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转，翻个身，拉拉被子，叹一口气，眼皮动了一下，睁开眼又闭上，再翻身，再叹气……外面的雨早就停了，天也亮了，她睡不着，又不想起来。星夜离开好几天了，听说是跟他师父一起离开，她还以为有什么要紧的事，如果只是这样，为什么不打个招呼再走呢。裹着棉被，她蒙着头，不想听外面的敲门声。
“舒舒，应该走了，你到底要赖到什么时候？”青童走进屋里扯着她的被子，“我知道你不想除去阴魂，可是星夜打输了，你就要乖乖地跟白刹走。”
“有这个约定吗？”她摸着头，早就不记得比试前打赌的内容，“我不是在躲这个。我要留在这里，等星夜回来。”
“不是跟你说了，会有人通知他你的下落。而且，妖界的人要找他很容易，要是他下山了，我会带你去见他。”
“那不一样。”她坐起向，抱着怀里的被子，“如果我去找他，他可能有别的原因不能见我，他连说都不说就走了，一定有不方便的地方。我想可能是我的原因，我附着阴魂，他不能让别人知道他跟我在一起。所以我不能去找他，只能在这里等。如果等着别人通知他我的下落，再让我等着他来，太花时间了。他也许不能马上来。那还不如我一直呆在这里等。”
“你的念头总是这么怪。”青童摸摸她的头，“那个小子，真的那么重要吗？”
“我不知道，就是舍不得他。可以再过几天，我就不会这么想了，以前我也觉得瑜书很重要，现在当然也这样想，却没有非要跟他在一起的念头。青童哥哥一定觉得我以前跟他在一起很糟糕，不过，我到现在都不觉得做错了。我常常后悔没有早一点发现，没有早一点跟他说，他对我很重要，也没在及时拒绝瑾泽。如果我能聪明一点就好了，我一直想，要是当时我能像现在这样聪明，就不会让别人伤心了。当然，现在的我可能还不是够聪明，将来说不定会觉得现在很蠢。所以，我想尽可能地照心里想的去做。因为心里想的事，非常想做的事，不管再怎么愚蠢，我也不会后悔。”她微微一笑，忽然想到什么，“虽然我现在觉得星夜很重要，但是，青童哥哥也很重要。你用不着吃醋哦。”
“谁无聊会吃醋呀。”青童气地捏着她的脸，有种被看穿心事的慌张。她好像懂事多了，他看到了她的成长，却发现自己停在原地，寂寞地看着她的背影。看来他也得努力了，他无奈地想，又觉得安心，现在的她不会再随便被人拐走了吧。
“对不起……”舒舒连连道歉，揉着自己被捏痛的脸，“我知道我很笨，这样说了，你也不会让我赖在这里。阿银也一直说，住在这里很花钱。可是星夜那么喜欢我，我不能扔下他不管呀，青童哥哥，你就让我留下来等他吧。”
这个丫头果然还是不能让人放心，青童暗暗叹气，就算变得会思考了，心性还是跟小孩子一样，这样只不过是懂事的小孩子，而且照她的逻辑，只要有人喜欢她，她就要跟着喜欢上对方，这样实在太危险。他要好好紧盯她才行。“你想留下来的事，我去找白刹商量一下。别抱太大希望，他很想要你体内的阴魂。”
“嗯。”舒舒点点头，并没有很担心。在她心里，白刹是可爱的人，是不会过份的为难她，虽然这样，她也不敢有什么要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她不能让别人按她的方式想，就像她没办法遵照别的的思维方式一样。他们都很奇怪，就像在他们眼中，她是奇怪的人。
“阴魂的事可以延后，可是一直呆在这里真的好吗，天剑门不会让下任掌门跟妖扯上关系。”白刹查过星夜的底，知道他就是最受天剑门掌门器重的弟子。之前，有不少小妖想媚惑他，他都不为所动。他没有杀那些妖，只是夺去它们的法力，其实这比杀了它们更让它们痛苦。他一定不知道吧，白刹想，他不觉得星夜是阴狠的人，可能是他跟舒舒在一起的关系，常让人觉得孩子气。
青童没想过他会这么干脆的答应，他一点都不担心星夜的事，如果他一直不回来，舒舒总有一天会忘记。他们的生命只有那么长，等他们都不在了，留在舒舒身边的人就只有他。其实有很多事情，他没有舒舒想得清楚，当月老出现时，他很是吃惊，他忘记了自己还是仙，也忘记了下凡的目的。
