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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风烛印(素问)

楔子

冷月如钩。

空旷的祭月神坛,喷吐的火舌随风摇曳,妖娆诡异。依稀可听林叶刷刷的声音,犹似鬼哭狼嚎,阴凄骇人。

蓦地,一道魅影掠过,翩然玄黄的衣袂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冷幽幽、轻飘飘的丝带婆娑旋舞,环佩叮叮当当响动,销魂啮骨的气息渐渐弥散。

“拜见教主。”

跪候已久的黑苗圣姑心中阵阵激动,摊开颤抖的双手,贴着冰凉的地面,毕恭毕敬地三叩首,不敢对仰慕的神有丝毫亵渎。再过四个月,现任的拜月教主就会禅位于下一代的圣姑,恰此万众瞩目之时,教主私下唤她相见,莫非……

拜月教主高贵威严的脸庞古井无波,淡淡地望着下面跪拜的玄裳女子,一挥手,遒劲的掌风将她半托而起。

“奉月,你该清楚本教传承的规矩。”

“是!”黑苗圣姑一仰首,回答道:“历代的拜月教主均由黑白两苗的圣姑竞逐,胜出者方可继承衣钵。”

拜月教主满意地点点头,“很好。”

“不过……”黑苗圣姑欲言又止,面露难色。

拜月教主眼神如电,月牙抹额自暗中映出一道寒光,“尽管说,不必吞吞吐吐!”

“回禀教主,上代的白苗圣姑背叛神教,脱离苗疆与中原武夫私奔。她的后代无论男女皆血统不正,早已失去继承资格。”黑苗圣姑据理力争,一字一句毫不含糊。

黑苗被白苗压榨了几十年,近两任的拜月教主同是隶属白苗,平日屡见不鲜的护短也就罢了,一旦碰到御敌行动之时,黑苗的族人更是死伤惨重!不!不公平!好不容易有吐气扬眉的机会,白苗因上一任圣姑的离去而内讧,甚至自相残杀,如今连新任圣姑都没选出!本以为黑苗稳胜无疑,谁料到途中会横生枝节——

“那又如何?”拜月教主冷笑不止,扬眉道:“规矩就是规矩,不得破例!本座已和诸位大祭司商量过,为平息教中干戈,由你带着月痕、月轮两护法到中原接回上一任白苗圣姑的后代,你二人谁先促成拜月教跟歧公子的协议,便由谁继承教主之位。”

“由我接回白苗圣姑的后人?”黑苗圣姑瞪大眼眸。

“没错,你是黑苗的圣姑,蛊术是个中翘楚,毋庸置疑。”拜月教主拾阶而下,踱步至跟前,两指一勾她那张桀傲中掺着些许迷惑的脸蛋,“不要想暗中作祟,月轮和月痕会随时向总坛汇报你的一举一动。黑苗族人对你的期望很大——别让他们失望。”

“教主!”黑苗圣姑面色惨白,说道:“奉月与白苗圣姑的后代素昧平生,万一那人拒绝跟我回苗疆怎么办?歧公子与本教的协议事关重大,岂能轻易泄露给一个自幼长在天朝的人?”

“此事轮不到你担心!”拜月教主一甩宽大的金丝缀纹袖,厉声道:“莫忘了,拜月教弟子的血液中渗有隐蛊,在他们年满十五的时候发作。除非,黑白苗男女婚配,否则,绝对活不过二十四岁!本座相信,经过上任白苗圣姑之死,她的后人必不会再愚蠢行事——”顿一顿,又补充道:“嗯,月属阴,日属阳,倘若那是个争气的女子,正好,若是个有魄力的男子——任大祭司吧!”

“我……”黑苗圣姑心中仍有不服。

“汉人有句诗文,‘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奉月,你若想跃居万人之上,便要先忍人所不能忍。”拜月教主负手而立,仰望黑暗的苍穹,明月在火光的映衬下分外妖艳。“千百年来,拜月教被少林等派视为蛮夷魔教,呵,现在该是苗人一统江湖,雪耻反击的时候了!”

