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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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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纤丽袅袅的玉色身影在荒凉的山径间迅速地穿行。

习习的谷风轻轻吹拂着,扬起她一片沾染着殷红血迹的翩翩衣袂。

这位有着绝色容颜的姑娘很显然受了伤。

她匆匆地赶路,然其庄重沉稳的神情、雍容不凡的举止,全都突显这位姑娘不同于一般人的修养气质。

她走到一座古老而陈旧的破院落外,停下脚步。

“邵婆婆。”隔着一道残破不堪的旧篱笆门,那位姑娘轻声地呼叫。

不一会儿,那道破门“咿呀”一声被打开了,出现在门后的是一个苍老的妇人。

“小姐,您回来了。”老妇人出门迎接那个美人,衰颓的容颜是一惯漠然的神色,然而从她的动作和话语中,却可以明显地看出她对那位年轻姑娘的敬畏之情。

“嗯。”被称为小姐的姑娘轻应一声。

这栋破屋显然就是这位艳美绝寰的姑娘的住所。

“小姐,您这——”老妇人见到那位姑娘粗布衣衫上所沾染的血迹,不由得大吃一惊,惊惶之情溢于言表。

她连忙拉住那位姑娘的手臂,仔细地察看。

只见在那位姑娘纤细白皙的手臂上,蓦然刻画着两三道殷红的血痕,呈长条状的伤处还不断地沁出鲜血。

“怎么会这样,小姐?”

相较于老婆婆的紧张,那位姑娘却显得冷静异常,淡漠的神情仿佛不觉得自己受了伤似的。

“没什么,只是方才采药的时候,不小心让枯枝给划伤了。”她一边轻描淡写地说着,一边走进那座残破不堪的院落。

这位姑娘就是方才受困于峭壁,为应君衡所救的那个人;但她却以寥寥的几句话,轻易抹煞掉不久前峭壁遇难的经过。

“您又跑去采药?我不是说过,您要用药材,就吩咐奴才一声,奴才到城里给您抓些来,为什么您又亲自到山里去采?”邵婆婆有些不满地跟在她身后唠叨。

那位姑娘闻言,神情微微一变,眼中似乎闪过一抹黯然的情绪。

但她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回答邵婆婆,继续往院中的破屋行去。

她来到房中,捋起衣袖,随意抓来一条碎布,替仍微微渗出血丝的伤口包扎,态度轻忽至极。

邵婆婆跟进来见到这样的情况,连忙说道:“小姐,您这样做如何可以?奴才到城中替您请个大夫来处理伤口。”她说着,便要转身出门而去。

“站住。”那位姑娘开口阻止了她。

“小姐?”

“不用去了。”她冷冷地说。

“可是您的伤不能不处理。”老婆婆仍执意到城里去。

“我说别去,就别去。”那位姑娘转过头来和她相对,神情漠然而冷淡,“你忘了城里那些人,是如何看待我们的吗?何苦去自取其辱。”

听见她这么说,婆婆显得有些迟疑,但她还是不死心地说道:“无论如何,奴才也要试试。”

“你——”

那位姑娘似乎还想说些什么,邵婆婆很快又开口,打断了她的话——

“何况,我们的粮食吃完了,我也必须再拿些珠饰进城去换。”

她说完之后,不待那位姑娘开口,便匆匆地出门而去。

望着老婆婆远去的背影,那位姑娘眼中蓦然闪过一丝莫名的悲哀。

她静静地坐在房中,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悄悄溜进她脑海,等到她察觉自己又想起这些不愉快的回忆时,早已是泪痕满面。

她很快地拭去泪水,回复一脸淡漠的神情,静坐着等待老婆婆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那个老妇人回来了——是自己一个人回来的。

“没有人愿意来看诊,是不是?”那位姑娘平静异常地说,似乎对这样的结果早已心里有数。

她早就明白,城里的人一向视她若鬼魅精怪,避之惟恐不及,谁愿意接近她?

“小姐——”

“别再说了,你下去休息吧。”她面无表情地挥退那个老婆婆。

邵婆婆又看了那位姑娘淡漠异常的神情一眼,叹息着离去。

姑娘依旧沉静地坐着,纤柔秀丽的眉宇之间微微透露出一段轻郁的愁思。

许多事情——是她无法决定的,但她的生命,却因此而背负上无尽的痛苦和罪恶。

她的生命,原就来自错误。

自从那一次邂逅之后,那名女子的倩影便一直萦绕在应君衡心中,而他夜夜遭受折磨的情况,则愈发严重。

他的面容越来越憔悴削瘦,整个祯王府因此而笼罩在一股愁云之下。

彦文、彦武兄弟俩不由分说地架着应君衡,往东郊去寻求帮助。

“真是的,连你们两个也信老道士的无稽之谈!”

