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彦飞长叹一声捂脸道:“我都给你气糊涂了!”
罗严大约调好了酒,用手帕擦着手道:“就这么说了。来,叫他们出来,开会了。”
众人在罗严宽敞的客厅会客桌边一个挨一个坐下来,这样一个简单的过程,众人你跟我,我和你还互相挤眉弄眼,调侃的金句跳虾似的往外蹦。罗严坐了首座,碰头会就算开始。
西泠社的机制是小组制,五人一组,组数上不封顶,但不是你想来就来,正式成员的进入需要经过严格的考察,目前西泠社招人的主要方式是成员出击物色,觉得合适,的确拥有绝对实力才会批准进入西泠社。如此严苛是因为西泠社是唯一的有固定月薪及分成的社团,每个月所得比做家教打零工要多得多,完全可以以此实现经济自由。
今年的西泠社成员组成,只有两名大三学生,罗严是其中之一,其他全部是大二。已经固定的小组分别是无厘头小组:刘咏尧,安云默,秦瘦,李乐,苏落落;解闷儿小组:朝颜,冯朝夕,黄亮,尹鹏,靳静;古装小组:康日兴,杨洋,凌洁,倪晨,管笛。未定小组分别是:江愁眠,杜欢,周扬;以及陈彦飞、乔丽丽小组。
前三个小组是老生走之后,大家觉得过去一年合作不错,各自投机,便组建起来的。未定小组则是还在物色人员,至于还会不会招入新人,罗严的态度是今年就维持五个小组的局面,所以西泠社目前缺员五人。这两天新生报到,所有人都没闲着,大家都散到学校各处,帮助未定小组物色人员,或者自己物色,因为副导演和编剧的职位已经齐了,要找的是能上台的演员,而西大的老生里有演戏天才的基本已经坐在这里了。两天看下来,果然有收获。江愁眠那一组相中了四五个新生,摸了对方底细,有两三个非常靠谱,等过了军训都带来试试。陈彦飞这一组只看中了一个,众人一起说她眼光挑。陈彦飞自豪的说她看中的是未来梦剧场的台柱。
演员物色环节讨论过后,是编剧以书面或口头的形势提出下一步的工作计划,包括剧本选择,编写进度。安云默、冯朝夕、凌洁、江愁眠、杜欢这几大才子各自讲了个天花乱坠,乔丽丽依夏秋冬的意见,提出改编一部犯罪小说。罗严听了这个计划,表示题材吸引人,不过罪犯是老师,在学校剧场里恐怕无法正常演出,但只要质量过硬,他可以利用力量在东宫面向大众的盈利性质的剧场安排演出。乔丽丽欢心不已。
“丽丽不写偶像剧改写犯罪剧着实让我惊讶,我很期待呢,不过,最好先让我看一看原著小说,电子书或实体书都行。”
乔丽丽很为难,最后说,那是她从室友手里借来的地摊读物,她回去找到就送给他看。
会议最后,有人开头讨论起西大新出的才子榜和美人榜。才子榜百人,美人榜百人,是西大校报柴达明领导的团队制作的,在西大全部六七万人中,根据课业成绩和社团表现,经过筛选提名,西大人投票和编辑内部评审,每年发布在校内论坛上。西泠社不少人都在榜,足以说明这个团队的实力毋庸置疑,其中罗严排在才子榜第三,陈彦飞排在美人榜第五,乔丽丽第十八。
众人调笑一番,罗严说:“我去年排第一,今年第三,心里还有些不适应。不过,这也说明柴达明这家伙搞的才子榜对事不对人,我大一做事勤力,他排我坐第一时,我以为他多少看的是我的名头,我大二因为不少事耽搁了,今年就给我拉下来,我服。”
大家笑。
忽然有人说:“这个美人榜第一的安婕,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众人众口不一发表意见时,陈彦飞和罗严的脸色都有点不自然,罗严的笑容略僵,陈彦飞看得出他内心纠结,因她知道罗严追安婕的事,众人还不知道,她知道这件事还是柴达明透露给她的。她连乔丽丽也没说。罗严和安婕处在哪一步,陈彦飞就不了解了,不过从罗严面色看,这段感情并不顺利,可能是罗严的单相思。
我擦,让一个闻名中国的富豪之子——虽然是庶出——为她害上相思病,这女人够厉害的。
陈彦飞这么想的时候,她自己都忘了罗严曾经对她抱有的感情。竟然没有猜到,罗严不想在众人面前谈论安婕,不是因为和安婕有什么难言之隐,而是对她心有顾忌,深怕她想起那段两人之间的过往,心里不舒服。
可惜陈彦飞压根没有想到这一茬,心思在罗严和安婕身上越想越幽秘,越想越邪乎。后来会散了,阿姨端上各式甜点面食水果,众人或坐在吧台边,或倒在沙发里,吃吃喝喝继续聊天吹牛。陈彦飞边想边漫无目的踱到可以观望整个东宫灯火的窗口,这是她最喜欢的地方。曾夸花一千多万买这样一个看风景的地方挺值。
罗严端了一小碗樱桃酥酪,悄悄走到陈彦飞身边,递给她。
这是陈彦飞最爱吃的甜点。她第一次来罗严家,一口气吃了十多碗,结果隔天拉肚子拉到脱水。罗严记住了她的习惯,每次碰头会,罗严都告诉阿姨做樱桃酥酪,只做五碗。
罗严打开一扇窗,从窗口吹进来的风和雨丝充满这个季节特有的味道,夏天不是夏天,秋天不是秋天,没有明显的界限,冰冰的,凉凉的,然而吹着人肌肤,落在人的睫毛和脸颊上,却是微醺醉人,触动人内心最隐秘的心弦。
罗严俯望下方朦胧的灯光,视线缓缓向夜穹和大地交汇的地平线展望,整个世界那么阔大,无垠,沉寂中的夜色仿佛可以包容一切。然而每每罗严望着远处,高处,如这比大海还要深邃庄严的天空,心里的追问却鲜有解答。内心的悲戚一层一层积累着,随着季节的加深,季节的永逝和生命的轮回,一层一层积累的悲戚无望宛如终年不见阳光的原始森林里千百年落下堆积最后终至腐烂的松针,和雨水一起化为泥土,成为抽生新的枝芽的动力,自己却永远无法见到枝头绽放的春蕾,积淀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