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之‘滙’是个困局。”罗隐的话很直白。
钱镠点了点头,脸色不是那么好看。现时,他控制下的地盘被各方压制。北有淮南,西有宣歙,南有浙东,形成了对杭州的三面包围,而东面却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这样的地理形态刚好写成了一个“滙”字。
“被困在中央也就算了,滙中有‘淮’,大帅此局的核心便在于此。”罗隐说道,又微微一笑补充道,“看来大帅将淮南杨行密当成主要对手了。”
就在罗隐来投钱镠之时,杨行密已取得了对孙儒的决定性胜利,淮南独大之势也初具雏形。为此,钱镠闷闷不乐。
“大师,真乃神人。”说到这里钱镠大惊,心想这世上眼前这个除了丑之外别无视处的小老头还真是个高人,仅仅是凭一个字就可以将他的内心窥得一览无遗。
“大帅有所不知,这个局错得有点离谱。”罗隐道,语不惊人死不休。
“吓?错…离谱…”听他这么一说,钱镠慌了神,有点语无伦次,“这从何说起?”之前罗隐的一番话已让钱镠信得五体投地,这会心理更没有任何防线。
“话已至此,那山人就直言了,如有冒犯,还请大帅不要过于介怀。”罗隐说道。
钱镠连忙应道,“请大师赐教。”
“选择一个合适的敌人是非常重要的,不惹强手是自我保存得第一个守则。大帅选错了对手。”罗隐直言道。
杨行密跟孙儒的决斗不仅没有使他实力受损,反而实力得到进一步增强。收纳了孙儒残部增加了兵员,获得了大量的物资和武器,扉下战将和士兵经历练,战力也迅速提升。
也就是说,以钱镠目前的级别跟杨行密根本就不是同一个档次,无法称得上是对手。
“我不当他敌手没问题,可是难保杨行密强大了不来揍我啊?”钱镠有点委屈地说。心想,有头发谁他妈做癞子啊。
“杨行密和宣武朱温结下的梁子很深,当下还没有空搭理你呢。”罗隐说道,“当下之策,应周旋于其中,求得自保。”
意思就是说,朱温和杨行密两强相争,咱们这些小虾小蟹的,只要见风使舵,做个快乐的墙头草,两头讨好,两头卖乖就可以了,不要瞎掺和。
按照理想状态,杨行密可以在前方帮他扛朱温,朱温又可以牵制杨行密,那么钱镠的杭州就会处于相对安全之中。
钱镠没说什么,心里却想,这事理论上确实成立,但再怎么说,始终都难保杨行密不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罗隐好像看出了钱镠的心事一样,说道,“这只是暂时之策,两虎相争正好为我们赢得时间和机遇。以下此策才是我们要做的。”
“做什么?”
“防御。”
“大师,你开玩笑吧,战线那么长,无险可守,防不胜防啊。”
当下,淮南和宣歙都是杨行密的控制地盘,全面与杭州接壤,形成了从东北西南的半包围之势。大半个“滙”字的威胁都是来自杨行密。
“正因为无险可守,才要防御!”罗隐说道。
“怎么防?”钱镠还不是很相信。
“筑城!”罗隐说,“主要是加固和扩城两步。”
“战线那么长,在哪里筑城?”
“重点放在杭州,根据战略部署变化和财政情况,可逐渐延伸到苏州、秀州、越州、婺州、衢州、温州、明州和福州。”罗隐道。
“请大师,详细赐教?”钱镠听得一头雾水,忙问。
“杨行密来取大帅,必经三条路,只要堵住这三条路的隘口或建立一些堡垒,那大帅便可以高忱无忧了。”罗隐说。
随后,罗隐又详细为钱镠理出了杨行密对他攻讨的三条主要路线:
第一条路:江南运河线。江南运河纵贯杨行密和钱镠的控制区域,润州、常州、苏州、秀州、杭州都是沿线的重要城市。现在,润州为杨行密扉下悍将安仁义所控制,只要顺流攻击,杭州岌岌可危。
第二条路:宣州-杭州线。从宣州可直达杭州,这是杨行密侵扰的核心线路,也是钱氏防御的生命线。
第三条路,歙州一睦州线。从地形来看,浙江西南部为金衢平原,且以衢江一兰江一富春江为水路与下游的杭州相通,睦、衢、婺三州的得失对杭州的安全相当重要。
“哦…”钱镠一直烦恼的事,今天给这小老头给解了,心中欣喜若狂,但仍装出一脸的平静。
“事不宜迟,机不可失,还望大帅要提上日程啊。”罗隐说道。
“大师,再筑城的话,杭州仍是‘困’局啊。”钱镠说。
“怎么会?防住了杨行密这事就成功了一大半,剩下就是找对手了。”罗隐笑道,“再说防御做好了,后方稳固,大帅用起兵来也没那么担心,这是基。”
“那谁才是真正的对手呢?”钱镠没有正面回应罗隐,而是顾左右言其他说,“看来也只剩下浙东了吧?”
“对,正是浙东董昌。”
“大师可知道我跟他的渊源?”
“知道啊,他不就带你出道嘛,这个天下皆知。”罗隐说道,“那又如何?”
“大师说得轻松。”钱镠心想这锅不用你背,你说得那么过瘾,又道,“这师出无名的,背上个忘恩负义的坏名声,以后怎么在社会上混?”
“呵呵,‘忘恩负义’在一定条件下就会变成‘大义灭亲’。”罗隐幽幽地说道。
“哦,忘恩负义…大义灭亲…”钱镠陷入沉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