在前往东郊的路上,应君衡不以为然地说着,似乎对此行不甚乐意。

这些日子以来,他虽然备受妖邪作祟之苦,身体甚为虚弱,却还是嘴硬得很,对于彦文、彦武硬是将他架到东郊的行为,相当不悦。

“宁可信其有嘛!君衡。”相貌俊美斯文的彦文微笑着说道,对应君衡的奚落不以为然。

“你们相信也就罢了,何必拉我走这一趟。”

“喂!你怎么这样说话,我们可是为了你好耶!”彦武不平地抗议道,“真是狗咬吕洞宾。”

彦文和彦武两兄弟的年纪虽略小于应君衡,但因从小一起玩闹惯了,私底下说起话来倒也是没大没小的,毫无忌讳。

“喔,这么说是我不识好人心了?那可真感谢你们啊,两位大好人。”应君衡以充满讥讽的口吻说道。

“你——”坐在马上的彦武气得差点儿跳脚。

温雅的彦文只是淡淡地一笑,没有说什么。

“没关系,你现在尽管嘴硬没关系,等治好了你的症状,看你怎么谢我们!”彦武不服气地说道。

应君衡没有答腔,深凝的神情若有所思。

许久之后,他淡淡地说了一句——

“如果还有那个机会的话。”

虽然嘴上不说,也不像彦文他们那样急着寻找解救自己的方法,但他心里却很明白,他的生命——大概也很有限了——

“你又说得这是什么话?”

彦武一语未了,只听得一直缄默的彦文慢慢地开口说道:“也许吧,虽然我们硬是强迫你来此求助于九公主,但老实说,九公主到底有没有办法救你,我也不敢确定——万一真的回天乏术——”他说到这里,蓦然沉默了,一抹淡淡的愁伤蒙上眼眸,“——我们就来生再做兄弟吧。”

应君衡闻言,看着彦文,优美的唇角有着一丝淡然的笑意,似乎对于他的话表示认同。

“你们——”彦武看他们这个样子,心中也不免伤感,只是嘴里仍然说道:“你们怎么都这么悲观,这样哪里像个男子汉?真是笑死人了!都还没试,怎么就知道事情不成功,还说出这一堆丧气话!”

彦文笑了一笑,“你说得是,我们总得先试一试哪!”他说着,转向应君衡,“兄弟,在听天命之前,我们先尽人事吧!”

应君衡点了点头,便随着他们兄弟俩快马加鞭,向东郊急驰而去。

但这么做真的有意义吗?虽然他愿意接受彦文、彦武兄弟俩的好意,可心中却也不禁如此想道。

如今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四处求生一般,他有一种悲哀的感觉。为何非得这么做不可呢?

从来不是妄有轻生意念的人,但在长期受妖邪作祟之下,不知为何,他的求生意念竟日渐淡了——

也许死了倒轻松,他想。

他们来到一幢古宅之外,停了下来。

根据王爷探查的结果,眼前这座阴沉古宅就是九公主的居处了。

只见这座古宅果然阴沉得可以——

一排枯败的桑柘如篱笆一般,参差零落地圈围住居中的屋檐,墙壁间攀满了薜荔藤萝之类的葛蔓。

那些葛蔓绕柱垂檐、四处蔓生,或飘垂如翠带拂风,或纠结若葛绳盘石,衬托得整栋屋宇如荒屋一般。

庭院里,荒草乱石、残榛断梗,乔木佳花无几,倒是葛藤蔓生了一地。

整个古宅看起来是一片荒芜的绿,是一片阴冷的凄凉。

“我的天啊,九公主就住在这个地方?”彦武见到这种景象,忍不住惊叹道,“这种地方也可以住人吗?天啊!活像鬼屋似的——”

“彦武,不要胡说。”彦文连忙制止他的口无遮拦,不许他失礼。

这栋古宅的大门是两片合在一起的残破木板,衰败一如两旁的篱笆。

门板上挂着一块木匾,依稀可见匾上题着三个模糊的字——“泣芜居”。

彦文走向前去叫门。

“请问有人在吗?”

