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昨晚那个无与伦比的梦境,我在心里乐开了花,那是一个颜料堆积成山,可以涂涂抹抹而又色彩斑斓的世界。我梦见和你一起穿梭在美丽的玫瑰花丛中,挽着你素手飘飘荡荡着,走进这奇思妙想的世界。我们的眼前满是翩翩起舞的白蝴蝶,其中一只悄悄落在你的指尖上,如雪花般徜徉在风门外,你忽然命令我说:“阿城,你快些个,在它肚皮上涂一层红色!”我照着你的吩咐去做,又将它的双翅染成了血红色,变成了一只红蝴蝶,彻底撇脱了过去的阴影,在玫瑰花丛里绕着你我低飞,不再哀怨与忧伤,振翅翱翔在你我的心海处。接着你又命令道:“这只就涂蓝色吧!”于是,我看到蓝蝴蝶瞬间游离在农家庭院里,沿着爬山虎蔓延的方向蜿蜒着。忽然它又满身忧郁,远别庭院乘风南下,不知不觉半载光阴悄逝指间。
“这只嘛,就紫色吧!”我取出紫色的颜料涂涂抹抹着,透过缭绕的烟雾,我望见紫蝴蝶绕着墙角低飞,又迂回到灌木丛里,恰与红蝴蝶相遇。我痴痴地望着它们花间穿梭过,沉睡秋月夜。顿时,眼前蝶翼轻薄,斑斓流转,再也没有白蝴蝶的身影。而就在那一刻,仿佛你我也幻化成了彩蝶,随它们翩翩起舞着。忽然掀起一阵狂风,你美丽的翅膀折断了,我拼命想拉住你的手,可你最终还是跌落深谷。我却流落到烟尘之外,打蔷薇花和荆棘丛中穿行,满身是伤,直至再也无法挣脱。我向上天哭诉内心的委屈,深情呼唤着你,可你又在哪里呢?最后我绝望了。
就在我想要闭眼撒手的一瞬间,明媚的阳光倾泻而来,一个小男孩出现双手将我托起,可我还是折断了翅膀。微风只好送我远行,花丛却一再挽留,却被露水沾湿翅膀。我在泥尘里翻滚,再也无力去飞翔,感觉自己像一只迷路蝴蝶,始终都在寻找一个安逸的家,当然也在寻找着你,如同在梦境里穿梭。在幽深的夜里,没有歌声的飘落,我脚步蹒跚,接连碰撞的墙壁,最终挡住了我的去路,唯有在原地徘徊。天亮后,清晨枝叶间的露水映照出我的脸庞,却是如此地陌生与模糊难辨,我不相信这会是我的模样。
忽然一个声音告诉我:“在你背后尚有一双隐形的翅膀,若你心向远方便可飞翔。”拭去眼泪,我不再悲伤,而远方正烟雨迷蒙。我知晓断翅停飞的日子已久,一身彩翼在老去的时光里打磨着,渐渐褪变成一双漆黑如瞳烙有阴影的翅。然而这样我便不惧在夜里飞行,头顶各般星星点点闪烁着金光,指引着我前行。我穿梭过低矮的坟头,遨游在皎洁的月色下,亦步亦趋。眼前的世界虽有些许苍凉,我只觉置身于琉璃屋里。黎明与黄昏虽只有一线之隔,可水平线上若无一丝光亮,只能在夜空里兜兜转转,如同你一样跌落深谷。
“瞧,多么轻灵而美丽的翅膀,彩虹编织起,霞光映衬着,自由穿梭与飞翔在云层里!”在我翅膀下藏身的风姑娘艳羡道,“可你们知道吗,是我将它推向了远方,与蓝天白云作邻,与青山绿水为伴。可它究竟要飞往哪里呢?”忽然厚厚的云层挡住我的去路,电闪雷鸣之际,狂风骤雨紧接着到来,可我并不惧怕,在段段的旋律中跳跃着初伏的节奏。雨水渐渐打湿了我柔软的翅膀,并惊叹道:“原来它是在赶路啊,可究竟是什么信念支撑着它呢?显然它早已无力飞翔,却不忘透过我继续寻找并追逐那永恒的阳光。”
你觉得这个梦境到底如何呢?听我聒噪了大半天,现在你看懂王老先生《花间戏蝶》的寓意了吗?岁月悠长,仿佛永远都走不到尽头,又何尝不是蝴蝶一梦呢。当我在梦里飞行来回穿梭的时候,我望见了浮现在薄雾丛里的空中花园。在这方净土里,我们任何人都会感觉自己更像一只彩色蝴蝶,随时可以拈花而过。这些破茧而出的人间精灵,挥舞着轻灵的翅膀,似乎想要告诉我们:“被时光掩埋的角落里,不该只塞满哀伤的回忆,不该流连难返,应知红尘俗世方是此生命题。既然化身为蝶,方知自由可贵,希望永生不灭。”当我们清醒时,它们身上披着的残红退去,又一身洁白浮现眼底。你瞧,这群活泼的白蝴蝶啊,又在光波中流转花丛中嬉戏,时光的纱衣上印满了火凤凰的决心,每一声默念都仿佛出谷黄莺儿。
“小韩?……”听到喊叫的声音,我回过神来,明媚的阳光倾泻着,眼睛渐渐睁不开便转过身,只见夏副主编正瞪着我,我连忙说道:“真不好意思,刚刚出神了,你们的争论有结果了吗?”大家都耸了耸肩膀,夏副主编说:“你昨天写的稿子呢,还不拿出来给大家看看!”我拍了拍脑门,说道:“哎呦,你瞧我只顾得想事情,却把这茬儿给忘了。”
“想谁呢,这么出神!”我冲她笑了笑。探望王老先生归来后,我围绕着这幅画创作了一篇简短的寓言故事,夏副主编看过以后,觉得可以发表在新栏目上。至于这幅画该怎么印刷,还要征求大家的意见。
“小韩,你说说看,这幅画该怎么办?”
