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的第一场雪,我是在长春度过的。
去长春的前一天,本公司的一位大哥嘱咐我一定要多带些衣服,最好是皮衣皮帽皮棉鞋,以免被“冻熟了”。我扑哧一笑,哪有那么悬?遂不加理会,我行我素地轻装上阵。
奥迪A6轿车在高速公路上急驰,我一边听着DVD里的小曲,一边欣赏着窗外的景色,一股想触摸北国风光的冲动席卷了我的全身。
随着夜幕的降临,室外的气温变得格外低,车厢内却暖意如春,散发的热空气凝集成了烤炉,我浑身上下全冒了汗,忍不住脱下外套扔在了后座。
看,下雪了!我的一声惊呼,将众人的眼光齐刷刷地引向了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花旋即弥漫了我们的视线。依我提议,车子逗留在了一个服务区。刚开车门的一刹那,我激灵灵打了个冷颤,一股寒风扑面袭来,瞬息间抽干了我身上所有的热量,冻得我瑟瑟发抖,骨头节生疼,身子缩成一团,车内零上25度,车外零下25度,温差整整50度,天哪,我仿佛一下子坠入了无底的冰窖。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厕所回来的,关上车门,嘴唇依然在发青,手脚冰凉。
同行者告诉我,这并不是北方最冷的时候,尤其下雪的初期。我一愣!这还不算最冷?他们说,积雪三尺才真正冷到了极点。
好家伙!感情北方的天气就是用这种方式来欢迎我这个不速之客,给我一个“下马威”的呀!我算是彻底领教了。
雪飘得很紧,我们在大雪尚未封路的时候驶进了长春的市区,在宾馆门前,我又一次经历了“从夏天跨越冬天”的交替,这种考验再次令我心惊肉跳。
晚饭因我的头昏脑胀而吃得索然无味,我早早地钻进了被窝。半夜从睡梦中醒来,脑门渗出了汗珠而且滚烫,头愈发变得沉重,我意识到自己感冒了,抑或是在发烧,心里像长满了刺,焦躁不安。
我逼迫自己入眠,于是一半清醒一半醉地迷糊到天亮。拉开窗帘,外面一片雪世界,白茫茫厚地高天,极目远眺,我却兴奋不起来,只为感冒蒸发了曾经澎湃的热情。
好不容易办完事,同行者硬拉着我去吃特色烧烤,那诱人的羊肉和美酒激不起我半点的食欲,看着他们香喷喷的咀嚼和狼吞虎咽的享受,气得我直跺脚,这才叫“欺负人”!
长春的冷简直离了谱!“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大河上下,顿失滔滔……”,那种冷绝对空前刺骨,绝对铺天盖地,对我绝对是一种无以复加的震慑。
无力高声语,不敢越半门。望着广场上孩子们顽皮的身影,心里发出由衷的感慨,我对自己的适应力平添了几分怀疑。不听好人言,吃亏在眼前,活该!
脑袋并没有因吃了几粒感冒药而好转,持续的发烧,头痛寒战,恶心……报纸上说这样的症状疑似“流脑”,这个闪念一下子击跨了我这根脆弱敏感的神经。卫生部说,全国已累计报告流脑死亡病例共16例,我该不会成为第17例吧?愈琢磨愈觉得不对劲,一种巨大的恐惧感迅速控制了我,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终于,我情不自禁地发出了苍白无力的求助:带我去看医生吧!我快顶不住了!
同行者把我搀到了专科门诊,谁想排队的患者成了长龙,我才不管呢,我得“流脑”我怕谁?我不顾一切地向前冲,我的穷横加上我的无理为我抢得了优先看病权。
医生给我切了切脉,看了看我的喉咙,翻了翻我的眼皮,嘴里不紧不慢地吐出两个字——“没事。”
我这个气啊,没事我能这么难受吗?医生说,你这是偶感风寒,是对环境的骤然变化而产生的不适,是肌体免疫力产生的保护,甭有什么心理负担,打一针吃点药休息两天保管好,没什么器质上的大碍……
摸着刚挨扎的地方,拎着医生给开的药,一出门诊室,顿时精神气爽了许多。不再陌生街上来来往往的车辆与人群,心里却油然而生几许劫后余生的欣慰。
咳,在长春昏昏沉沉呆了几十个小时,又迷迷糊糊地乘着火车踏雪回家,一路“沧桑的漂泊”让我尝够了严寒的苦,根本无暇顾及北方的“冰雕”,更无心思吟读毛主席的“沁园春·雪”,倒是踌躇满志地去,灰溜溜地来,甚为栽面!
时至今日,身体的病痛早已了无印痕,但我始终无法抗拒那次北国之行的诱惑,挥之不去的是对那段特殊日子的怀念。那场大雪包裹了我的胆怯与挣扎,那场寒流为我生命的天空涂抹了一笔浓重的色彩。
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还想在2006年的冬季到长春去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