过了片刻,没有人响应,彦文正欲再次高声询问,只听得彦武咕哝地唠叨着:“我就不相信这种地方会有人住!真的就像鬼屋一样嘛,仿佛随时都会有鬼出现似的——”

一语未了,门板“咿呀”一声地开了,从门后探出一颗头颅来——

白发披散,一脸的皱纹如风干的橘皮,两只老眼深陷着,干枯的眼眶中似乎还散发着幽幽磷光——

“鬼呀!”彦武抑制不住地放声尖叫,壮硕的身子不禁踉跄后退,几欲仆倒。

“看清楚,只是一个老婆婆。”应君衡跃下马背,见彦武吓成那样,好笑地扶了他一把。

彦武得到应君衡的支撑,定睛一看,这才明白门后之人果然只是一个白发苍颜的老妇人。

“呼,吓我一大跳。”彦武放心地吁了一口气,拍拍自己的胸口压惊。

“真是失礼。”彦文白了他一眼,这才转向那个老婆婆道:“很抱歉,冒昧造访,请问九公主在吗?”

老婆婆死鱼一般的眼睛盯着眼前的三位来人,面无表情,也不答腔。

许久之后,她缓缓地开口,嗓音沙哑而低沉,仿佛来自地府——

“你们是谁?”

“我们是祯王府的人,今日来此,乃有一事相求于九公主。”彦文表明身份顺便说明来意。

老婆婆沉默半晌,说得一句:“暂候。”便转身入内,门也随之合上。

“这老婆婆是谁呀!怪里怪气的。”

“彦武,你又在无礼了。”彦文不悦地责备他。

“本来就是嘛!”彦武不服气地继续咕哝,“我看那个九公主,一定也是怪人一个——”

“你——”

彦文正想说些什么,门倏然又开启了。

“小姐请你们进去。”老婆婆语调平板地说道,然后径自转身而去。

他们三人连忙随后进入。

行经庭院的时候,四周无风,和煦的太阳也高悬于空,但他们却不由自主地感受到一阵阵的阴冷。

在这个荒芜的院落里,四处透露着阴沉的气息,似乎连午后的阳光,也带着寒意——

好不容易走过这庭院,老婆婆将他们带到更加诡异的一个古屋前,安排他们在回廊上坐下。

“什么?居然叫我们坐在外面走道上!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吗?”这栋古屋诡异阴沉的气氛确实吓着了彦武,但面对这样的待遇之时,他却勇敢地表示出不甘受辱之意,“我们好歹也是祯王府的人——”

“彦武,不得无礼。”彦文阻断了彦武的牢骚,“对方是公主之尊,非同小可,容不得我们冒犯,乖乖坐下吧!”他低声训斥,拉着彦武在回廊上的蒲团上坐下。

应君衡早已就座,静静地打量起四周。

他发现他们三人正坐在正厅的大门外,而这扇大门其实并没有门板,只是垂挂着一片落地大竹帘,区隔出室内和室外。

他的目光透过竹帘望向厅内,看见帘后还立着一架半透明的屏风,在屏风的后方,放置了一块坐垫。

那大概就是九公主的座位吧!他想。

如此有距离感的会客方式,是那个已经被废掉的公主用以维持自己应有之尊严的表示吗?

好特别的女子。就算是现今宫中的公主,也不见得有几个能如此严守礼法——这个九公主确实不同凡响——

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竹帘外的应君衡第一次对那个传说中的九公主感到有一丝兴趣。

正兀自想着,他隐隐察觉帘后似有动静。

抬眼望向厅内,只见一个身着繁重衣裳的身影,渐渐自远方移到屏风后,跪坐而下。

她的举止优雅而雍容,显示出深厚的涵养,令人不由得感受到一股属于皇族的尊贵气息。

传说中的九公主现在就端坐在他们眼前,但因为重重的阻隔,他们无法看清帘后之人的全貌,只能借由偶尔传出的衣物摩擦声,和隐隐自帘后飘散而出的清冷香气,来揣测和想象映在屏风上的那抹倩影——

这香气是——

应君衡初闻到那丝若有还无的冷香气息,不由得愣住了。

似曾相识的香味,这究竟是——

“将你们的来意告诉小姐吧。”

