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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朝看九州同

十五年后......

人生光阴匆匆数十载,朝思故人,暮成雪。武周皇帝崩殂,李唐复辟,历中宗、恭宗、睿宗三代皇帝,天下大权,朝代更替,花开花谢,风影来去。大唐王朝终于进入了那段最辉煌,最传奇的盛世——开元盛世。

陵州。一个位于CD府西南二十里地的小镇,穷乡辟壤,大约方圆十里地,有四十几户人家。大多数陵州人靠打盐井,贩盐,开染坊之类的生意过着平平淡淡的日子。偏有些十七八岁的少年,喜欢在小镇的各个角落,拉帮结派,过着衣食无忧,游手好闲的日子。

再说距离陵州再往西南十里地,有那么个村,就那么十多户人家,别人也都干脆不管着这里叫某某村,直接唤作:“文宫场”

少年的内心世界是最为丰富多彩的,如同陵州镇上的那一家家染坊,五颜六色的。文宫场上也有那么十来个游手好闲的少年,喜欢拉帮结派,搞什么结社组织。整日价的不干正事,就在田坎边上打牌,不然就是偷这家的油,赊一把这家的米。这些少年都是文宫场上各家各户的孩子,乡里乡亲的也就对他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文宫场上的这个结社组织说来有意思,话说这个村子里有个好吃懒做,脾气暴躁的主。二十好几了还打着光棍,家里除了四面墙一张床,啥都没有。此人是十里八乡,乃至CD府都略有名气的懒汉:张九日。张九日没什么本事,赌钱倒是一个好手,传说是赌遍文宫无敌手。直到某年某月某日,有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到了文宫场来专门找张九日赌钱。这小伙子眉清目秀的,肌肉扎实。一双手却也不像庄稼汉那么粗糙,手指一根根的都很修长。这小伙子走在田坎上,不禁还吸引了不少农妇的目光。这样的白白嫩嫩,筋骨扎实的小白脸只怕这十里文宫场上还未能出现过。

小伙子寻了这懒汉半天,寻他不着,打听了他家的位置。咦,径直奔到他家中,把衣衫褴褛的张九日从那间坑坑凼凼的瓦房里扯出来。张口就要跟这张九日赌一把,这厮懒汉一听,来了劲。

“赌钱嘛,我张九哥在这文宫场上还没曾有过对手。”说罢,挖了挖鼻孔,把豆大的鼻屎搓了搓,弹出去。这才又开口道:“

说吧,赌注是什么,今天九哥心情不错,陪你玩玩儿。”

那年轻人不屑道:“好,你张九哥可是这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赌神,我们干脆赌大点儿......我就赌你这条命。你要是输了,你这条命归我,我输了,我这条命你随时拿去!”

结果自然是张九日输了,输给了这个年轻汉子。此人名为:“刘邑”,是个做私盐生意的,别看年纪不大,生意还做得挺响,传说这出了CD府往南到陵州,到文宫,一直到云滇边境上,都有他的生意线,年纪轻轻如此成就,未来能做成怎样,不可言之。

这刘邑办了这个盐帮,手下有百十来号人,更有他那两个拜把子的弟兄。一个唤作盐帮右路威武神勇大将军:孙射虎;一个唤作盐帮左路天降无敌勇猛大将军:廖宝瑞。

川蜀大地盗匪横行,这叫做盐帮的组织没有一百也有五十,取些个唬人的外号,便于行走江湖,有威慑力。其实不然,朝廷自李隆基登基以来,下令清剿各方结社组织,首当其冲的便是十五年前灭了排帮一门的烟雨楼。这些个百十来号人的小喽啰,还真让朝廷起不来兴趣。尤其是渝州、蜀州、云滇一带为最,再说这些个做私盐买卖的除了最大的本事是吹牛,还真掀不起来大风大浪。又是一群不及弱冠的少年,朝廷也就随着他们闹去罢,只要你们打架,械斗不出人命就万事大吉。

说这个刘邑怒气冲冲的要去跟懒汉张九日赌命,他不是闲得没事干。前些日子自己的货走陵州小道的时候,被一群陵州的野小子截了,心里正是冒火。要带着自己手下这些个虾兵蟹将去把那些小子拿来问罪。

