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珠也连忙挡住没有让丹青玛再行大礼,看她虚弱得厉害,就一直用手扶着她,也不顾丹青玛会污脏了自己那美丽得如同从蓝蓝的天幕裁剪下来的衣服,亲切地说:“右校王乃大英雄,路见不平之事,岂能不管,对他来说,这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谢谢王爷!”丹青玛弯腰,表示行礼。
李陵见蓝珠这么怜惜丹青玛,如此善良,心里很感动。
“丹青玛?你这名字很熟啊!”蓝珠沉思着说。
李陵也问她:“你是谁?他们又是何人,为什么要苦苦相逼于你呢?”
蓝珠连忙对李陵说:“那个长着扫帚眉的是右贤王王府老管家的大儿子哈尔邪,另一个是王府家丁!”
丹青玛期期艾艾地说:“公主觉得奴才的名字耳熟,那是因为我曾经是犯事的浑邪王侧夫人的使女,她有时候拜见现在的阏氏时就由奴才服侍。那时就见过公主,不过公主那时年龄还小,况且,位份尊卑在那儿放着,自然也就记不得奴才了。没想到公主这几年出落得越发漂亮,还是这么善良,这么体恤我们这些卑贱的奴才!”
“哦,那你怎么又和他们……”蓝珠问。
丹青玛用胆怯的目光瞅了一下蓝珠的身后,赶紧低下头,张了张嘴,没有敢说话。蓝珠一回头,发现哈尔邪他们哈着腰低着头在后面站着,一下子秀眉紧锁,生气地说:“你们为什么还不滚?等着让我拿鞭子抽吗?”
“公主,这女人……” 哈尔邪吞吞吐吐地说。
浑邪王当年率领军队投降汉朝,汉朝才得以在河西走廊设置了包括酒泉郡、张掖郡在内的河西四郡,对匈奴的打击很大,这一点李陵很清楚。但后来匈奴是怎么处置浑邪王的亲属的,李陵就不得而知了。这在匈奴应该是很敏感的,李陵觉得自己不能介入这种政治斗争。
“看来,这奴才是奉上命捉拿叛离匈奴的浑邪王的家属的。公主,你看……”李陵征询似地看着蓝珠。
蓝珠看了一眼李陵,厉声对哈尔邪他们说:“什么这女人那女人的?”说完又对李陵和颜悦色地说,“右校王有所不知,当年浑邪王犯事,该伏法的早已伏法,先单于早就颁布圣命,他的侧夫人已经另行改嫁,她一个使女有什么错?”又转向哈尔邪,冷笑着问:“你这个狗奴才难道还要违抗汗命,不放过这个使女吗?或者你们是要置右贤王于违抗汗命之地?”
“奴才不敢!”他们听蓝珠字字如箭,罗列的每一条都是杀头之罪,哈尔邪连忙叩头说,“那,这女人就交给公主让她服侍你吧!”
“用得着你这奴才多嘴多舌,还不快滚!”
“是!”
他们答应着,站起身,嘴里咕哝了一句,倒退着走了。蓝珠听见了他们的话,连忙喝令让他们站住,劈面就抽了哈尔邪一鞭子,说:“你们这两个狗奴才,刚才说什么呢?右校王是单于早就慕名、威震边关的大英雄,你们这卑贱之人竟然敢狂妄得藐视他!你们对右校王如此不恭敬,看我不禀报父汗,宰了你们,把你们扔进深山里喂狼!”
哈尔邪和他的伙伴互相看了一眼,虽然摄于蓝珠的威势,没有敢说什么,但眼睛里很明显流露着不服气的神色。蓝珠见他们并不马上认错,还打算教训他们,被李陵拦住了。
李陵走过去说:“你们刚才是说本王不够真英雄吧?”
哈尔邪的伙伴连忙用胳膊肘子轻轻碰了一下他,示意他不要再多嘴惹祸。李陵看见了,冷笑了一声,说:“本王是光明磊落的大丈夫,从不藏着掖着,你们如果还算是个真正的男人,就说出本王使用‘阴谋诡计’之处,你们刚才不也一直叫嚷着应该比比真本事嘛!”李陵背着手在他们面前踱着方步,轻蔑地说,“兵不厌诈,你们这两个蠢才,懂吗?”
哈尔邪低头翻起眼睛看了几次李陵,最后还是忍不住,他有点冲地说:“奴才也知道兵不厌诈,但右校王您贵为王爷,却使用事先准备好的拌马索暗算奴才,这不是一个真正的英雄所应该做的,就连奴才们都不会用的。”说完后,害怕蓝珠再发火,连忙低下了头,做好了挨打的准备。
蓝珠听了也很吃惊,在匈奴,如果使用拌马索,那是极不光彩的,她看着李陵,真怕他由于不熟悉匈奴的这一不成文的习俗而被他人耻笑。
李陵听他们如此说,倒是可笑了,他用眼角轻蔑地斜瞟了他们一眼,鼻子冷哼一声,转过头去,冷着脸不说一句话。
蓝珠见李陵这样,心里也释然了,她相信自己心爱之人的本领,厌恶地说;“你们这两个狗奴才也太自以为是了吧?就凭你们那愚蠢样,也值得着右校王那么费心?滚!”又对李陵说,“我看丹青玛疲弱至极,先让她坐下休息一会吧。”就和李陵扶丹青玛坐下。
哈尔邪答了一声“是”,倒退着离开一截后,转身向自己的马匹奔去,他看见两匹马还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抽动着,连忙冲过去,蹲下身子认真观察,发现两匹马的眼睛上都插着一支短箭,箭尾上刻着一个他们不认识的字----那是“李”字,每一支箭都不偏不倚正好从两只眼睛穿过,他惊呆了。他突然想起李陵的马减速时李陵回头看了他们一眼,似乎侧身动了一下,紧接着听见了两声轻微的连响,当时还以为是耳边的风声呢。他能在这么极为短暂的时间内在马上完成射击两马的动作,而且他们竟然没有任何知觉,更加可怕的是如此百发百中,两箭全都穿眼而过!哈尔邪急忙连跌带撞地跑过来,跪在李陵的面前,连连磕头:“右校王果真是神箭手,是真英雄啊!今后,除了大单于和右贤王,右校王您就是奴才头顶那至高无上的天,您就是奴才心中的真神!”