老婆婆的声音顿时惊断应君衡专注的思绪,紧接着,他耳边听到彦文的声音——

“这位是祯王府的小王爷——应君衡。小王爷似乎中了魇胜之术,夜夜为鬼物缠身所苦。听闻九公主有御鬼异能,因此我们特地前来请求九公主伸出援手,予以破解,以救小王爷。”

帘后之人沉默许久,一句话也没有表示。

良久之后,她倏然起身,往屋内走去,依旧一句话也没有。

“九公主、九公主——”

“喂,你怎么走了?喂——”

彦文和彦武见状,连忙出声呼唤。

轻细的脚步声渐行渐渺,九公主高雅的身影缓缓隐去,仅余一帘袅袅的清冷余音。

“你们走吧,小姐不愿帮助你们。”老婆婆面无表情地下了逐客令。

“让我们再求求九公主——”彦文不甘心地说道。

“不用求了,走吧!小姐转身而去,你们再怎么求,她也不会答应。”

老婆婆不由分说地将他们三人送出门外,“砰”的一声合上门。

彦文、彦武颓然立于门外,一脸绝望。

应君衡的脑中却一直只思索着一个问题——

究竟是在哪里闻过这香气?

究竟是在哪里呢?

他想了许久,终于豁然开朗。

在“泣芜居”所闻到的香气,他在那天所救的那名女子身上也曾闻过。

难怪他会觉得似曾相识,但——这表示什么?相同的香味是表示她们乃同一人吗?那天那位美貌绝伦的姑娘,就是九公主?

大概不可能吧。看九公主的举止模样,丝毫不像是会在峭壁上遇难的人,那位美人应该是东郊附近山野人家的姑娘,但——

相同的香气,又同样在东郊出现,未免也过于凑巧了。那天那名女子年纪约莫十七八岁,九公主被废为庶民也是十八年前的事——

就算假设那名女子就是九公主,有何不可?

他决定了,无论如何,他一定要找出当天的那名女子,无论如何——

为了再见那张惊为天人的容颜一次,他应君衡不计一切后果。

基于这个原因,应君衡再度来到“泣芜居”。

“小姐不会答应救你的。”

荆门内,依然是一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老脸。

应君衡尚未说明来意,老婆婆就出言拒绝。

“应某非为此事而来而是有一事想请问九公主,烦请通报。”

九公主肯不肯救他,已经不重要了,他不过想证实自己的臆测罢了。

他只希望能再见那女子一面,在他有生之年——

老婆婆看了他一眼,转身入内。

片刻后,他被请入“泣芜居”,坐在和那一天相同的座位上。

隐隐一阵清雅幽淡的香气不断地拂面而过,应君衡知道九公主已来到帘后。

“你有什么话要问,就赶快说吧。”一旁侍立的老婆婆显然有丝不悦地催促道。

“我一直很想寻找一个人。”应君衡没有理会那个老婆婆,径自慢条斯理地开口,“我不知道该往何处才能找到那个人,不过,我想九公主应该清楚那个人到底在哪里。”

帘后人静默一如她映在屏风上的黑影,没有回答。

应君衡早料到是这种反应,继续说道:“那个人对我而言,重要非常,应某一定要找到她。倘若九公主明白她的行踪,还请莫要隐瞒——”

“说了半天,你要找的人究竟是谁?”老婆婆不甚耐烦地打断他的话。

“她是一位年轻的姑娘,约莫和九公主一样,十七八岁的年纪。应某是在九公主居处附近的山野里遇见她的,当时那位姑娘似乎失足跌落山崖,而受困在峭壁之上,是应某出手相救。”

应君衡一边说,一边留心九公主的反应。在提及峭壁一事的时候,他发现帘后人的身影微微动了动。

是凑巧吗?还是——

他不动声色,续道:“应某救了那位姑娘之后,她很快便离开了,连姓名也不曾留下,但我很希望能再见她一面,自从那天之后,我没有一日忘记她——”

九公主一直保持缄默,不曾说什么,倒是一旁的老婆婆冷冷地开了口:“这关我们小姐什么事?”

“应某发现,那位姑娘身上的气息和九公主相似,因此,我怀疑九公主和那位姑娘应该有所关连,或者——”

“或者什么?”

“或者——九公主和那位姑娘,根本就是同一人?”应君衡目光精锐地望着那抹尊贵的身影,似想穿透在他们之间的帘幕一般。

“荒唐!”老婆婆听他说完,顿时不悦地斥道:“我们小姐是何等高贵雍容之人,如何会受困悬崖,为你所救?简直是一派胡言!”

