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不过就是如此。”她的话，如同魔咒。
也许，这样的瑾泽比较符合以前舒舒学到的人类的定义。想要某些东西，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得到；讨厌某些东西，不管花费多少心血也要毁去；有时明明是血亲却反目成仇，有时却能为原本毫无关系的人豁出命去。人类，就是这样奇怪的生物。堕入凡间时，她有一瞬觉得不安，如果成为青童口中所说自私自利无恶不作的人怎么办。想到她会变成她所不知道的样子，伤害着别人，给别人带来痛苦，她就感到不安，想要退缩。
真的到了人间后，她学会了很多事。士兵们的欢笑并没有带着阴霾，伯伯对她的关心也不带任何目的，她拼命努力，想要成为他们中的一个，她已经是一个人了，就要像人类一样生活。尽管，想回天上去，想坐在自己的云上，机械地按表格接送人类穿越。虽然青童说过许多人心难测的故事，她也看过了血腥，但是心里默默怀着期待，她不想用恶意去揣测别人，或者，因为不想揣测，所以把所有的事都往好的地方想。想要单纯地过活，感觉却渐渐丰富了起来，她能感受到别人的心情，还能把那份心情学起来。
她学会了关心，学会了努力，学会了厌恶，学会了喜欢，学会了开心的笑，学会了难过的哭。她曾经讨厌过别人，也妒嫉出现在瑜书身边的女子，因为她学会了爱，并且深爱着瑜书。越来越丰厚的感情，好像不再受她的控制，她也喜欢上瑾泽，还觉得这个世界上的万物都是值得爱的。她其实不想成仙了，为了不让青童失望，她继续努力着。渐渐地，她也明白了，人类不止有感情，还有理智，这是青童不曾告诉她的事。也许他也不明白吧，在她看来是这个样子，他其实并不是懂得很多，但是他处处照料着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很厉害。这种感觉，就像瑜书明明爱着她，却不得不跟她分开；瑾泽明明也爱着她，却做这样的事在气她；她明明想要跟他们好好相处，却跟青童吵架了，却不得不离开了瑜书，却深深地伤害了瑾泽。
“人类，不过就是如此……”她喃喃地重复，忽然觉得有些释然了，“我就是这样的人呀。”
她现在不是仙了，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所以她想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眼中只有爱人的影子，跌跌撞撞地到他的身边，不怕离开了谁，也不怕冲撞了谁……可是气喘吁吁地到达后，又是一番碰撞，伤了他，也伤了自己。
“你想做什么？”她问，对现在的舒舒多了一份好奇。
“去成为更完整的人吧……我也不清楚……”只是不想呆在这里，想要到别的地方去，人就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了，也许下一秒会后悔，也许下一秒她有了目的地……这样许许多多的“也许”，是人生的快乐之一。毫无目的地前行，经历人生的风景，不过这次，不用再跑得气喘吁吁了。
“舒舒……”青童出现在她的身边，“他不要你了吗？”
“啊？”她回过神，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院子。天已经亮了，天气格外的晴朗。她伸了一个懒腰，纳闷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是你搞得鬼吗，舒舒在心里问。她没有回答，好像睡着了。
“你个小气鬼，还在生昨天的气，连我叫你也敢不应了。”青童在后面大声地吼。
“没有没有，怎么会呢？”她吓得连连摇手，转头怯怯地看着他，“昨天，是我错了。”
“知道就好。”他得意地勾着嘴角，伸手捏着她的脸，“你刚刚是怎么了，一个劲地往前走，我叫你你也不应。你是不是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事了？”他紧张了起来，上下打量着她。
“没有了。”她拼命摇头，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他担心她被阴魂控制了。感激地看着他，又为自己的失神汗颜，那样算不算想到什么做什么呢，想要离开，脚就自己动起来了。她从门前逃开了，他醒来后发现一定会更生气吧，一想到他生气的脸和伤心的目光，她就忍不住想要走得更远一些。