他的把兄弟廖宝瑞倒是个冷静,有点儿谋略的人。矮胖矮胖的,身高不过六尺有余,却留了个教书先生的八字胡,每当刘邑问起他的意见来,都要假作思索,捋一捋胡子。

廖宝瑞倒是从来没听说过这陵州之上还有什么能掀得起来风浪的混混,建议这个刘邑去文宫场上寻这懒汉张九日,喜欢赌钱的人,总能认识方圆百里的混混,这点不假。

张九日稀里糊涂的,眼睛里还挂着两颗眼屎,嘿!自己的命就这么赌出去了!看了看这刘邑是眉清目秀的,也不像那动不动就要宰人脑壳的主。当下就安了心,明白了这厮是要自己替他办事,不是真要自己的命。

这边张九日领了命,赶去陵州探探这“盖世无双”的盐帮帮主的那两三斤货是被谁“截了”,说是顺手揣走了更合适。张九日很不屑这个所谓的帮主。但毕竟自己要愿赌服输啊,这是每一个赌徒唯一的优良品质了。领了差事,就往陵州去了。这张九日平日里游手好闲,又不干农活,怕去了陵州,给那些野小子逮住暴打一顿噼里啪啦的总是不好。就到村口叫上了他的赌友,不过这人是有正经活计的,此人就是村口的屠户,自己仗着有一身的肥膘,也爱欺负一下街坊邻居的,自己还取了个雅号,叫做什么:“文宫第一刀”......偏乡里乡亲的只道他叫做“哈(傻)强”。

却说这边陵州,十来个年纪轻轻的少年正聚在酒肆里喝酒,推杯换盏的,一时间好不热闹。唯有一人露出几分焦虑的神色,也不敬别人喝酒,只是别人叫上自己了,才喝上一杯。

“常老三!你怎么那么磨叽?!大家出来聚一聚,喝一喝酒,就是为了找点儿痛快。为什么兄弟些喝得如此尽兴,你却闷闷不乐?!是不是不给我郑丰这个做大哥的面子?!”一个瘦瘦精精,白白嫩嫩的少年,倒了一碗酒,举着杯子对着那一直有几分焦虑的少年道。

那个被唤作常老三的少年忙不迭的举起酒碗来,赔笑道:“郑大哥是给了小弟莫大的面子,才叫小弟来跟诸位英雄好汉喝酒,但是现在天色渐晚,我若再不回去,只怕我那凶神恶煞的师父又要我在那院儿里贵上一夜了。”

郑大哥听了一番恭维,打了个酒嗝,笑了笑道:“我们陵州五虎今日请你这厮来喝酒,是看你这厮还有点用处,想招你入会,不知你意下如何啊?”说完,一口把碗里的酒干了,强撑着酒精上头,站着等常老三的答复。

常老三赶紧把碗里的酒喝了,咦!这开酒肆的老婆娘只怕是十斤的酒兑了六斤的水,实在难喝,却也强忍着喝了下去。

稳了稳神,常老三望着郑老大答道:“其实我早就想加入你们,做上这陵州的第六虎!日后好称霸天下,要钱有钱,要婆娘就有婆娘。”

话音刚落,这桌对面站起来一个八尺多高的汉子,光着膀子,一身上下没有一根毫毛,看上去如同美玉一般。生得个剑眉星目,薄薄的嘴唇,不知会说出怎样动听的情话来。脸上再带点酒后的微红,此人若不是小白脸就一定是多情的浪子!

只听那美男子道:“老三啊,你我也算是打小一起长大的,你就是信不过我这几个兄弟,你也该信我黄玉啊。今天把这酒喝了,什么都不逑说了,以后大家就一起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大秤分金银!”说罢,举起碗酒,摇摇晃晃的要跟常老三饮上一杯。

这边却有个矮矮的汉子站了起来,同样袒胸露乳,不过与美男子不同的是,他的肌肉更强健,皮肤黝黑,胸毛秘密麻麻的生在凶前,如同一片茂密的黑森林。

他招呼跑堂的小二提两坛酒来,要与这常老三干上一坛。

常老三心里直发怵,人都说这陵州五虎:大哥郑丰、二哥范亭、三哥黄玉、四哥阿杜、五弟高烨,其中喝酒最能喝的就是这二哥范亭,只要一喝上了不把在座的人都灌个稀里糊涂,绝不下桌子。

眼见范亭要跟自己干一坛,常老三肯定不能干啊,只有陪笑道:“二哥海量,小弟甘拜下风。今天这顿酒钱就算我请诸位大哥的,小弟实在是不胜酒力,还望二哥包涵。”

