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装好了盐龙,三件明器就只剩下那个小盒子了,此时陈黄燕早就已经将它拿在了手中,正左看右看好奇无比。那盒子三寸见方,通体黑色,看木质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非楠非檀,也不是阴沉,并不是上好的木器,可是有一处却是比较奇怪,那就是陈黄燕翻来覆去看了好半天,竟楞是找不到开盒的机关!
陈黄燕左摁又掀,盒子兀自巍然不动,眼看着她脑门子上白毛汗都快出来了,竟拿它全然没有办法。莫非这盒子会是实心的吗?但听她翻过来倒过去时所发出的悉悉嗦嗦的声音,里面一定是藏着什么东西的,当初是如何装进去的,怎么会没有开关呢?
陈黄燕最后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就将盒子递了过来,同时点指着盒子六个面上某一处示意我看。那盒子一接到手中,我就微微觉得诧异,虽然色泽不对,但在近处观瞧,那种纹理和结疤使我一眼就看出,制作这盒子的木材乃是桑树的木头。南方人都知道,桑树是长不到很大的,而且木质弯曲结疤众多难以成材,老桑到一定的时候非常之干燥,冬天时节一踩即断,往往只能当作柴火。所以要想找棵能做物件的桑树是难上加难,加之桑丧谐音,即使有千百年老桑树胸径粗大,也不会有人冒着自触霉头的风险而拿它做家具或木器,所以说桑木制作的器皿是少之又少,几乎可说绝无仅有。而这盒子作为陪葬之物,藏于皇家陵墓,居然用乡野田间的桑树作为材料,莫非其中有什么讲究不成?
我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先把疑问放在一边,去瞧陈黄燕指点的那处。就在桑木盒子的一个面上,偏右下方处篆刻着两个篆字,字体古朴,状如蝌蚪,又似蚯蚓,弯曲金瘦,象我这样的水平看来根本就和鬼画符一般,只好苦笑道:“小陈啊!你知道我的出身,这种虫书鸟篆我怎么可能看得懂?它们有可能认识我,我却绝对不认识它们的,还是你受点累,给我们说道说道。”
陈黄燕婉尔一笑:“这两个字是先秦时期介于虫书和钟鼎文的一种文字,用于比较重要的场合,在商代出土的青铜祭器上偶尔还能够看到,它们的意思是息壤……”
“啊!?这样说这骨灰盒算起来有老鼻子年头了啊!发了!发了!这回还不让咱们兄弟一次发个够?”小胖本来对这东西并不看好,但听说这上面曲里拐弯的字体竟然是先秦的文字,想必值钱,不由再次财迷心发作,也凑上来假装研究起来。
“息壤?”
这名字对我来说相当的熟悉,从小我就对古代的传说非常感兴趣,稍一思索我就想起来了。息壤有多种说法,普通意义上的息壤指的是在某些地方存在着一些土地,只要有人翻动耕耘就会出现异常或者是灾祸,所以对于这种不祥的土地乡规民约或者官府会禁止农民耕作,并专门立碑明示,这样的地方据说在全国有好几处存在。还有一种说法神话色彩就比较浓厚了,传说大禹治水之时,天下洪水滔天,一片汪洋,百姓饿殍遍野易子而食,大禹受命治水,却苦无良策。他先是发动民力雍堵筑堤,可结果是此处靖彼处崩,洪水依旧在全国泛滥,始终难以奏效。后来,大禹没有办法,只好上天,将天界的至宝――息壤讨回,投放到洪水之中。息壤是一种最为奇特的土壤,它一碰到水之后就会急速生长,由一而二,由二而四,只要周围有水就会生长不息,所以称之为息壤。息壤一出遇水即生,不久就将洪水控制住了,大禹又将治水之策改堵为疏导,最终战胜了史前的大洪水。
我看这桑木盒子制造得天衣无缝,并郑重其事与刘备同葬,里面所装乘的必定不会是第一种禁忌不祥之土,难道里面装的真的会是传说中大禹得之于天界的息壤吗?这刘备墓中神奇之物太多了,单只天河浮槎就已经是不可思议之物,即使我的猜想是对的话,心中虽然很震撼,可习惯成了自然,也就能够接受了。
我心里这么想,可又无法确定,所以抬眼望向陈黄燕,就见她此时也正看着我,见我眼中的神色,料到我想的是什么,对我缓缓点了点头,意即我所料不错。此时彼此心意相通,只觉从此后天下的奇珍异宝不过如是,当以此为最了。
刘备墓中陪葬之物虽少,但样样都是人间仅见的奇物,他头顶天命(呕心篇)腰枕真龙脚履息壤并以天河浮槎载之,行于三界而魂魄不散,可算是达到了墓葬规制的顶峰了。始皇帝的秦岭虽然规模宏大,但内里的明器却也未必有这些东西珍贵。此行大家求财得财求禳得禳,如果李娇娇不死的话,倒可称得上圆满了。
我仔细查看了一下,桑木盒子的六个面严丝合缝,连一点缝隙和机关的痕迹都没有,的确是老虎吃王八,没有下手的地方,而且陈黄燕都打不开,想必我们也是够呛。我见装载息壤的桑木盒一时之间无法打开,转念一想也不用急在一时,出去后咱们有的是时间慢慢琢磨,到手的烤鸭还怕飞了不成?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先解了血符引的诅咒,然后想办法快点出去。
主意打定后,我将盒子交到张虎城的手中,重新把《呕心篇》拿了过来,交给陈黄燕,让她念着上面的程序,我们照做就行了。
祈禳之法说着神秘,但道具却比较简单,一共就只有三样东西,一样是需七盏油灯摆成北斗之状,另外还需要一把桃木剑和黄纸。说是简单,但我们现在身在墓穴之中,到哪里去寻摸?里面就算有个超市估计也是买不到的,陈黄燕说出的这三样东西当时就将我给难住了。油灯相对比较简单,我们身上带有蜡烛,应该可以代替,可桃木剑和符纸就难办了,连个替代品都没辙可想。
正在我们面面相觑的时候,许意解开了自己的背包,从里面变戏法一样拿出了一柄桃木小剑,长短只有一尺不到,看上去就象是小孩的玩具一样,小则小矣,但却是如假包换的桃木所制,另外还有三五张符纸,这一下子竟是万事俱备。
“我家祖上是道家的俗家弟子,一般的道门法诀还懂一点,这剑和符虽然用处不大,但老爷子是始终叫我带在身上辟邪的,现在正好可以派上用场。”许意边拿边解释道。
我一看到东西都准备齐了,当下大喜过望,老大不客气地接过桃木剑,又吩咐小胖按照要求将蜡烛点了起来。这边陈黄燕找不到鸡血之类的符引,心耽我和小胖的安危,忍痛将手指咬破,对着书上的图形照葫芦画瓢画了三张黄符,然后将咒语念了几遍,叫我随之诵读,几遍一念,我牢牢记在于心。
一切都准备好之后,大家退到了周围,将中间空了出来。我暗暗稳定了一下心情,将血符引放在蜡烛围起来的斗阵之中,剑穿符纸,开始施起法来。照着书上所说的要求,我踏罡步斗,先就天枢,后转天璇,嘴里面喃喃念诵着拗口的咒语,自我感觉除了没有一身道袍之外,和西游记里面的虎力大仙足有一比。
随着“急急如律令”五个字从我嘴里说出,黄符一燃,七根蜡烛火苗立刻光焰大长,火头竟然慢慢离开了蜡烛芯,逐渐漂浮在墓室的空中,一股无来由的风吹过,烛火随之起舞,耳中隐约听见了鬼泣魂号之声,如同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