“又出神了。”他狠敲她的头，气呼呼地瞪着她吃痛委屈的模样，“我们离开吧。”他凶巴巴地说，却带着恳切的目光，“我们不要再呆在这里了。”
“那我们去哪里呢？”她问，如果是好地方，再跟他在一起了无所谓，她还想在他身边多赖一阵子。
“去……我们先白刹去一个地方，帮你把体内不好的东西都除去了，我们也好安心地玩呀。”
“那我们什么时候走呢？”她眯着眼问。
“今晚。”
“今晚呀……”她想了想，点点头，“好，天黑之后我去你那里找你。现在，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可以吗。青童哥哥，其实我有很多自己的事情。”她垂下眼，轻声说。
“去吧。”他拍了拍她的肩，如果不做个了断，她也不会安心地离开。
她微微一笑，走出了陌生的小院，回头不舍地看着站在原地的青童，“我一定会来找你的。”
“好了，好了，我相信你了。”青童故作大方地挥挥手，他在乎的不是这个，如果她不来，他一定要找到她逼着她一起走。可是现在离天黑还有很久，一想到她可能去见的人，他心里就不舒服。不过最后一次，他会等待，然后两人就能回到以前的日子。
“你应该知道他要除去的是什么东西吧。”她阴狠地问，“你最好不要妄想。如果你跟他们去，我会强行霸占你的身体，哪怕是我们两个人都魂飞魄散也再所不惜。”
“害怕了吗？”舒舒打趣道，“安心了，我才不会去呢。你是很坏没错，还杀了很多的人，可是我还是没有办法送你去死。我现在也不是仙了呀，除魔卫道的事也跟我没有关系。我是个普通人，有点怕寂寞，有你在会比较热闹。”
“你不是傻了吧，如果留下我，我叫有一天会侵占你的身体。这是你不能阻止的。”
“到时候就换你在外面辛苦，我一个人在你耳边念了。其实我话很多的，要是我经常烦你，说不定你就把身体还给我了。”
“傻到天真。”她不屑地说。
“不过你要乖乖地听话，要是你再用我的身体做坏事，我会自杀。你那么怕死，一定不想这样吧。”
“你在威胁我吗，我才不是怕死。”
“那为什么紧张青童要除去你的事？”
“因为我要活着，连同无数不想死不能超生的魂魄的份。”
“你是他们的希望吗？”舒舒问，觉得这样的情形，她应该是带着他们所有的希望而生。
“还有绝望。”她冷漠地说，不再发出声音。
舒舒忽然觉得她很伟大，也许开始的时候她会成为一个普通的女子，可是为了生存，她舍弃了感情，成了魔。她成形的方式，可能就注定成不了普通的女子，背负着的鲜血还有无数的感情，她如果是普通的女子怎么撑得下去。舒舒忽然觉得肩膀上很重，她现在的感情，原来也是她和他们的。
说到要出宫，舒舒一开始就想到了阿银。她现在还不会一个人生活，至少要找一个人陪着她一些时间呀。隐着身形，小心摸到国师院里，原本很少人进来的院子，不知为什么聚着一群人。
“国师大人，那个女人真的是妖吗？”有人问道。
那个女人指的是她吗，舒舒想，躲到了一边。
“劫数呀劫数……”阿银像模像样地叹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
舒舒忍着笑，听到另外有人问：“那可有什么解决的方法？”
“这个……还要看帝王的心意。”
“听说皇上昨夜把她赶出来了，应该是对她没了兴趣。我们现在进谏，一定能让皇上下决心除去她的。”有一个人说。
“是呀。”旁边的人附和道。
众人拜别了国师，议论纷纷地离开了。看到他们走远了，阿银总算松了一口气，事情真的越来越麻烦了，他还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比较好。
“呵呵，我都听到了，你说我是妖。”舒舒跳到他身后，一拍他的肩膀。
他吓了一跳，往后一退，他讪笑地摊开手，“你也知道，这是大势所趋。”
“不过，”她坏笑地勾起嘴角，“你说对了也说不定哦。”她默念咒语，身体慢慢升起离开了地面。“看到了吧，”她得意地咯咯笑，回到地面拉住他的手，“所以你最好乖乖地跟我出宫，不然，我就要吃了你。”
“出出出……出宫？”他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来。看到她忍俊不禁的样子，脸上不禁起了一层红晕。“出宫就出宫，我才不怕你呢。”
“哦哦，这样才乖。”舒舒摇摇他的手，笑得一脸灿烂，她终于拐到人跟她出宫了。将来会发生什么，还真是值得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