“跟我回天上去，你的身上沾了尘世的俗气，如果再不回天上，会迷了你的本性。”
“我不回去。”青童固执地说，被涌到脑中的现实冲得不知所措。
“月老师傅，你下凡来看我吗？”舒舒听到动静，出来一看，发现来的人竟然是月老，不禁高兴地围了过去。
“你别过来。”月老伸手止住她，“你身上阴气太重，不要跟我靠得太近。我来是为了带好青童回去。”
“我说了不回去。”
“由不得你。”月老使出法宝将他绑了个结实。
青童气恼地瞪着他，却没有办法。舒舒愣了一会儿，想要替他求情，“月老师傅……”
“你别说了。”月老阻下她的话，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好自为之吧。青童我会带回去好好管教，你的事以后要自己作主。你是凡人，就在凡间过自己的生活吧。”在天上，他听说了她做的事，原本还担心她，现在看到她的样子反倒放心了。让他头痛的是青童，即使不能斩断情缘，他也不能放任他呆在人间。“天上一日，人间一年。等青童再来到人间的时候，你应该早就不在了。你也忘记他还有天上的事吧。”
这就是仙与人最大的差距，青童忘记了，她会像星夜一样老去，最后她和他们不在人世，他却一人独活着。仙不是仙，人不是人，那个时候，他要怎么办。这些，他都没有想到，或者在偶尔想到后刻意地忘记了。他想留下，所以别的事，什么都不想在意。
舒舒不是第一次跟青童分别，被贬下凡间的时候，她什么也不懂，就连不安都是浅浅的，没有切实地体会。跟青童再遇时，她很高兴，她以为两个人会一直在一起的，就算她之前任性地出走，总有一天，也会回去和青童在一起。学会了独立生活又能怎么样呢，如果青童没有看到，她再怎么努力，变得再聪明都没有用。她不能想像青童不会再出现的生活，好难受，好像世界上只剩下她一个人一样。
“舒舒，要是难过就哭出来。”阿银看她一直仰着头呆呆的样子，不禁有点担心，他们离开好一会儿，再怎么看也看不到了吧，原来世上真的有神仙，他假扮天师的事会不会被天罚，神应该没有这么多时间管这个吧，如果求神有用的话，他求了那么多次想变成有钱人，为什么都没有实现。他想着自己的事，没有发觉身边的舒舒慢慢握紧手。
她想要追上去，把青童找回来。如果努力地往上飞，会不会到达天庭呢，要是她好好跟月老说，他会放了青童吧。她很快会死，对神仙来说，她的生命是短暂的，那么短的时间，让青童陪在她身边吧。她不想再跟人分开了。她在空中飞行，想要追赶消失的身影，失去的痛苦，她早就懂了，所以才害怕，以为永远不会离开的人竟然离开了，她觉得很害怕。
“回去了。”有人在她耳边轻轻说。
她靠在谁的怀里呢，划过她耳边的风声，冰冻了她的听觉。眼前的天空好像变远了，原本就不可能接近，不管她怎么努力，她已经不能再接近那个世界了。
“舒舒，你这个笨蛋，怎么能乱用力量呢。”有个声音在她心里骂道。
如果青童知道了，一不也会这样骂她吧，她还是一样乱来。就算变得聪明，有些时候，她还是控制不住自己，人是不是都是这个样子呢。她已经跟普通人一样了吧，怎么她会像他们一样，变得冷漠忘记身边的人吗……至少现在的她，只要想到某个人的存在连记忆中都不在，她就觉得难过。忘记是多么残忍的事，她不想忘记，也不想被青童忘记。真是自私，她想，因为她是人。
白刹抱着舒舒回到地面上，她冲到天上的样子让他担心，她法力微薄，是靠什么力量飞上去的呢，难道她能反过来利用阴魂的力量，这应该是不可能的。
“你是飞不到天庭的。”他淡淡地说，既然做不到，还是早一点放弃吧。
“我知道的。”微弱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拼命控制着自己的眼泪，有些事，明知道是没有意义的，可是还是会拼尽全力去做。完全失去了理智，控制不住身体的反应，这就是本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