白苗圣姑的后人远离苗疆,若比施毒的手段,岂是她苗奉月的对手?黑苗圣姑另有所思,眼中闪耀出一抹阴鸷的神色,唇边漾起森冷的笑弧。

祭月神坛袅袅地回响着女子冰冷的誓言——

“奉月愿为神教粉身碎骨,在所不辞。”

第1章 背弃

殇庸三十七年,初春。

京城,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大街小巷,茶馆客栈、青楼赌坊可谓店铺林立。车如流水马如龙。尤其一到晌午,买卖铺户的生意更加兴隆,水泄不通。说书先生口粲莲花,卖唱的歌姬腔调圆润,打把式卖艺的干练利落,一派歌舞升平的繁华景象。

朱雀大街内最负盛名的即为这座雕梁画栋的“醉仙楼”。

楼分上中下三层,飞檐尖顶,抱厦环绕,逐层分收,四望如归。一阵危雨后,赤金琉璃瓦在夕阳的映照下,呈现出五彩斑斓的色泽。一轮彩虹横跨苍穹,点缀着朦朦胧胧的大地,整座醉仙楼笼罩在浮露中,若隐若现,煞是缥缈。

年年高中魁元的天朝三甲、进士的大名均在醉仙楼布达,故此又被后世墨客誉为“文曲龙门”,天下才子慕名而来,纷纷在雪白的壁上题诗作赋,极尽附庸风雅。

即使秋试未到,醉仙楼照样高朋满座,喧哗热闹。

伙计笑呵呵地招呼每一位客人,跑前跑后,忙得不亦乐乎。东拐角的小厢内,有一位与楼风格格不入的虬髯大汉靠窗而坐,乌黑迥然的眼眸俯瞰着大街上的人潮,面前偌大的桌子上没有陈放冷荤热素——一盘菜、一个碟、一只杯,全部是清一色的红漆酒坛,有空有满。

缭绕的酒香弥漫在空气里,沁脾沁肺。

突然,一只大手凭空探来,将大汉眼前的酒坛拎起!顺着酒坛望去,来者是一身着华服的青年男子,他似笑非笑地摇晃着空空如也的酒坛,“我早该知道,你是宁死都不会多花几个孔方兄,点碟小菜,拿个酒杯来慢慢品味,‘牛饮鲸吞’真那么过瘾?”

虬髯大汉懒得理他,一把抢回酒坛,淡淡道:“想喝酒自己买。”

“喂!你也别太无情嘛——”华服男子眨眨眼,刁钻地叹道:“好歹咱哥俩同殿为臣多年,一起出生入死,几口酒还要分个彼此?哼!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亏得我特地溜出来找你,怕有人怪罪……唉,谁料会受此等冷遇!”说罢便要拂袖而去。

虬髯大汉闻言,容色稍霁,伸臂一挡他的去路,“慢!把话说清楚。”

“风老大,你别太侮辱人喔!”华服男子毫无形象地哇哇大叫,吸口气吐出一大串抗议的句子:“难道对你来说,像我这样貌赛潘安、才比宋玉、俊美无俦、风流倜傥的极品男子,尚且比不上一个行将就木、阴狠毒辣的丑陋太监的魅力大?”

真是位敢说大话的爷……

一阵风拂过,侍候左右的伙计顿觉全身僵硬,头顶几根孤零零的稻草随之飘摇。

风烛庆幸没吃过什么东西,狠狠地瞪了华衣男子一眼,摆手斥退伙计,挑个空酒坛“嘭”地猛砸向他那自以为是的臭脸,接着再抄起筷子射向他欲躲闪的四肢——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华服男子保住了自己陶醉不已的脸蛋,但是,那件可怜的衣袍上却多了一堆密密麻麻的小窟窿!

“风烛!”

“你再多说半个字,我保证你会立刻‘七窍生烟’。”风烛一甩手,双臂环胸。

华服男子托着下巴哀号:“你何时变得跟月刹一样恶毒?”

“对恶人仁慈就是对善人的残忍。”风烛睨着他,沉声问:“死刁嘴,你当着外人的面大呼小叫,惟恐别人不知你的来意?”

花凋露出雪白的牙齿,嘿嘿讪笑:“失误,失误啦。”

风烛闷哼道:“说吧,你跑出来找我做什么?”他没傻到认为一个刻薄刁钻的男人,会吃饱了撑着跑来跟他套交情。

除非——

“小安子到六扇门唤你我、雪韧和月刹前去钦天监待命。”说到正事,花凋当即收敛起玩世不恭的神态,眉宇间凝结了一股冷冽之色,“他说……是薛公公的意思。”

薛公公?那个后宫娘娘跟前的大红人?

