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沙湖亭子的笙歌夜舞对于陈观鱼而言没有吸引力，宴会上是否会提及这个落了崔公子面子的教书先生他也不在意，陈观鱼不喜欢搞个大新闻批判一番，前后谋划层层铺垫才是他喜欢的做事方式。
“如果你愿意一层一层的剥开我的罐子……”
陈观鱼一边哼着歌把闷罐从火炉里取出，里面混杂的香气开始在院子里弥漫开来。陈观鱼剥着九宝闷罐，隔片因为油脂黏住一时难以分开，丁雷绕着陈观鱼在转十分焦急。
“姑爷，你可小心点啊，要不姑爷别唱歌了，我快哭了啊，姑爷胳膊别抖，烫不烫啊？要不我来吧。”
“丁大胡子，你别在那嗡嗡嗡嗡的说话，去一边去别烦他啊，别碰掉他的锅”
苏中持看着丁雷晃悠生怕他毛手毛脚碰掉罐子，茶杯都扔下了指着丁雷大喊。这些罐子里的食材虽说不珍贵，但是搞齐还是挺费时间的。
陈观鱼晃悠着把三层隔片取出来了，他敲着隔片给其他人看。
“这几个孔就是用来交流空气的，热空气上升带着底层鹿肉脯的香气喷到米饭上，罐顶外部滴的冷水会让罐内凝结水珠，所以米饭的清香会留在菜叶的表皮，味道混却不串，极大的保证了食物本来的香气。”
陈观鱼挥着隔片说道：“不过你们又听不懂，还不如那群小孩子呢。”
陈观鱼继续分割剥离鹿肉脯和他熟悉而别人陌生的玉米，等着尝鲜的其他人对他的话则是一致的鄙夷。
丁汀接过陈观鱼分好的食盘，她小心的吃了一口碗里的玉米粒，甜香味道让她一阵小雀跃。她是不如陈观鱼那样味觉灵敏的，在来到金陵后跟着他吃了很多美味，虽说她只能分辨出猪牛羊肉，只能单纯的感知到好不好吃，但是陈观鱼弄带来的新的食物她仍然很是期待。
苏中持一边吃这一边大口称赞，这是他托人弄来的食物，味道还不错，又说陈观鱼的厨艺火候把握的还是有那么一丢丢值得称赞的。
“观鱼呀，老夫弄来的番米怎么样？味道是不是上品？是不是开阔眼界了。”
陈观鱼可怜的看着苏中持，相看一个乡巴佬一样。
“你这小子什么眼神啊？收回去收回去。老夫听了你几回讲课，虽然有些怪异但是立意还是有些道理的的，我很奇怪好像这世间新奇的事物你都认得一样，还有那么多稀奇的想法，本来听潮书苑都要关门了，硬是让你给盘活了。”苏中持啧啧说道。
“郑老头在船舫监察司时不时能弄出些好东西，不过现在风声紧了就少一些了，漕运开通在即，临海就不能出乱子，听说北面有要封禁出海的意思，那这好东西以后就来少了。”
“对了，听说你在白沙亭和刘思勰冲突了？和崔景也有些争执？”
“嗯，不过崔景更爱惜自己的羽毛一些。”陈观鱼看了苏中持一眼。
“哦，这倒没什么，这南边朝廷隐隐有个五石党派，他们都服用五石散说是慕古风好大义。脸上涂得煞白煞白，人不人鬼不鬼的，有什么看的？”
苏持中看看陈观鱼脸色也是苍白又说道：“你这脸也像是服了药，年纪轻轻照看好身子呀，俗话说耕田还要马来力啊……”
“滚，你这老不修。”陈观鱼哭笑不得，这老头讲起荤段子也是信手拈来，让他感觉很违和。
“那刘思勰是五石党人，崔景和他接触背后恐怕是有崔明的意思。这几日有些风闻风语说那刘思勰有些攀附崔家的心思，不过这种边缘人物不值一提。我知道观鱼你不大喜欢这些参与这些宴会，不过这次是郑家那老头子要去面对崔家然后决定漕运的事情，顺便和你谈谈那块地的交易，能不能说动他可要看你的本事了。”
“八佳人啊这么大名头你就不想见见么？还有其他大家的女儿出来游玩，做个乘龙快婿多惬意啊，也就是老夫年纪大了，要不哪有你的份啊？”
陈观鱼用手掌拍了下着额头，顿了半晌才继续说道：“是不是因为重启河内漕运才决定停止海运？这要禁海肯定又会生出很多事情，这到底是作何打算？”
“也许是吧，这禁海一令若是下了肯定是许多人的搀和，许多只手的翻云覆雨。但是说句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话，这泰华还是九宫方城里圣上的，他说是，这天下便是如此了。罢丞相设六部，所有的权利都在圣上手里，他信任的能信任的只有他自己一人。他未必不知道海禁其中的利害，只是他不得不去用尽力气保全自己的天下啊。”
陈观鱼摇摇头：“高处不胜寒，心冷齿冷孤家寡人。”
“观鱼倒是知君王心。”苏中持说道。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烦思成久病，困顿若烂身，我这个病秧子又哪里配说知君王心，这些事也是多说无益。那玉米不过我倒是想知道船舫监察司会怎么处理。”
“玉米？倒是比番米说起来好听。东西大约会堆放在监察司库存里吧，大多都这样处理的。可能他们会自己种植一些，也可能给几个家族分一些，小心种植用来做饭食调剂。”
“这玉米可是高产神物，推广到泰华各处种植，可能就家家都有余粮了。”陈观鱼说道。
苏中持愣了一下，用筷子拨弄了一下碗中的玉米粒，然后说道：“若真是如你所说那可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了。不过这东西终究是海上来的，谁也不敢冒这风险运送到泰华各处，不同土地气候能不能种植养活是其一，若是被参上一本说个僭越，罪过可就大了。这天下富人是不怕饿着的，饿着的穷人却又没有土地。纵是将种子分发出去，有土地的乡绅也不愿意和贫民吃一样的东西。”
陈观鱼笑了笑说道：“是这个道理，想要铺展开来还是有些困难，会有各种各样的阻力，但是有这种东西还是好的，能出现在眼前，能把握在手中，就有机会去救许多人性命。”
“救人。”苏中持呵呵一乐。
陈观鱼此时倒是无比怀念曾经那个信息爆炸的世界，在互联网上真正的好东西就会得到大家的认可与支持，并会爆炸式的传播开来，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不用像这样唏嘘感叹。
“苏老头，船舫监察还有其他的作物么？”
“你要尊敬长辈啊，别苏老头苏老头的叫。”苏中持不满说道，“还有番薯、番茄之类的各种奇怪作物。”
“苏老头，你各种各样都给我带一些吧。”
陈观鱼无比严肃的说道。
“倒是可以，我给你讨要一些吧。”
“嘿，你这小子又不敬长辈，老夫要好好教育你何为礼。”
……
泰华南北，几家欢喜几家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