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睡,直至正午。
睁开眼睛,起身下床,将窗帘掀开,薄雾如纱雨如豆,整个泷市,笼罩在烟雨里。
夏雨常至,天气变幻无定。
肚子空空的,许歌洗脸刷牙,完了后直接出门,到了附近的面馆,要了二两牛肉面,再加两个馒头,方才填饱肚子。
解决吃喝后,回到宾馆,开始誊写。
原本的两千多字只剩下一千出头,这个字数已是精简至极。
不过半个小时,他如数誊写在专门买来的信纸上。这种纸不浸墨迹,再加上他前世练就的一手不错的行书字体,也如行云流水,透着一股清雅隽意。
满意点头,他抬头看了看窗外的雨,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想了想,将稿件装好,背上背包出了门,在旅馆前台借了一把伞。
他撑伞而行,朝不远处的文博馆而去。
因为下雨,文博馆前的广场上没有再摆外展,他直接进入文博馆里面,找到了负责征文工作的工作人员,说明来意后开始登记,最终将自己的文稿放到了写有自己名字的塑料袋内。
看着工作人员将自己的文稿取走,他心中突然有些患得患失起来,有些如释重负,又有些空落落。自嘲一笑,心头暗叹,想来想去,也无非是自己太过着紧了些。
只是,这不仅仅是获得名次,领取奖金的绝佳机会,也是他重生以来,第一次以先知者的身份做一件事,心头种种计量太多,自会权衡得失过头。
笑了笑,他随后放松心态,在这文博馆内四处走走闲逛。
不过,现在文博馆开放的区域很少,他逛了一会儿便觉无趣,索性离开。
走在层层叠叠的烟雨中,听滴滴答答的雨声,他的心灵也如同被雨所侵染洗刷,出奇宁静。
且不回旅馆,一路直行,不管前路,被阴凉浸湿地脚步不断前行,雨落在空中,溅在地上,也响在心头。
一声一声,如大自然最原始的乐谱,又像清泉,静静洗涤心灵深处的种种尘埃。
原来,雨后的世界这般出彩。
其实,我们看到的世界,太小太小,也太大太大。
大到堪比瀚海,因为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是素不相识的。
小到如同一城、一地、一条道。
雨落有声却仿佛无声。视野数丈外的苏女神娇俏而立,明眸如星河,倒映着两个人的世界,时间仿佛静止。
之于许歌而言,这是一场邂逅,属于意料之外,却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心里头已然生出了一丝窃喜。
原来,谁都不能免俗。
话又说回来,高高在上的女神,谁不心存幻想?
对苏亦卿来说,她也同样感受到了命运的无常,本是借着放假来市里表姑家的店里弹琴,却不想,遇到了许歌。
“好巧。”
许歌迈步,微笑说道。
巧吗?的确很巧。
“嗯。”
不似顾盼兮的那种大气爽朗,苏亦卿身上透着一股温婉气质,如雪莲,却比雪莲温和,像夏荷,又更多了份清冷。
“你去哪?”许歌记得苏亦卿的家不在千县,也不在泷市,而是在魔都。
念头这般闪过,许歌又有些苦笑,无论是顾盼兮所在的京都,还是苏亦卿的家在魔都,都是国内举足轻重的大都市。若是前世,他只怕连仰望的勇气都没有。即便重活一世,骨子里的卑微也不曾说消失就消失。
那需要时间慢慢的沉淀,并伴随着一点一点的努力去改变。否则,重生一次,也不过是又一场纪元轮回,几多反复,不过是再增苦涩。
从这个角度讲,重生者也只是比别人多了一次选择的机会。而至于怎样选择,是随波逐流,还是乘风破浪,亦在动念间。
但,这已经足够幸运。
所以许歌,自重生后第一天起,就学会了感恩,而会感恩的人,也从不会奢望更多。
就像苏亦卿。
心中或许有过念想,可也明白,这样的女神,自己在不远不近的距离欣赏着,足以。若要近距离相拥,却是太难,以至于,绝了心念。
不过,此番再遇,心头的悸动再次被勾起,他想起前世种种,又想起今生再世为人,心里头不知怎地涌出来了一股豪气。
古人尚且有过王侯无种这般想法,自己重活一世,若是连直抒胸臆都做不到,何谈弥补遗憾?
这般想着,他心头豁然开朗,如雨后初晴,碧波万里。
“我在红袖馆弹琴。”苏亦卿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了。眼底掠过一抹羞意,暗自懊恼着。
“红袖馆弹琴?”许歌微讶。他倒不是对红袖馆惊讶,而是没想到女神竟然会借着放假时间跑到泷市来弹琴。虽然不曾仔细了解过苏亦卿的家庭,但想到其平日里的着装也不似普通家庭能消费得起的。这么一来,她弹琴不是为了钱,那么就是因为兴趣?
而且,能够来市里红袖馆这种地方弹琴。即便他不知道红袖馆是什么,但稍微想想也知道无非是餐厅,或者名人会所之类的地方。这样子的地方,的确有不少附庸风雅的人,可若非苏亦卿在琴艺一道上有不俗的造诣,恐怕也轮不到她。
心里忽然有些期待,想去听听苏亦卿的琴声。
“嗯,红袖馆是我表姑家里的餐厅。”苏亦卿轻声说道。
“我能去听听吗?”许歌脱口而出。话落,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孟浪了,不知道会不会引起苏女神的反感。不过话又说回来,此前因为课间操的事情,她对他本就有些不满了,倒是不知道她是否还记着这一茬。
苏亦卿脸红红的,她目光有些躲闪,不说话?
雨如幕,声如豆裂。
两个人都觉得有些尴尬。
不过许歌两世积累下来的脸皮厚如城墙,“咳,我只是很好奇,我从来没想过你还会弹琴。”这话说得,自己都心虚。
苏亦卿深吸了口气,美目看着许歌,“你想去就去好了,我会和店里的人说一声你是我同学,到时候在隔间等我。”
许歌大喜,心里给苏女神点了九十九个赞,女神就是女神,蕙质兰心,知道自己就算去了也要消费,现在好了,说自己是他同学,去那里坐坐就好嘛,消费也免了。
这样,两人并肩而行,朝红袖馆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