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一场寒,一场春雨一场暖,正是伤春好时节。
丁雷四处走动大多都碰壁告终了,几个官吏语焉不详顾左言他都不肯给个准信,陈观鱼趁着苏中持到听潮书苑听课时说了这事,苏中持只是承诺说活动活动试试,不一定能走下来,还得看几方博弈效果。
又过了两天,苏中持到了听潮书苑,突来的倒春寒让老头子受了不少苦,他喝着温好的酒向陈观鱼不断诉苦水。说自家的田地没人手耕种了啦,今年收成堪忧呀,又说二房中持家又闹起来要钱粮,三房的中信家的孙子满月了,他抱怨说听潮巷子青苔厚重石板太滑,一点不替老年人考虑。总而言之,丝毫没有一家家主的大气风度。
两人摆好棋盘手谈起来,苏中持说那块码头的地是郑家的,不过郑家想要的是秦淮东畔的一块地,而那块地是几大书苑联合置办下来奖励给优胜书苑的。郑家是不在乎一个漕运码头的利润。所以说,你带着书苑学生在联考中拿个优胜,和郑家换下码头,我苏家也不提地的事情,这件事就成了。陈观鱼想了想说你好像亏了,苏老头摇了摇头说,你拿下优胜苏家有了名声,郑家有了方便谁都不亏。听潮书苑拿不下优胜名次,对所有人都而言那才是真的遗憾了,当然前提是要说服郑家,让郑家信任你。
“老夫寻觅个机会让你和郑家老头子见一面,成败造化可就看你自己了。”
陈观鱼手指在桌上敲着,像在掂量权衡,病态苍白的脸上露出鲜有的浓重。
“我听说从泰京要指派来一个漕运使……”
苏老头摆摆手:“南京六部虽然不是铁板一块,可是从北边调来一个正四品官员是谁也无法接受的。便是一池只供观赏的鲤鱼遇到其他鱼侵袭也必定会有反弹,这些结党营私手段善舞的刀吏必定不会让崔家那位漕运使好受。崔家这位还在路上,除了说带着一些北地有名的才子外没有透露和官场有半分关系的消息,想来也是知道以后四处经营必然会碰一鼻子灰。”
“倒是南北才子交流这一手牌打的巧妙。金陵工部尚书马厚才是喜欢这些脾气倔的年轻士子的,金陵士子圈子和他有些关系。崔家旁敲侧击希望借文人起些作用,不说最后效果如何总是个可行的办法。所以说呀,这块地如果等到崔明扎紧了根尘埃落定可就晚了。”
“好罢,我尽力而为。”
“这过河卒是没人担心,可是步步为营说不定就成了杀招,南边这些人都是守着自己田地的财奴,隔空炮稍微打一打就是鸟兽惊跂。南方这边都是皮毛小事,九宫方城里应该关心的是北面和西面的战事,燕敕勒也好河梁牧野也罢,那可真真是输不起啊。”
“北边吴长襟将军镇守总不同太担心,狄人在关外陈兵列阵想要南下还是极为困难的,这天下讲驰骋战场谁人能出吴将军之右?两国摩擦许多年月,也不会再怕几个春秋,毕竟战争这种东西,于谁都是不讨巧的事情。”
陈观鱼劝慰苏中持一切并没想象那么糟,苏中持摇摇头说不怕将军外战无敌,怕将军掣肘难行,陈观鱼只好沉默的拍拍苏老头肩膀,人心里的悲观是最好的警示牌没必要去劝慰拆除。
陈观鱼打算询问更清楚,苏中持的孙女苏锦鲤拉住他就往外跑,陈观鱼感觉她就像炸毛了一样,这小妮子力量还特别大,陈观鱼被她拽住一路小跑。
“怎么这么慌乱?发生什么事了。”
“陈师,张乌啼与徐折枝打起来了,朱奢俭在一旁煽风点火,两个人说是要像你说的故事那样,叶孤城和西门吹雪一决高下。”
“哎,原因是什么啊?”
“张乌啼说那个北边的文人有许多大才子,徐折枝说北边的人都是草包,两个说来说去恼火了就打起来了。”
陈观鱼赶到听潮书苑,他进门咳嗽了一声,屋里一个拿着砚台一个挥着毫笔的两个少年顿时没了剑拔弩张的气息,两个人抱在一起融洽极了。
见陈观鱼没有原谅他们的意思,两个人顿时跪下扯着耳朵认错。
陈观鱼拍着桌子说道:“知道为师为什么生气吗?因为你们去争谁是才子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才气到底南北哪边高一些重要吗?能供给你吃喝吗?能让你读书更轻松吗?能让你多写十幅字帖吗?不能!你们这样不成材,为师很是心痛啊。还有你朱奢俭,没事起什么哄啊?起哄你就找出勾股算法了?起哄你就知晓三角证明了?数算生有涯知无涯,你小子还不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气死我了你们这群皮猴子,为师必须唱首歌来平复心情了。”
三人一听陈师要唱歌大惊失色,哭着喊着要求学业任务加倍来赎罪,陈观鱼勉为其难答应,整个书苑的蒙子童生都长吁一口气。
“陈师,你教训他们的完全不对吧?这就放他们离开啦?”
“你这么说倒也有几分道理,奖罚要分明。”陈观鱼点头然后对所有人说道,“你们这几日好好完成课业,清明便带你们踏青垂钓去。”
屋内一阵沸腾欢呼。
张乌啼、徐折枝与朱奢俭扮着鬼脸给苏锦鲤看,还不忘一齐说一声管家婆。
苏锦鲤脸气得通红还想争辩几句,陈观鱼拍拍她头示意她算了。苏锦鲤有些委屈,回到座位了,她把砚台碰的叮响,见陈观鱼笑着望向她就扭头到一边生闷气了。
苏中持再老不修苏家家风还是严谨的,苏锦鲤自然是不是道书苑中这群平民孩子有多顽劣。陈观鱼不喜欢那种刻板的教书方式,说话交流活泼许多也深受这些孩子喜欢。他深信自己的学生们天分并不输高门贵族多少,在这个知识贫乏的年代,他的学生见识也并不会短见到不可弥补。他尝试分类治学因材施教,朱奢俭擅长数算,文经一塌糊涂,张乌啼文章不错只是性子保守了些,徐折枝则是个好斗的公鸡,陈观鱼便不时教他些纵横口辩。学堂二十个蒙生,有天赋突出的也有天赋差的,陈观鱼无法祈求所以学生都闪耀夺目,他还是希望这些孩子在美好璀璨的童年里能够开心快乐,在未来远行时少走些弯路。
陈观鱼拍了拍戒尺开始上课了。
“你们练习的柳体还要多写,字骨有了精气神后或是继续发扬或是去学习其他字体都是可以的。前几日讲到一个姓牛名顿书生被苹果打中脑袋的故事,今日我便继续把这个故事讲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