“应某是否胡言,似乎由不得阁下断定。”应君衡冷淡地回言,看也不看那个老婆婆一眼。

“你——”他的话让老婆婆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反驳。

应君衡无意多理会她,清澄的眼眸直望着九公主,神情专注而认真。

“九公主,我想请问你一句话——那天那位姑娘,是不是你?”

九公主依然静默着,从她身上散发出的奇异冷香无言地在四周飘荡。

在这样清冷的香气中,应君衡也沉默着。

与其说他在静候九公主的回答,不如说他是专注于观察帘后人的一举一动。

方才他提出问题的时候,帘后黑影的微微一颤,以及此刻九公主状似坐立不安而产生的轻细移动,全逃不出他澄澈的双眼。

他的问题对一向冷静异常的九公主产生了影响。

原本,他是抱持着不确定的态度前来试探的,而在见到九公主这一些不寻常的反应之后,他几乎可以不用再怀疑——

令他魂牵梦萦的那个人终于找到了。

应君衡心中甚喜,但为了进一步证实,他再度试探地问道:“怎么了,九公主?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九公主依然不语。

一旁的老婆婆看着九公主的老眼不禁露出奇怪的神色——

她不明白小姐为什么不直截了当地否认,对方所说的那个女子应该不可能会是小姐才对啊!

“当然,你可以否认,不过,我想九公主身上那种独特的冷香气味,应该不是很普遍吧?”问这个问题时,应君衡已是心中有数,“请你告诉我,你究竟是不是那位姑娘?”

如果她不是当天那位姑娘,明确地否认就罢了,又何必如此令人生疑地保持沉默?除非九公主是个哑子!但他知道这绝不可能。

由于心中已有明确的答案,应君衡的态度以及问话的口气,都显得咄咄逼人。

“九公主,请回答我。”

在应君衡一再的逼问下,终于逼得九公主开口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微细如风的话语自帘后飘出之后,帘后的人儿很快地起身离去。

是她没错!轻柔微细的嗓音让应君衡确定了这一点,再无怀疑。

“等一下!”

他起身想追上前去,一旁的老婆婆赶忙拦住他。

“你想做什么?”

“我要见她。”

“小姐离开了,表示她不愿再和你谈话,你快走吧!”老婆婆想推他离开。

应君衡颀长俊逸的身影却不动如山。

“我不走,我一定要见她一面。”他相当坚持、毫不让步。

“小姐不会见任何人,你走!”

“你——”应君衡有意硬闯,但死拉着他的老婆婆却令他无可奈何。

以他的身手,不是没办法摆脱对方的钳制,但面对这样的老者,叫他如何动武?

“就算你贵为小王爷,在‘泣芜居’里,也由不得你胡作非为!”老婆婆声色俱厉地斥责,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

应君衡见此情况,也只得暂且罢手。

“罢了。今日应某打扰了,告辞。”

说完之后,飘逸的身影翩翩离去。

祯王府正厅上,一向高贵优雅的祯王妃一反常态,一脸愁容地来回踱着步。

彦文、彦武二人也坐在厅上,脸上皆是忧心之色。

一听到仆役传来王爷回府的消息,王妃忙不迭地转身迎了出去,那兄弟俩也起身相迎。

“如何?王爷,可说动了九公主?”王妃一见到祯王爷,便急忙地问。

只见祯王爷叹了一口气,摇摇头,并不作答,径自走入大厅坐下。

见此情况,祯王妃心中已明白了七八分,不由得一脸灰败,颓然地坐回座位上。

“九公主——还是不答应吗?”她气弱地问道。

“九公主态度冷淡,实在——”祯王爷挫败地摇摇头。

原来自从那一日彦文等人被拒绝回府之后,祯王爷和祯王妃见应君衡痛苦如故,且羸弱之态日益加剧,所以过了几日,祯王爷便决定亲自前去拜托,冀望能以王爷之尊说动九公主。

但以今日的情况来看,祯王爷亲自出马依旧是徒劳无功。

“外甥早已说过,那九公主冷面冷心,不论由谁出面,都是讨不到情的。”彦武叹息地说。

“可是——难道事情就这么算了不成?衡儿怎么办呢?”王妃不禁流下泪来。

“我——这——唉——”祯王爷也只能叹气。

厅上顿时沉静下来,在座的四人各自忧心忡忡。

“我想——”过了片刻,祯王妃忽又开口,“如果以礼相请行不通的话,我们能不能以强迫的手段?那九公主虽然名为‘公主’,但实际上和一般的庶民百姓并无不同——”