李陵知道匈奴人是敬重英雄的,即使是敌人,如果你让他败得心服口服,他也会敬重你的。但他懒得说什么,只是厌恶地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走开。
蓝珠本来用胳膊护着丹青玛,这时站起来对他们说:“右校王本来就是英雄,何用你们这奴才奉承评价!如果不是看右贤王的面子,还有右校王慈悲心肠,单凭你们藐视辱骂王爷,就可把你们喂狼!以后再不许假借右贤王之名到处为非作歹,要不然,本公主一定会替右贤王惩治你们!快滚!”
“是!是!” 哈尔邪答应连声,倒退几步,转身快速跑了。
蓝珠脸上的笑容灿烂得犹如盛开的春花,她对李陵更加崇拜了,但碍于有丹青玛在旁边,她只是用深情的火辣辣的目光看了一眼李陵,抿嘴笑了一下,转身从马背上取来了奶茶和高级牛肉干,先用小巧的、镶嵌银边的牦牛角骨碗给李陵盛了一碗奶茶,又给丹青玛倒了一碗。李陵确实也觉得渴了,他一饮而尽,奶茶很香甜,还温热呢,他看了蓝珠一眼,想这蓝珠也真细心。丹青玛喝了奶茶后,脸色好了一些。她重新跪在地上,对蓝珠和李陵认认真真地磕了几个头,说:“感谢公主和王爷的搭救之恩!奴才丹青玛身份卑贱,无以回报,唯有在神灵前日夜为恩人祈祷,让神灵保佑并且赐福给尊贵的公主和王爷。”
“丹青玛,你还很虚弱,不要多动,先吃一点牛肉干,多休息一会!”蓝珠连忙说。
“公主说的对,你不必多礼!”李陵说。
蓝珠从食囊里取出牛肉干,这本来是她准备让李陵在晌午饿了吃的。她递给丹青玛几块,丹青玛看样子是饿极了,瞅了他们一眼,一块块塞进嘴里,用力咀嚼着咽了下去。
蓝珠看着她那样狼吞虎咽,心疼地说:“慢慢吃!别噎着!”
李陵问道:“那两个恶奴为什么要追赶你呢?”
丹青玛看看蓝珠,又看看李陵,刚刚恢复了一点生气的脸上布满悲戚,还未开口,已经泪水盈满了眼眶。蓝珠实在不忍,说:“右校王,丹青玛还很虚弱,还是先让她回去休息休息,再说其他的吧!”
“好,那就先让丹青玛跟我们回你的住处,再做其他打算吧!”
丹青玛流着泪说:“就怕给王爷和公主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听奴才说完后,你们看能否收留奴才再说,好吗?”
“难道你还有什么打算?或者有什么可投奔的地方?”李陵关切地问。
丹青玛神情黯然地低下头摇了摇,没有说话。
“那就先随蓝珠公主回去,其他的事情你就不要管了,自有公主应对。”李陵和蔼地说。
“丹青玛,你是为我担心吗?哼,本公主还从来不知道害怕是什么滋味呢?”蓝珠轻快地笑着说,“别磨蹭了,快起来走吧!”
丹青玛答应着起身。
蓝珠抿嘴微笑着歪头想了一下,对李陵说:“那就让丹青玛骑我的雪里豹,它性情温顺,不会欺负丹青玛;我和你骑你的千里黑驹,它的体力和耐力都比雪里豹要好,但雪里豹性情暴烈,恐怕丹青玛驾驭不住它,你看行吗?”说完后狡黠地看着李陵。
李陵想了想,也只能这样,他明白这种安排后面隐藏着蓝珠那小小的狡黠,他苦笑了一下,说:“就这样!”
蓝珠轻快地转身牵来马,要亲自扶丹青玛上马,李陵过来抱起丹青玛,把她放在马上。蓝珠对丹青玛说:“放心,它很乖的!”然后欢快地来到李陵的马前,李陵已经稳稳坐在马背上,见蓝珠过来,他刚一伸手,蓝珠就抓住他的手,轻捷地跃了上去,坐在他的前面,舒服地靠在他的怀里。蓝珠好像又想起了什么,连忙坐直身子对李陵说:“丹青玛太虚弱,不要走太快,好吗?”
李陵微笑着点点头,蓝珠第一次见李陵这么温和可亲,她把头略微后仰,轻轻枕在他的肩膀上,随着马的颠簸而惬意地微微晃动着,她觉得幸福极了。远处突然传来悠扬而缠绵的草原牧歌,蓝珠闭着眼睛,在心里也默默地哼唱着。
蓝珠真希望这条路长些,长些,再长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