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车祸
车盘行在雪山上，高原稀薄的氧气，让发动机嘶声力竭的嚎叫，即使油门踩到底，车速也提不起来，仍旧慢慢悠悠的爬行着。
林子晨坐在副驾驶上，透过明亮的车窗，他能看到公路下的河谷和茂密的植被，时不时还会有藏族孩子在路边挥手向他们打招呼。
这时一种颇为奇特的体验，他以前做梦也不曾想到自己会来这里，而且是和宋海龙一起来。
如果李欣还在身边，那么这种情况是绝不可能出现的，而正因为她的消失，让这两个男人反而有了一些共同的东西和不一样的心境。他从宋海龙那里听到了许多李欣在音乐系的“奇闻趣事”，那些他从未曾知道的事情，虽然他和李欣有许许多多一起的共同岁月，但他依旧悔恨自己为什么没学音乐。他对宋海龙的态度也有了变化，他能感觉到这个男人是真的非常喜欢李欣。李欣确实是一个特别的女孩，她算不上美女，如果要给女孩子的外貌打分的话，满分十分，她能勉强得七分。可如果你能接近她，你会发现她身上总有一些特别的东西能吸引你。她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会不以为意，但一旦她离开，你才会发现她对你的生活竟然会有如此大的影响。林子晨最悔恨的就是他曾经得到过，但从没好好珍惜，直到她消失后，他才明白她对自己究竟有多重要。
宋海龙很关心电邮的事情，他向林子晨追问了好几次。林子晨也没有隐瞒，告诉了他有关电邮的详细情况，并且非常肯定电邮中的内容，绝不可能会有第三者知道。两个人仿佛成了互相鼓励的战友，对于揭开谜题，找到李欣似乎有了更多地把握。
“你开了好几个小时了，要不要换我开一下。”林子晨感觉宋海龙有些疲惫，所以他主动提出来开车。
“我没事，你看前面有个检查站，过了那里我换你。”
林子晨往前面看过去，果然有个检查站，已经有不少车辆在排队，他忍不住叹口气说道：“好多车，没有半个钟头，怕是过不去。”
“这才刚开始，进入藏区，检查站更多，还要领限速条，两百来公里的路就要走上一天。”宋海龙皱着眉头。
“以前你就来过？”
“嗯……”宋海龙点点头，“你先拿着自己的证件和我的，去前边登记，这样会快点。”
林子晨接过宋海龙递过来的证件下了车，果然看到很多人在一个岗亭前排队，登记证件。
大约十来分钟后，他终于排了进去。
岗亭不大，但除了办公桌，还有三张床铺，里面稍显杂乱，很显然，这个检查站是二十四小时都工作的。
有两位男警察在里面工作，他们皮肤黑里透红，高原上的人大多是这种肤色。一位约莫三十多岁的警察警衔高一点，应该是领导，坐在旁边，时不时会询问前来登记的人一些简单情况。另外一位警察看起来年轻一些，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他主要在负责登记和审核证件。两个人都神情严肃，也有些疲惫。
林子晨面带微笑，递上了他和宋海龙的证件。
“来旅游还是经商？”年轻警察一边看证件，一边询问道。
“旅游。”林子晨选了前面的选项。
年轻警察抬头看了他一眼，把证件递给他，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谢谢……”林子晨接过证件，准备离开，却又被旁边年纪大的警官叫住了。
“哪部车是你们的？”
“哦，黑色，有行李箱那部……”林子晨侧着身，指着还在不远处排队的车，宋海龙的越野车上还装了行李架和行李箱，看起来特别威武和显眼。
“行李箱必须卸了。”警官声音不大，但语气很坚决。
“卸了？”林子晨有些发蒙，他看到宋海龙那部越野车上的行李箱，几乎有三分之一个车身那么大，如果卸了还真不知道往哪里放。
“你这车属于非法改装，不卸不准过！”警官提高了音量。
“领导，帮个忙，我们走了很远才过来，这行李箱卸了，你让我们往哪里放？”林子晨努力挤出笑脸，求情道。
“不卸就掉头。”警官黑着脸，不耐烦的说道。
林子晨还想争辩两句，但看着男警官那不容置疑的表情，终究还是灰头土脸的回到车上。
“警察说要卸了车上的行李箱才放行。”
宋海龙闻言也是一愣，跟着就火了，“他们凭什么?”