“一个内侍,竟敢私自调动御前捕头?”风烛挑起浓眉,不以为然。

“他不是个普通内侍哦!”花凋把玩着修长的十指,“众所周知,薛公公虽非钦天监的司簿,但他所辖的司礼监位居十二监之首,在后宫可谓权倾四野。呵,就是朝中一手遮天的尚氏兄弟都对他礼让三分,你说,小小的四品捕头,他敢不敢调动?”

风烛再灌一口酒,“你的意思是要去了?”

“不然我来找你干吗?”花凋翻了个白眼,食指一点他的鼻尖,“我郑重警告你,别在节骨眼上耍牛脾气,连累大伙。”

“连累大伙?”风烛抹抹嘴唇,抬眼望他,“你担心的是连累你吧!”

花凋冷冷一笑,不置可否地耸耸肩,“你要这样子说,未尝不可。”毫不在乎是否会伤及多年的情谊,更不在乎旁人的看法。

饮食男女,自私点无可厚非嘛。

“月刹已去了?”雪韧温文守礼,多半不会拒绝;不过,月刹为人心狠手辣,冷若冰霜。若非下圣旨,他绝不轻易走出六扇门的厅堂,更别说去深宫大内见一个不男不女的老太监。

花凋颔首,“不错,就差你一个。”

风烛落腮的胡子遮掩住了他的惊讶表情,粗糙的指腹摩挲着酒坛的滑壁。忽然,心中涌上一股不祥的念头,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只是隐约觉得有一场惊天动地的变故将要发生。

吴楚东南坼,乾坤日月浮。

八百里洞庭水域,烟波浩渺,港汊纵横,渔帆点点,芦叶青青,欧鹭翔飞于茫茫天际。君山岛位于湖中,高低七十二峰,花草异竹丛生,空气清新。纤云四卷的湖光山色,犹如丹青水墨,美不胜收。

“赵人遗我剡溪茗,采得金牙爨金鼎。素瓷雪色缥沫香,何以诸仙琼蕊浆?一饮涤昏寐,情思爽朗满天地……”绿衣女子轻歌曼吟,放下背后的竹篓,“再饮清我神,忽如飞雨撒轻尘;三饮便得道,何许苦心破烦恼!”纤纤玉指拨弄着面前繁茂的茶叶,一片片娇嫩的芽蕊,状若银针,金黄茸毛包裹其身,细细去闻,淡淡的香味扑鼻而来。

她清秀的脸蛋儿染上一抹红润,小心翼翼地摘下嫩芽,放在背篓的夹层内,“碧螺、毛峰、六安瓜片、太平猴魁、庐山云雾、凤凰单从……”微闭双眸,红唇吐出水灵灵的音符,格外悦耳,“加上咱们自家的‘君山银针’,呵呵,差不多全了呢。”

这时,远远的传来女子急切地呼喊:“龄姐!龄姐!你在哪儿啊?”

绿衣女子霍地站起,双颊漾开甜甜的笑窝。她眺望着渐渐靠近自己所在山头的一叶扁舟,应道:“佩儿,往这里划!”说着一拎裙摆,碎步跑去。

君玄佩以袖试汗,嘟着芳唇道:“龄姐,你太不够意思了。也不想想咱们君山七十二座峰,你到哪里去又不告诉丫头,要找你简直是大海捞针嘛!”纵身跃上短堤,艳丽的裙袖在风中飘扬,宛若一只骄傲的蝴蝶,娇俏动人。

君玄龄拉住她的小手,亲昵地微笑。

“你平日常到外面闯荡,四下溜达着玩耍,不见得找我几次。所以,姐姐我全当自个儿是隐形人,就不惊动你啦。”“喔?”君玄佩眨眨美眸,戏谑道:“敢情姐姐是在怪妹子冷落你?”

“莫胡说。”君玄龄一弹她白皙的额头,“你是君山岛的二小姐,言行举止怎能那么轻佻?不怕人家笑话啊。”说归说,脸上的宠溺笑容依旧,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

“江湖儿女,不拘小节,顾忌太多好累人的!”君玄佩夸张地伸个懒腰,雪白的贝齿咬啮着涂满丹蔻的指尖,“龄姐,当今武林除却西域和南蛮的魔教,在九派八十一帮,四大世家,两湖岛及一险门中,咱们君山岛的地位举足轻重,加之爹娘广结善缘,可谓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对吧!”

