挑战这个矗立在巍巍山峰上的凌空台,兴奋之情完全取代了胆怯。
望着远处山脚下寂静的小村落,望着随着海拔升高不停变换种类的丛林花木,望着雪山融水汇聚的清澈溪流蜿蜒倾泻,望着那只有在高度超过2000米的地方才会顽强生长在岩石缝隙间的白色小花……眼前阿尔卑斯山的绝美风景深深折服了我们!
徒步登山带来的成就感和自豪感,让我开心不已地抱住远生,以他的身体状况,能够成功登顶的确是难能的壮举,我由衷对他坚持到底的毅力感到钦佩。
远生抬起头,半眯着双眼,站在山巅高高举起一只手,山风拂起他的发丝,灿烂的光芒透过指缝流泻在他的脸上。我望着他那满是幸福的表情,笑着偎在他身边,说:“云层上的风景果然是不同于尘世,不上来的人永远也明白不了。”
远生非常喜欢我这个恰当的比喻,转回目光看着我,眼中透着前所未有的信心。
汤生说,那白色的小花就是奥地利的国花雪绒花,虽然看起来并不属于艳丽妩媚的那种花卉,但在阿尔卑斯山区,却被人们认为是勇敢的象征。因为没有能力登上这样的高度,就无缘得见它的容姿,从这个意义上,所有见过雪绒花的人都可谓是英雄。
我笑着说:“你果然是个奥地利人,知道的还真清楚。”
我们正谈论着雪绒花的典故,却见荣生趁着这个时候绕下观景台,跑到万丈悬崖边,只见他趴在地上,尽量把身子探出绝壁,努力伸长手臂,似乎是想去摘到那朵距离最近的雪绒花。汤生显然被他这样的做法吓得不轻,三步并作两步就跑过去拉他。我和远生当然也被他的大胆举动吓坏了,急忙赶上前去阻止。
哪知刚跑到近前,荣生已站起身子,喜滋滋地捧着一朵毛绒绒的白色小花放进远生手里,“送给你了,英雄!”
我不明白荣生怎么会想到用“英雄”这样硬朗的词汇来形容远生,但看着他眸中望着远生那真挚而蕴藏着无限礼赞的神情,猛然意识到他言语的真正含义,绝非仅仅夸奖远生坚持爬山的毅力,而是说他能坚持跋涉在那条孤独的艺术之径上,像个勇敢的英雄。
汤生却微微露出责备的神情,似乎对荣生这样有欠成熟的举动很不赞成,看他径直把这朵冒险得来的花送给远生,忍不住说:“雪绒花拿来送朋友并不合适。”见我们三个都一脸不解,只好补充说:“在奥地利的古老传统中,许多年轻人,冒着生命危险,攀上陡峭的雪山,只为了摘下一朵雪绒花献给自己的心上人,因为雪绒花能代表为爱牺牲一切的决心。”
远生听汤生这么说,脸色羞红,荣生却按下他想要推辞的手,用一个肯定的笑阻止了远生尚未出口的言语。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荣生那个笑容里并没有带出太多尴尬的意味,相反的,在听了汤生的解释后,倒像多了一份不易察觉的喜色。
这天夜里,我们就住在山顶的滑雪旅馆中,这样才有机会明天登上临近那座更高的山峰,在峰顶体验夏季滑雪的乐趣。
吃过晚饭,四个人信步在旅馆附近的缓坡上享受无边月色。在这2000米高的山巅居住,一切的体验都是那么新鲜,遥望山脚下飘渺的人间灯火,好像自己已经出世离尘,化身成为山间隐居的仙人,随时可以举杯邀月,抬手摘星。
对着无人的山谷,远离灯光的照明,天上那轮明月显得分外清澈,银色的光辉照出我们四人修长的剪影,满天的繁星,也比平时大了好几倍的样子,密密麻麻,离我们头顶竟是那样贴近。
我感到自己说话的声音明显带着山谷悠长的回音,比平时嘹亮了许多,忍不住提议说,与其散步,倒不如大家对着群山放歌,难得这样自然的音响效果,恐怕比在卡拉OK唱歌还有感觉。看着那三个人都没有立刻响应,我知道这种抛砖引玉的活儿必然只能由我承担,便大方地说:“说好了,我先唱一个应景的,之后每个人都要唱的。”言毕便唱起了那首《音乐之声》里脍炙人口的奥地利歌谣《雪绒花》。
童年听这首歌的时候根本还不懂得外语,只记住了那动人的旋律,今天站在真正的奥地利雪山之间,再唱起那句“Edelweiss”,心境却完全不同,一股油然而生的激动之情竟然让我鼻翼略略泛酸。
大概是我的歌声感染了汤生,在我用英文演唱到尾声时,他轻轻附和着,唱起了德文的歌词:
“Edelwei?,Edelwei?,
Dugrü?tmichjedenMorgen,
Seheichdich,
Freueichmich,
Undverge?meineSorgen.
SchmückedasHeimatland,
Sch?nundwei?,
BlühestwiedieSterne,
Edelwei?,Edelwei?,
Ichhabdichsogerne.”
我第一次听到这首歌用德文演唱的版本,而且凭借此时的德语修为,竟然能完整地听懂歌词,心中说不出万千感慨。汤生低沉的男声让我想起电影里那位vonTrapp上校的演唱,想想现实生活中,我的形象大概与那个从修道院跑出来的疯丫头也差不多,而汤生无论从年龄、气质还是社会地位,都与那位英俊的上校有三分相似。此刻由他来唱这首歌,竟是再合适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