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有空吗？”
“有啊。”
“请你吃饭。”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我还真有事请你帮忙。”
“说吧，我就知道。”
“我想请你帮我去看个房子。”
“你要买房？”
“是的。”
“投资？”
“是的。”
“走吧，我开车。”
发完短信，苹果就欢天喜地开着宝马载我走了。说是请吃饭，我们也就顺路找了家大娘水饺。我点了猪肉芹菜的，苹果点了三鲜的，另外再加两碗牛肉粉丝汤。苹果呼噜噜喝汤，水饺嚼得咂咂响。我认识她之后，才知道，世界上竟有像苹果这样的女孩，她是不介意在任何环境，吃任何东西的。好养活得很。你请她在米其林餐厅喝红酒吃牛排，和在小巷深处的茅坑饭店唆螺蛳啃鸡爪，对她来讲没分别，她同样会像孙猴子吃人参果般带劲儿。大到走兽，小到爬虫，基本就没她不吃的东西。有一回某个记者从CD出差回来，带了一袋麻辣兔头，办公室的小妞都避之不及，只有苹果津津有味的，捧着那堆小骷髅头啃了一下午。苹果就是那种，扔到哪里都不会较劲，都要开开心心过日子的人。
我们两个一嘴蒜味，贼头贼脑坐在售楼处。
坐我们对面的，是个穿着藏青色西服套裙，有点像李冰冰的销售小姐。
“您去过纽约吗？您没去过？那太可惜了。如果您去过就好了。我们的公寓楼是仿造纽约的帝国大厦设计的。帝国大厦知道吗，它位于曼哈顿，和自由女神像一样，是纽约的标志性建筑。而且您看，我们不仅仅是一幢楼，我们是双子楼喔，两座帝国大厦并排一起，就像两座璀灿的皇冠。耀世公开，一生典藏！您想想，这是怎样的投资价值！我们的北楼，将打造成新的城市综合体，到时候……”
“嗯哼，不好意思，那边那个咖啡机好用吗？”李冰冰说话时，苹果一直在呵气，闻自己的口气，这时她捂着嘴，指指售楼小姐身后。
“嗯，是可以的。”
“我去倒杯咖啡，你要吗？”她捂着嘴站起来。
“我来好了，”李冰冰站起来，“两杯？”
“谢谢。”
等李冰冰走开，苹果用含混不清的声音说：“刚才你是在盯着人家胸看呢吧？”
“你嘴里含着个饺子吗？”
“我是说，”她调慢了语速，“人家胸好看吗？”
“哪有！在你心中，我就那么低级吗？”
“那你说，她穿的什么鞋？”她不依不饶。
“我还真没注意。”
“可不是，注意力都放胸上了。”
“苹果我跟你说，只有你们女人才会注意那些包啊、鞋啊、手指甲的颜色啊，男人不看那些。“
“男人就看大胸。”
“大吗？我没注意。”
“都是挤哒。”
“我早看出来了。”
“哈哈，还不是看了。”
“它们就在面前，那么白花花的两坨，没法看不见好吧。”
“所以说嘛，没事请我吃饭，我就说有诈。你是早打定主意来看胸，又不好意思一个人来，所以拖上本小姐打掩护是不？”
“谁说的。”
“想看就说嘛，你也老大不小了，这是正常需求，别遮遮掩掩的。”
“什么需求？我们都可以满足。”李冰冰端着两杯咖啡放下。
“她是说，”我不由自主地看着李冰冰的领口，“像这样的大……小的房子，在出租市场上会有需求吗？”
我看看苹果，她假装喝咖啡，然后漱了漱口。
李冰冰看看苹果，又看看我。
“这方面的需求呢，我这么说吧，像这样的产权酒店式公寓，可租可售，正是未来房产投资的趋势，在纽约……”
“首付只要3万？”
“先生一看就知道，您是相当有投资眼光啊。我们的绝世双子星小豪宅，它的卖点就是准现房，精装修，低总价，酒店式管理。今天您下订金，我们下周就交房。我们的户型主要有A、B、C、D、E，我向您推介的这个C、D户型，主要位于北楼。您看，一室一厅一卫，全部精装修，采用高档建材，品牌厨具，一体化卫浴，真正的拎包入住。总价我帮您计算一下，C户型，标准层价格只要18.2万，D户型总价更低一点，只要17.8万，首付给您算两成的话，也就是3万6千元左右。而且如果您是买来投资的话，我们还有两年包租，租金是……”
“你刚说，下周就可以交付了？”
“准现房正是我们的卖点。今天下订，下周交付。不用漫长地等待，不会让您的钱浪费利息。只要您选择投资我们双子星小豪宅，下个月您就可以直接收租金了。”
“你觉得怎么样？”出门我问苹果。
“大是大，但不挺，现在还好，再过两年准下垂，到时候像两个面口袋似的……“
“我没问你这个，我是说房子好不好？”
“房子？”
“你以为我们干什么来的？”
“现磨咖啡挺香的，后来我想，我是小看你了，你一定是请我来喝免费咖啡的，就像我们在大排档逃单那次……”
我瞪着她。
“你真想买房啊？“
我点点头。
“住啊？”
点头。
“和谁？”
“还能和谁？”
她突然倒吸一口凉气。
“你不会又和谁好上了吧？”她一脸认真地思考，“我知道了，一定是食堂新来那个小阿姨。我说嘛，看你每次去打饭，她都要给你加一大勺青椒肉丝。你别看那小阿姨，脸是脸屁股是屁股，而且喜欢夹着走路，就像这样。好啊，你才认识人家多久啊，就准备买房同居了啊？老兄，我可跟你说啊，这性质可变了哈，这可算重婚的。不行不行，你别告诉我，我怕你今后把我灭口。”
我狠狠地瞪着她。
“好吧，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吗，你别那么凶嘛。”
我伸出手去。
“别打脸。”她夸张地捂住脸。
我抓住她的双手，紧紧握住它们。
“苹果，别跟我兜圈子了，咱们累不累啊。”
“别告诉我。”
“你知道我的心意的。”
“你是认真的吗？”她小心地问。
“当然了。”
“可是，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她用小姆指尖抠着我的手心，她纠结时就会出现这种小动作。
我潦草地点点头。这意味着什么？我想。我还没想过这个问题。
“这有点太突然，你能给我一点时间吗？”
“好的，下周交房，给你一周时间。”
苹果低下头去。
风吹乱了她的头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