“你究竟想说什么?”君玄龄好笑地停下脚步,扬眉问道。

君玄佩难得脸上一红,嚅嗫道:“好姐姐,我可是君山岛的二小姐,如果婚姻大事都不能自主,多惨啊。”

“佩儿。”君玄龄微颦秀眉。

“龄姐,听我说完。”君玄佩打断姐姐正要出口的话,按住君玄龄的纤肩,让她坐在卧牛青石上,“我前些日子去四川玩,误打误撞救了在峨眉金顶赏佛光、途中遭袭的唐门大少奶奶,也因此结识了唐门的三公子。”

“哦?”君玄龄慧黠的明眸悄悄闪动,静待下文。

君玄佩把玩着长长的发辫,兴奋道:“他们邀请我到唐门做客,这段日子,唐门的每个人对我都很好。龄姐,你相信吗?唐门并不像传说中的正邪难分,他们只是处事很低调罢了!”不大自在地扭捏一阵,才缓缓道:“龄姐,不瞒你说,优秀男子我见得也不少,爹爹的威严慈爱、师兄们的率性活泼,却从没一个——哎呀,我该怎么说?反正,人家好喜欢好喜欢他喔!”

君玄龄脑子“嗡”地一声响,嘴唇微颤:“你说、你喜欢上了唐门的三公子?”

“嗯!”她羞涩地点头,没注意到姐姐的神色。

“你怎么可以喜欢唐三公子呢?”君玄龄难抑激动的心跳,紧抓她的手腕,“你是有婚约的人啊!而且,你和他完婚的日子就快到了!”

“姐姐。”君玄佩撒娇地搂住她,可怜巴巴地道:“人家知道自己有婚约,所以才会愁眉不展嘛。爹爹糊涂,虽说当初风家对爹和大娘有救命之恩,但风伯母去世后,君家抚养他这个遗孤多年,已算报恩啦。后来,祝融野叟那个江湖奇人出现,带走他更是风氏的造化!偏偏你们日夜念着几百年前的旧时媒妁不放,非要我嫁给他!八年耶!他离开君山岛八年,从没回来看过咱们!谁知他是圆是扁,是胖是瘦?你们让我糊里糊涂跟一个算是陌生的男人生活一辈子,忍心吗?”

“不准这样说。”君玄龄摇摇头,无法苟同,“风大哥的父亲和爹是结拜兄弟,当年风伯父为掩护咱爹娘回中原而死,婚约既是风夫人生前的遗愿,绝不能说说就算。君子一诺言金,咱们岂能言而无信?何况,风大哥曾捎信告知咱们他在京城任职。音信未断,说明人家并未忘记君家,兴许职责在身,他没空回来吧!”

“我不管啦!”君玄佩急得一跺脚,“我喜欢的是唐公子,也只想嫁给他!”

“佩儿!别耍孩子气!”君玄龄安抚着她,“你口口声声说喜欢唐公子,他呢?他是否一样喜欢你?唐门一向亦正亦邪,特立独行,你确定他真心无二?”

君玄佩瞪着水眸,口吻中不觉带着一丝嘲弄,“龄姐,如果你顾虑唐公子的心意,那么,你又可否保证风大哥对我的感情?他远在京城,左右出入尽是名门闺秀。万一人家心有所属,这婚约便造就了一对怨偶!而且——”顿了顿,“我始终不明白,按理说长幼有序,应当先给你成婚,为何轮到我?以前,你和风大哥一起玩耍,我还小,只有蹲在旁边瞪眼看的分儿。呵,论交情你们深些,甚至差点就成了夫妻,为何最后跟他成亲的却是我?”

“我——”君玄龄被她的话噎住,挤不出半个字。

“不必你呀我的!”君玄佩挥挥袖子,不耐烦道:“龄姐你总是会有一大堆道理,我不想听你唠叨。总之,当我是姐妹,到时就一定要帮忙!娘那边已招呼过了,现在就差爹爹点头。”

“点头?点什么头?”君玄龄一头雾水,迷茫地问。

君玄佩干脆地宣布:“解除婚约!”

