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弟,你可认识什么有学问的医学家?或者,你父有没有什么朋友认识什么医学家?”梁栋想通过袁瑛认识一些能够帮助他提炼青霉素、链霉素的医学工作者,不过他不太抱什么希望,满清荼毒三百年,人才太稀缺了。特别是医学。
医学家?袁瑛理解不能这个名词。
梁栋拍了拍头,反应过来,自己犯了个大错误,这个时代,国人哪能理解什么人叫做“医学家”?估计国内也就一些教会医院可以做一些大手术。梁任公就是在协和医院做手术不成功,内出血过逝的。“算了,我看不如这样,你去联系那个人,问他能不能帮我找上一个精通医学或者能够联系到医学工作者的朋友?”
袁瑛实在无法理解梁栋布置的任务,根本无法传达。
梁栋无奈,只得把要求写在一张纸条上。
接过纸条,袁瑛左看右看,还是无法理解,只得摇了摇头,说道:“算了,我还是拜访了我那族爷爷,见到他再说。”他老子原本比老袁还高一辈,为了财富地位,他老子自降两辈,反称袁世凯为叔叔,随之,他也得称袁世凯为族爷爷。最近经过梁栋调教,小子也懂得调侃了。蔡锷几乎每日都会到新华门报到,袁瑛去了,基本上都可以见到。
把暗号交给他以后,袁瑛就离开了。但出去没一会,他又回来了。
梁栋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袁瑛说道:“我那族爷爷请你去大总统府,说有要事商议。”继而脸色变得极为古怪,原来是:“另外,再次延请你出任官职。”袁瑛现在对梁栋佩服极了,暗地里明明在策划推翻老袁,明里老袁却又无比重用他,老袁这个冤大头做的,脸色不由得不古怪。
要事?梁栋想了想,想不起此刻能有什么要事?问道:“可知是什么要事要商议?”
才问了,就听得外面有人说道:“梁老弟,还能有什么要事?还不是我那请愿联合会惹的事。都怪我,害得大总统操劳了,这不,我专门跑这趟退腿,算是赎罪来了。老弟,你我是本家,你怎么也得替大总统参画参画。”闻声而至,是梁燕孙梁财神。他口中说惹了事,害大总统操劳,说的是请愿联合会。前几天,也就是九月十九日,他的请愿联合会还是建立了,几轮请愿下来,大总统为了变更国体,的确变得“操劳”了。
“燕孙先生,此话从何说起?为大总统效力那是力所应当。”梁栋睁眼说瞎话。反正都是互相对骗,只要不说“我们是投机者”就可以了。
梁燕孙进了屋,意外地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干,直是打量房子。看完,啧啧说道:“梁老弟,你怎么还住在这种房子里?绍明兄,你做的可不周全啊!我看不如这样,我送梁老弟一套房子,免得以后别人说大总统不重视才子,那我们这些做臣子的就罪莫大焉了。”
梁栋居住的偏房也就两间屋子大小,中间用珠帘隔着。外间一张书桌,几个椅子,面墙上挂着几幅梅竹兰菊。内间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虽清雅,但也的确显得简陋,过于朴素。
对于梁燕孙的越俎代庖,袁绍明身为主人一点也不生气,反而连连点头说道:“燕孙说的是……”顿时,梁栋看出门道来了,这肯定是老袁授意,梁燕孙操刀,就像当初应付蔡锷那样,同样是老袁授意,梁燕孙操刀送房子。所以袁绍明一点也不会生气,相反,还会很得意。老袁的旨意他哪敢违背?奉承都来不及!
梁栋客气说道:“燕孙先生错怪我绍明叔叔了,住这儿是我的主意,我喜欢清静……对于那套房子,无功不受禄!小子不敢接受馈赠!还请燕孙先生替我谢谢大总统的好意。”点出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他现在还不能直接收下房子,所以推辞了,但又不能把面子彻底撕烂,又道:“若大总统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只要为民着想,小子当尽绵薄之力。”与梁燕孙一样,太假了,说的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梁燕孙与梁栋对望一眼,都是哈哈大笑。梁燕孙修剪有致的胡子上下抖动,笑道:“老弟,快走吧!大总统还在大总统府等着呢!你可不能再矫情了。”
但出乎他的意料,梁栋摇了摇头。而且态度异常坚决地说道:“燕孙先生,十分抱歉!大总统府,我是肯定不能去的。房子,我也是肯定不能要的。”
上一次他拒绝了老袁的任命,就知道以后老袁还会派人过来。用俗语来说,老袁欠了他一个人情,而且还是一个很大的人情,不论到什么时候,这个人情都得还的。针对上一次草率上达制度方案被老袁冷处理,这次他学乖了,他要找一个最合适的时机来为后世的文人争取机会。让那些太祖们明白,文人并不是都是他们手中的玩物。
梁燕孙大大疑惑了,望着一脸肃然,意志再坚决不过的梁栋,他想不出这个小子拒绝的理由在何处?如果不是看在同族本家的面子上,他根本就不会跑这一趟,受此羞辱。顿时,目光就冷淡了许多。“梁老弟,你这么做不是纯粹给大总统难堪吗?”
袁绍明察觉气氛不对,连忙做和事老:“贤侄,你怎么能这样做?大总统可是已经请了你一次,你这次又让大总统无功而返,大总统的面子在那搁?是不是?快快……”
“绍明叔,你错了。”梁栋又转向梁燕孙,行了一礼,道:“燕孙先生,刚才冒犯了……但是,栋在这里还得烦请燕孙先生帮一个忙,请转告大总统。世人都可接受大总统之爵位,唯栋不可以。世人都可接受大总统之馈赠,唯栋不可以。”说罢,梁栋转身就走进内屋,珠帘一放,再也不与其他人见面,意思再明白不过。
送客!
梁燕孙、袁绍明各自对望一眼,看向袁瑛,袁瑛也是不明所以。梁燕孙无法,只得回去向袁世凯复命。
新华门总统府。
春藕斋内,袁世凯安坐主位,梁燕孙一脸羞愧站在几尺远的地方。把经过叙述了一遍,梁燕孙自知办事不力,说道:“属下无能,未能把梁栋请来,还望元首责罚。”
袁世凯不言不语,拿起碧绿色的鼻烟壶,吸了几口,缭绕的烟气与他那花白的胡须相映成趣。但在这一片白色中,那双精光闪闪的眸子如刀一般锐利,割破了烟雾的阻挡。受不住老袁的目光,梁燕孙不自觉把头抬得更低了。就在这时,老袁突然发问:“世人都可接受大总统之爵位,唯栋不可以。世人都可接受大总统之馈赠,唯栋不可以。他真是这么说的?”
“啊!是的。”梁燕孙吓了一跳。“他的确是这样说的……大总统,我看我们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含义就是那小子不识相,不要太看重他了,免得那小子更猖狂。
“燕孙,你不懂。”袁世凯放下鼻烟壶,说道:“变更国体实乃民意,倡言国体变更,谁也无他所言有理有据。我若以私利赠之,必然授人以柄。他视我为王者,我必当以国士待之。懂不懂?”
梁燕孙品了品味道,方觉悟过来。
梁栋哪儿是在拒绝?根本就是在变相“请愿”!通过屡召不至的行为,又看似大义凛然的态度,不断暗示大总统为他心目中的王者,进谏总统不可为了私利而罔顾大义。什么为“大义”?变更国体即是大义。高!实在是高!看似以退为进的“进谏”,实质却是更隐秘,更具有攻心效果的“请愿”。梁燕孙不得不暗叫一声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