我不再去想什么梦境,说道;“我觉得这幅画应该印刷在杂志的背面。”听我说完,大家面面相觑着。武金豪抢先说:“背面?背面谁看得到啊!”
“就是的,肯定行不通,咱可不能走错棋啊!”
等大家安静后,我继续说道:“用心体会,自然会有意外的收获。有时候直观地拿眼睛去看,倒不如闭上眼睛好好想一想。我们计较得失,是因为某些事情看得太清楚,如果刊印到背面,就好像倾泻的阳光留下一个阴影面,当我们翻到这里的时候,就会惊喜着发现原来这就是最完整的生活,有阳光当然也有阴影。这份稿子大家看一看,你们自然就会明白的。”我将稿子递给了叶霏霏,她拿在手里略看了一眼,然后给了梅蓉,最后武金豪看后,说道:“你说得对,就这么定了!”
“霏霏,你将这幅画拿到印刷部,告诉他们按我们送过去的样刊来印刷。”叶霏霏将画取了下来,我继续说道,“我相信这本杂志中秋前面市后,我们一定能收获到意外的惊喜。”
“没错,到时候开个庆功宴!”听到姚大姐的声音,大家把目光投射过去,只见姚大姐站在门外,挡住了叶霏霏的去路,忽然笑着说,“我说这里怎么这么热闹,原来是有好消息啊!小韩,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我说道:“都是大家集思广益的结果,那么姚大姐,乔主编是怎么说的呢?”
“她说没问题,你毕竟是她面试通过的,又岂会不放心呢!”她又继续说道,“还有一件要紧事,乔主编说最近新栏目比较多,可能人员紧缺。但最近几天,会有一批新人进来,大家可要做好表率!”
“可是庆功宴呢?”
“等面市后再说吧,不过我相信一定会成功的!”
谢昙抱怨着:“咱们早该招贤纳士了,不是婚假就是产假,都所剩无几了。”
夏副主编听后,说道:“怪我考虑不周,大家最近确实都比较忙,也没能抽出时间。我本想忙过这一阵子再说,可没想到乔主编都安排好了。”她望了我一眼,又说道:“该不会是和小韩一样的吧,那我们自然要礼遇她。”听她说完,大家都笑了起来。
姚大姐忽然强调说:“主编室会议上,执行主编可对我们版块提出了一项严格的要求。”我问道:“什么要求?”她严肃地说:“今后大家在组织稿件的时候,那些批判性的文章就不要选了。我们选稿嘛,必须兼具时代性且视角独特,同时也要有一定的趣味性!”我继续问道:“那就是说,咱们借古讽今的风格也要改头换面了。”
“风格上大可不必,只要不要影射政治蛊惑人心,内容积极健康还是可以的嘛!”听她说完,我松了一口气,心想不然可真的要自乱阵脚名存实亡喽!
“我们懂了,一定照办!”
曼曼,看来《城市声音》又要固步自封推行老一套的方案了,可你曾经说过:“‘历史屋檐下’最强有力的视角,就是它辛辣可讽的批判性。”如今连最关键的一层都削弱了,它的命运可想而知。但我想改版也有五六年了,而当初“小城故事多”的寿命也不过就五六年,如此看来,再次改版的日期应该不远了。说实在的,我真希望那一天能够尽快到来,而我会一定会把这个好消息第一时间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