“他们说这是非法改装。”
“这不是瞎扯吗，我去找他们！”
宋海龙说着就怒气冲冲下了车，直奔小岗亭。
林子晨怕他太冲动，连忙也跟了上去。
“为什么不让我们过？”宋海龙冲到岗亭里面，大声质问。
排队的司机和乘客望着宋海龙，以为发生了什么事，都围了上来。
这时，两位警察的脸也更黑了。
“把你的驾驶证和行驶证拿出来！”年纪大的警官站出来，看样子也是动了怒。
宋海龙拿出驾驶证和行驶证，继续大声说道：“我手续齐全，还怕你们不成，从来没听说过装行李架属于非法改装，我走到哪里也没被交警拦过，你们凭什么让我卸，我要投诉你们！”
年纪大的警官一把抓过宋海龙手中的驾驶证和行驶证，看也不看，直接揣进兜里。
“什么时候把车给我恢复原样，什么时候来我这里领证！”
“你……”宋海龙急了，还想理论。
“领导，不好意思，我朋友有些着急……”林子晨一看再闹下去怕是没办法收场，连忙拉住林子晨，“别闹了，你先去车上，我来说。”
宋海龙走到哪里都是用钱开路，周围的人个个巴结他都来不及，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可他也不傻，知道真闹僵了，吃亏的还是他们。
他看了眼林子晨，愤愤然的拂袖而去。
林子晨看看他的背影，再回头看看黑脸的“包公”，唯有苦笑。他深吸一口气，打算出绝招，简而言之，一个字：磨！
林子晨做了十几年的销售，练就了一身好脾气和好耐性。说起来，他公司里哪个客户不都是他的爷，不把这些爷招呼伺候好了，他恐怕是一笔生意也做不成。
林子晨堆着笑脸，站在警官旁边又是道歉又是赔礼，说着好话。
这位年纪大的警官虽然慢慢消了火，可也就是不通融。
林子晨也不急，还是站在一旁，等警官不忙的时候，就上前套套近乎。
约莫过了一个钟头左右的时间，宋海龙等不急了，他打算把行李箱扔了，于是又跑去岗亭找林子晨。
“林子晨，别跟他们废话，行李箱我不要……”宋海龙风风火火的冲进去，话还没说完，却被眼前看到的事情惊呆了。
林子晨正和那个警官有说有笑，他手里也拿到了证件。
“你看，我朋友就这臭脾气，大哥你别见怪。”
“今天我是给你面子，你们走吧，记得到了前面城镇，还是把行李箱卸下来托运走，藏区的要求更严格……”
林子晨一边点头，一边握手告别，然后赶快拉着宋海龙走了。
“你是怎么搞定那个警察的？给钱了？”宋海龙坐在副驾驶上，看着开车的林子晨，有些好奇的问道。
林子晨摇摇头，开着车，语重心长的说道：“宋总，不是什么事情都能用钱搞定的。”
宋海龙轻“哼”了一声，但也没反驳。
“我在那里站了一个钟头，发现了三件事。”林子晨继续说道，“第一个，我用小岗亭旁边的水管洗了洗手，水管流出的水是黑色的；第二个，我听到那位警官打电话，在电话里和妻子吵架，他在这里执勤有一个月没回家了；第三个，两位警官手臂上有很多蚊虫叮咬的红包。”
宋海龙这次没再出声，他确实没想到执勤的警察会这么辛苦。
“所以我也做了三件事，拿了几瓶干净的矿泉水给他们，然后陪他们聊了聊家常，最后把自己随身带着的皮肤药送给了他们。”
林子晨说完，车里又安静下来。
过了半响，宋海龙才叹口气，说道：“我收回我以前说过的话。”
“哪句话？”
“你什么都不如我那句……”宋海龙说话的声音第一次这么小。
林子晨笑了，宋海龙也跟着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