范亭也不知听没听到他说话,左右看了看,那阿杜,高烨都拍在地上睡着了,黄玉和郑老大也是眼看着不行。

于是摆摆手道:“既然如此,这顿就算是你的了。以后大家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没必要相互客气。你且送一送你们杜四哥和高五哥,我就先走一步了。”说罢,把衣服抄过来搭在肩上,径直走了。

黄玉瞅着这个范亭撤了,当下扑过去把常老三搂住,耳语道:“今天晚上,源哥那里又来了几个云滇的新货色,兄弟你要不要去耍上一把?直接报我大名,不收你的钱。”说罢,笑着拍了拍常老三的肩膀。

郑丰始终还算是大哥,他示意常老三道:“你就把你们杜四哥扛到前面那个马棚吧,喝成这样,他断然不敢回家。至于五弟,就由我领回去吧。”

他说罢就扶起了高烨往外走去。眼见着这“陵州五虎”都走人了,只剩个烂醉的阿杜,常老三摇头苦笑道:“只怕又要赊账咯!只怪我生得瘦小,打不过你们几个,不然还真轮不到你几个混子在我这里蹭吃喝。我那师父把我自幼带大,说是我师父却不传我武艺,实在无语。整天就教我摆弄洞箫,弹奏古琴。不知如此到底有什么出息?”

常老三嘴上虽是抱怨道,却还是扛起这阿杜,跟老板打了张白条,一步一个坑的往前面街角的马棚走去。活该你丫睡马棚!他心里自然是憋屈,这帮人说是招自己入伙混,却只是来找自己吃喝买单。常老三其实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些混混。

自己曾经问过师父江湖到底是什么,师父只是说:“山的那边的那边,是江湖。”.....

说起自己的这个师父,三十岁年纪,却还如二八年华的青春少女般美艳动人。不少打着光棍的汉子想一亲她的芳泽,无一例外都被她抄起扫帚打得个头破血流。自己的师父很生猛,一个人能干两个男人干的活,能把身强力壮的男子打得彻底服气,还能做些针线,给自己缝缝补补,还好似那么的通晓点音律。

常老三打小跟着她这女师父长大,师父说什么就是什么。说他是在门外捡的,他就觉得自己是捡回来的。不让他学纵横打斗,自己也就不强求。就学些音律吧,至少夜深人静的时候不会寂寞。

眼见天色已晚,此时正是仲夏时节,风吹树叶且听蝉鸣,一轮皓月当空,天色晴朗,星罗棋布。常老三却是无法顾及这美丽的夜色了。师父嘱咐自己申时之前回去,此时怕早已过了申时了。

完了。完了。完了,常老三独自走在乡间的小道上,心想自己要是会传说中的轻功该多好。嗖!的一下就能飞回去,多好。今天晚上的一顿打怕是跑不掉了。

夜色之下......妾思郎君,君思妾。当一轮皓月当空,抬头望月,是否又想起了当年的那个人?当年那个跟自己海誓山盟的人,那样一个单纯可爱的人。遗憾涌上心头,思念不断。有时多想时光可以倒流,可以让曾经相爱的人白头到老,可以让曾经破灭的梦再破镜重圆。

渝州......九州盟总舵,一男子着黑金长袍,腰上系着把三尺长剑,男子约有七尺有余,身形沉稳,内力自是不俗。眼看去不过而立之年,却已是尽染满头白发。

男子按剑叹息,抬头望月道:“抬头望月,无月。垂首问心,无心。执手相对两眼泪,默默无言。何时把酒言欢?尽流年。”

吟罢,自垂首道:“秋月.......秋月。”默默无言......两行清泪。

“盟主!已经打探到秋月小姐的下落了!”一黑衣男子进到江知秋跟前,稽首道。

江知秋没有回过头去看他,如今身为“天下第一盟”:九州盟的盟主,他不允许任何一个部下看到自己的软弱。

十五年前,自己的软弱让五十三个弟兄身首异处,十五年间自己不知道吃了多少苦,挨了多少累。遍访名师,习武艺。广招豪杰,拉帮结派,是整出了这么一个可以跟鲜于源那烟雨楼较量一二的九州盟。如今名利双收,又不禁想起了当年那个红颜知己。这才想起来要去寻她,如今这九州盟下弟子数千人,还有风、火、山、林四大堂口,找个人还是相当容易的。

江知秋缓缓的开口道:“如此甚好!......”自叹了口气“通知风堂堂主,务必,立刻前去陵州将此人带回,绝不可出差错。要是她少了跟毛,我拿你们项上人头试问!”

黑衣男子领了命退下了,独留他这个盟主大人,望月思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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