此言一出,电闪霹雳同时划过君玄龄的脑海。

京城,六扇门。

普天之下,谁不知这座高耸的大门意味着什么?它完全直属于当今皇帝,乃皇室御用的办案、监察体系。名义上虽不若刑部响亮,实则为京畿的重中之重,几乎驾空大理寺的职责,享有先斩后奏的特权。

倘若,谁不幸被六扇门的官差盯上,简直跟进阎王殿没什么区别,甚至可能连掉了脑袋都不知为何。故此,一提六扇门,满朝官员心惊肉跳,百姓更是避之不及。

阴森森,冷清清,空荡荡。

背着小包裹的君玄龄上下打量面前气派威严的府邸,两头石狮张牙舞爪,铜铃似的圆眼虎视眈眈,好像随时会咆哮着奔下石阶,冲锋陷阵。她不由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后退几步,搓搓受冻的素手,轻呵热气。

初春时节,北方的清晨仍然寒冷。

她自幼生活在南方,湖泽水乡的气候温暖宜人,即使冬天也不会冷得刺骨,更别说这已该春暖花开的季节。现在,一身单薄的衣袖倒是来去孑然,只可惜,冻得她快要变成僵尸了。来时匆忙,她根本没能顾及到一些琐碎的细节,真是失策。

“应是这儿吧。”君玄龄鼓起勇气,自言自语地上前,哆嗦着叩打硕大的门环。

咣当当!咣当当!

刺耳的撞击声响彻云霄,令周围路过的两个百姓不禁驻足。他们看到一个文文弱弱的年轻姑娘在叩打六扇门的门环时,同时目瞪口呆,下巴差点掉到地上。

“那位姑娘——”好心人低声吆喝,“别再敲门了!快走,待会儿等六扇门的人出来,你就小命难保啦!”说完就走。

“啊?”君玄龄不明所以,转回头再看另一个面色惨白的百姓,他的嘴巴同样张得足以吞下一颗鹅蛋。

“有冤情到衙门去击鼓,千万别招惹这些个鬼差!”他接道,希望可以挽救一个无辜的生命,“那些都是阎王爷跟前的小鬼儿,难缠得很哩。”言罢也匆匆离去,生怕被牵连。

君玄龄握紧手中的纸笺,再三瞧看,没错啊,地址上写的就是此处。为何他们会露出那样古怪的表情?她不过是到六扇门找人,怎么好像被人当做是自寻短见看待?莫名其妙地摇摇头,她决定继续叩门。

“吱呀”一声,府门大开。接着,走出一位腰悬弯刀的白衣男子,面如冠玉、斯文俊秀,亲切的笑容宛若冬日阳光,让人眩惑,“姑娘,有何贵干?”

君玄龄稍一迟疑,“敢问您是……”

“在下雪韧。”白衣男子温和地说,笑容依旧。

“雪韧大人。”君玄龄飘飘万福,轻声道:“小女子来自洞庭湖的君山岛,特来寻找一位故人,实在冒昧。”

“洞庭湖?”雪韧脸上的讶然稍纵即逝,说:“莫非,姑娘是君万浪的亲人?”有点江湖常识的人都清楚,掌管八百里洞庭水域的霸主正是君万浪。君山岛富可敌国,岛上弟子个个如出水蛟龙,是以天朝每年都要向洞庭湖派出大量的人才拜习水军。如果她是来自洞庭湖的君山岛,又姓君,八成与君万浪沾亲带故。

君玄龄坦然地颔首,“实不相瞒,君万浪乃是家父。”

雪韧忙欠身道:“竟是君小姐,失礼了,请进。”

“雪韧大人不要客气。”君玄龄随他走入六扇门的院落,嫣然一笑,“人离乡贱,出门自然不比在家,这‘小姐’的称呼怎敢在大人面前卖弄?”

对她的谦虚礼让,雪韧很欣赏,莞尔道:“既然如此,姑娘也别再叫我‘大人’。反正,现下不是在办案。”

君玄龄从善如流,笑着应承下来。一双秋波流转,不着痕迹地环视四周,两排矮矮的竹木排列廊下,刚刚发芽的嫩叶吐露着清新的芬芳。院落内并没有想象中铡刀之类的东西,反而宽敞利落,倒是外面的石狮空唬人一场。

雪韧见她轻吁口气,取笑道:“玄龄姑娘的眼神看上去好失望。”

君玄龄面上泛红,尴尬地说:“是我大惊小怪,勿见怪。”

雪韧耸一耸肩,不以为意地摆手,“不打紧,早习惯了。这样也好,乐得清静。”说着,带她到客厅。

待仆人奉茶后,雪韧问:“玄龄姑娘刚才说要寻找故人,可否告知他的姓名?”