一向温雅有礼的祯王妃说出这等话,实属惊人。

她亦不愿如此,只是眼见爱子性命遭遇威胁,除了求救于九公主之外别无他法,只得出此下策。

在祯王妃的想法里,他们是高高在上的王公贵族,虽然身份不比皇族尊贵,但要以他们的权势去胁迫一个被废为庶民的公主就范,还是绰绰有余的。

“行不得、行不得。”王爷听到这话,连连摇头,“别说仗势欺人原来就使不得,九公主虽然已被废为庶民,可毕竟是皇族血脉,哪容得了我们无礼?何况,九公主也不是可以受人胁迫之人——”

说到这里,祯王爷不禁回想起方才拜会九公主的情景。

说实在的,由九公主身上领受到的威严之感,令他至今仍心有余悸——

这倒不是说九公主的架子端得很高,只是从她身上散发的那股尊贵之气,自然而然地令人心生畏惧。

会见九公主的时候,被隔离在帘外的他竟有一种身在皇宫内院的感觉,仿佛他所面对的人,不是一个已失去实质身份的公主,而依然是令人畏服的皇族贵胄。

对于今日所会见的那个传说中的九公主,他只有一个感想——

不愧是出身高贵、贤良淑德的华妃娘娘所生之女,虽然长于草野民间,其气质依然不同凡响。

很难相信这样一个气质高贵的公主,居然会如玉清真人所说那般,具有忌天克地的诡奇命格——

祯王爷正自思量,只听得身边王妃问道:“如何胁迫不得?莫不是以我们祯王府之权势,还奈何不了一个落魄公主?”

由于爱子心切,急躁的王妃出言不甚客气。

祯王爷尚不及回答,一旁的彦文开口道:“姨娘,话不能这么说。您不曾见过九公主,所以您不明白。九公主虽然已失实质身份,但由她身上所散发出的尊贵气度,实在令人不敢冒犯。”

回想当日和九公主对谈的情景,连素日甚有辩才之誉的他,开口都得小心翼翼,深恐多说了一句不该说的话,得罪尊贵的九公主。

他从没有如此敬畏过一个人,可是那个已被废掉的九公主却令他畏服得近乎诡异——

“是啊,姨娘,如果那个九公主是可以威胁利诱的人,上一次我和彦文早就对她不客气了。”彦武深有同感地附和兄长的话,“问题是——那个九公主不知怎地——老实说,当真有点儿邪门古怪,我们在她面前居然连话也不敢多说,不知在畏惧什么。”

在彦武的眼里,丝毫不曾察觉到九公主的气质什么的,他只觉得那个躲在帘后的神秘公主很古怪,她所散发出来的诡谲气息,和她住的房子一样恐怖。

“的确是这样没错。所以姨娘,我想胁迫九公主这法子,大概是不可行的,何况姨丈一定也不肯这么做。”

彦文说着,看了祯王爷一眼。

祯王爷点点头,表示赞同他的话。

“那这可怎么办才好呢?难道我们只能就这样看着衡儿受罪?”

祯王爷用手撑着发疼的额头,神情不胜烦忧。

“让我再想想吧!”他说。

就在众人为应君衡之事烦恼不已的时候,他本人则是静静地待在他自己的院落——“晴耘阁”,想他自己的事。

夜夜鬼魇的纠缠,令他不胜其苦,但他却从不曾将这些事放在心上,所以众人的烦恼并不是他的烦恼。他的心中另有一段心事。

那一****离开九公主的“泣芜居”之后,又曾前去造访数次,但那位姑娘似乎再也不肯见他,屡次命那位老奴将他摒在门外。

不过,他不会因此而放弃。他告诉自己,不见到九公主绝不罢休!