君玄龄呼吸一窒,困难地说:“风烛。”

“他?”雪韧“哦”地低吟了一声。

君玄龄惟恐他说并无此人,杏眸细细观瞧雪韧的表情,无意间,视线落在他白皙的耳廓,目光一闪,忙移至他的脖颈,心中怦怦直跳!

他……他是……

雪韧抬头,恰迎上她明澈的一汪秋水,敏锐地察觉到事有异样。蓦地,他平和的神色掀起一抹仓皇的波澜,握着茶杯的手顿在半空,收也不是,回也不是。

气氛在瞬间凝滞。

须臾,君玄龄抿抿唇,率先打破僵局:“其实,人生有很多事都身不由己。圣人不是说过‘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吗?”释然一笑,“我想,我能够理解的。”

雪韧听她一番话,不禁露出欣慰的表情,温言道:“玄龄姑娘善解人意,雪韧不胜感激。”望着杯中的影子,难免几分自嘲,“想不到我的秘密能骗过皇上、瞒住百官、甚至是身边朝夕相对的三个臣友。然而,却被你轻易地发现了。”

君玄龄单手托着芳颊,微笑道:“或许,女子天生敏感吧。不过请你放心,我绝不告诉别人。”玩笑地朝他一眨眼,“‘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不知是从见面开始,还是在了解到雪韧的别重身份后,她竟对这个迷离的人萌生出相惜之感!

“好个冰雪聪明的可人儿!”雪韧渐渐地恢复镇定,十指轻松交握,“我应该早些认识你,毕竟,一个人所能负担的压力实在有限。”知己难寻,尤其是一个眼神便能领会深意的知己。

“倾盖如故,白头胜新。”君玄龄回以闲适自若的笑靥,“我敬佩你,真不容易。”

他明白她意有所指,唇角轻轻一勾,“彼此彼此,你孤身一人,千里迢迢从君山岛来京城找风烛,亦不容易。”

说到风烛,君玄龄紧张起来,“他在吗?人好不好?”

雪韧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保有深意地道:“他在,但好不好,我可不知道。”

君玄龄蓦地站起身,拉住他洁白胜雪的袍袖,急切道:“你快带我去看他啊。”这欲诉还休的话,最折磨人。

雪韧灵巧地挣开她的手,赧然道:“抱歉,雪韧素来不喜与人贴近。”

君玄龄长长的睫毛一颤,细细思量,不觉哑然失笑,“我懂了,官场中洁身自好原是一件好事,有何见怪之说?倒是我的失礼给你带来不便了。”

雪韧简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苦笑道:“我这个嗜洁的怪癖竟被你赞成了圣举。”难得君万浪出身江湖草莽,却有如此玲珑慧黠的女儿。他叹息道:“风烛应是在练功房,我领你去见他吧。”

“真的?”君玄龄一抓襟口,心跳加速。

待会儿见面,她该如何启齿呢?

多年不见,他有何变化?胖了?瘦了?黑了?白了?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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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灰暗的世界里到处都是残缺不全的尸体在尸体的中央位置站着两名全身是伤的男子而在两名男子面前有一个黑色的漩涡,漩涡中还不停的传出愤怒的吼声!这时其中的一个手拿双刃斧的男子对另一个手拿银色长剑的男子说道:”兄弟,看来今天我们要一起死了,今生能和你做兄弟,我死而无憾了!”手拿银色长剑的男子淡淡一笑然后说道:“兄弟,我们开始吧!”“好!今天就让我们两兄弟来结束这六界的劫难,恢复天道轮回!”话音一落只见两名男子瞬间化成了两条龙,一条全燃烧着金色的火焰而另一条则燃烧着绿色的火焰紧接着两条龙交织在一起冲进了黑色漩涡当中。
  • 京旗魂

    京旗魂

    长篇历史小说京旗魂即以此历史事件为背景,主要描写以谭荣、谭刚和索力两家京旗闲散迁移东北拉林、阿勒楚喀,和当地满族以及汉人流民共同生活中,由于不同的文化背景、不同性格,所造成的种种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