为什么他对于那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古怪公主如此执着?其实,他也没有恶意,更不是存心骚扰,他只是想再见“那位姑娘”一面罢了。

自从那日在东郊救了那位姑娘,为她绝世的容颜所震惊后,他就再也无法忘怀她。

他不知道何以他会对一个陌生的姑娘如此在意。也许,他只是纯粹为她的美貌所吸引;也许,是她的疏离引起他的好奇;也许,因为她是九公主——

如果那位姑娘当初就那样跑了,从此不再出现在他面前,虽然他迷恋于她的美貌,但他也不会刻意去追寻,而只是将她当成偶然飘掠过他短暂生命的一朵绚丽云彩,一切就这样结束。

然而如今她再度出现了,而且身份是那个谜一样的九公主,这就再度激起他的情绪。

他向来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人,如今他有一种想认识九公主的冲动,便势必付诸实行;虽然他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非这么做不可,或许是为了满足好奇;或许,是出于一股迷恋之情——

打从出生到现在,二十一年来,他认识的佳丽不计其数,就连他的前任妻子,也是个颇具盛名的美人,但他却从未见过如那位姑娘般的绝色,更别说令他迷恋至此。

在他所剩不多的生命里,还能识得这样的丽人,或许是天意吧?倘若能够认识她,即使上天注定他是这样夭折的命运,他也可以死而无憾。

上天还是待他不薄的,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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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皇孔航,其一生,踩过魔皇,逼过神宫,骑过神龙,拐过萝莉…不好意思最后一条写错了…其称号有:人之纪元开启者,人类帝国开国者,无尽之海开拓者,孔子兵法创世者,大陆第一炼丹师,古界第一萝莉控…对不起,一不小心念顺嘴了…(孔航:…)人皇孔航发言:“咳咳,诸位,额,其实吧…我就一考古的…”第一次写书,希望大家可以看得开心,或者看得感动,希望大家能够喜欢上这本书。
  • 我真不是洪荒红云

    我真不是洪荒红云

    主角是洪荒大能红云真灵转世,却不愿意当红云。当初他被鲲鲲鹏妖师所害,真灵沉沦,经历万万年的轮回。觉醒之后,天地已变,道门有三清,菩提创佛宗,他只能免为其难,玩转神魔,为神魔之主。也许有洪荒被害的经历,他很“怂”。“怂”,认知于“缩头乌龟”。乌龟很怂,却是寿命最长的水族。他怕疼、怕见血——先天性晕血症。他宁愿靠脸吃饭,也不愿意打打杀杀。他有大气运,捡个香炉,鸿钧道人祭天用,捡颗葫芦种子,是洪荒天先天灵根种。他是怂宝一枚,不怂时同样顶天立地。其实,一切的一切,都是鸿钧的安排。(我以前在起点的笔名叫小村鱼儿,曾有首订八百的作品《大蛇王》,但多年没有写作,还请大家支持。本书原名《我真不是红云》。)
  • 幻世舞尘烟

    幻世舞尘烟

    一个被世界遗弃的少年,穿越到另一个世界,在那里遇到了各种各样的职业,不一样的生活,不一样的冒险,魔法?斗气?诅咒?死灵?这些并不是全部,只是一个小小的开始………
  • 二世深情:狐戏莲叶间

    二世深情:狐戏莲叶间

    【宠文,青梅竹马,深情傲娇腹黑男主,脱线霸气泼辣女主】青丘小公主狐九九被人陷害命丧黄泉,重生在了天界瑶池的一朵荷花精身上。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眼中那个腹黑无赖的竹马居然是只高贵冷艳的大神,毁三观啊!脱线的她如何发现自己的心,发现不论如何兜兜转转,身在何处,只要回头就能看见他给你的二世深情。
  • 惊早燕

    惊早燕

    断月崖的剑,沉水庵的戟,隐于鹿国公府的眉山四经,江湖总险恶,不可妄断人心。
  • 快穿炮灰:男配攻略计划

    快穿炮灰:男配攻略计划

    男配是什么?爱女主甘愿奉献出一切,只要女主能幸福他们就幸福,哪怕知道自己只是备胎,也可以含泪送出最真诚的祝福。她还在感叹天下怎么有这么傻13的男人时候,就被自愿的送进攻略男配系统!哪个不知道痴情男配的名头多响!攻略男配简直就是送命题!但这男配怎么改了性?变得霸道,腹黑,恨不得将她挂在裤腰带上不许人窥视?从此她一边调戏男配,一边搅和男女主,看着男女主鸡飞狗跳,自己躲在男配怀里呵呵奸笑。逐渐的任务似乎古怪了起来,变态总裁,禁欲和尚,女装大佬,病娇魔尊……在线等,系统变得口味越来越重怎么办?!--情节虚构,请勿模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