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时,他们没有接吻,却花了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在两边都是月桂丛的小路上,罗严情不自禁把安婕抱得紧紧的。他在想,这具肉体如果没有残缺,将会多么完美。他以为自己没有处女情结,其实是因为没有遇到真正喜欢的人。若是真的喜欢一个人,怎么会不在意她的过去。也正是因为真正喜欢一个人,他可以克服那种情结。
当他无所顾忌的拥抱这具残缺不全的肉体,却感到她比完美的肉体还要动人心弦。
罗严说:“我不在的日子,会安排人专门接送你。”
安婕摇摇头:“不用麻烦别人,我想你快点回来。”
罗严目光闪了闪,动情的在安婕嘴唇上一吻:“行,我会的。”
听说罗严要去美国,安婕剧烈挣扎一下,她下意识的以为罗严要离她而去了,那时才觉得自己对他已经很依恋。罗严要去美国,一下子让她想起那个去美国的人。那个她高中毕业后鲜有联系的男生。正是这个男生让她认识到男人身上令人厌恶的东西:贪恋、花言巧辩、才华横溢却深具统治阶层思维。
也正是这个男生在她孤苦自责的时候,用他的才华给了她快乐。她在高三那年得到他无微不至慷慨无私的照顾,她们共同进步,然后以优异的成绩结束高考毕业,那个漫长得过分的夏天,他们同床共寝,有一天,男生说:“安婕,我要去美国。父母为我选中西雅图一所不错的大学学法律。我没有选择。”
暑假还没结束,他去了西雅图。
安婕在西大,经常在凌晨,他发来信息:安婕,你是不是恨我抛弃了你。你也是屈服家人意志的人,我想你应该会体谅我,明白我的苦衷……
……安婕,美国和我想的不一样,好的地方不少,坏的地方也很多,如果我可以选择,我还是想回中国……
……安婕,晚上我不敢独自出去,最近黄皮肤的留学生总被抢劫,如果我学有所成,我会进入政界,改变这种状况……
……安婕,我在party上认识了一个日本女孩,她会说简单的中文,我想最近应该可以确定和她的恋人关系,不过,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我们在一起的那个夏天,你会忘吗?……
渐渐的,他的信息少了,安婕也不再关注他。
直到罗严说去美国,安婕脑海的这个人,重新站了出来。她深怕罗严会像他一样,像在她生命里出现又消失的人一样,一走就音讯全无。她厌倦了,疲惫了,也恐惧了。好不容易对罗严放下戒心,她不想又迎来一场失望。所以她对罗严说:“我想你快点回来。”
这个明确的信号,罗严准确无误的接收到了。他从安婕楚楚动人的目光中读出她的孤寂,焦灼,还有对他的依恋。那是她把他当做一个男朋友作为承认的证据。
罗严从来没有像这次一样,对出国如此排斥,可他不得不去。坐在飞机座位上,他很自然的听着音乐,耳机里流出他喜欢的迪克牛仔,作为一个音乐发烧友,近年来,他越来越倾向听一些老歌,比如美国六七十年代的爵士乐,甲壳虫,列侬等等,尤其是一些港台的老一点的歌手,罗严觉得他们的情感更丰富,对人生的体悟更加深切。
此时此刻,《三万英尺》这首歌的歌词,每一句歌词,每一个旋律,都如针尖扎在他颤抖不已的心口,震撼他的心胸,缠绵悱恻的沧桑感和撕裂感,华丽地摧残着他的意志,令他孤独得可怕。
罗严才意识到安婕对她来说,是多么特殊的一个存在。她的身上,蕴含着多么不可忽视的力量。
两个星期后,他从美国返回,飞机的起落架落地瞬间,罗严的心才终于踏实下来。
安婕去机场接他。
在机场乘客出口,罗严不在乎任何人的目光,忘情得亲吻安婕。
他还能顾得了什么呢,思念的洪水早冲垮了他用心筑建的堤坝,令他一溃千里,他只想紧紧抓住这个女人,那怕只有一小块岩石垫脚,他也想和她苟活下去。
谁能来分开他们呢?
新学期开始,罗严小心翼翼呵护着安婕,安婕也一点点的贴近了罗严,学着迁就一些他的习惯,赶上他的生活节奏。罗严的一些请求,比如希望她可以和他出席今年的社团会,不喜欢抛头露面的安婕考虑再三,便答应了。
社团会这天早上,安婕在楼层浴室洗了个干干净净的热水澡。吹干头发,把浓密的秀发梳了个新发型,然后依然在右边戴上一只雅致的发卡,化了个淡妆便出门赴一场约会。
约会不是和罗严,是西大校报的柴达明主动约她,他要找她约一个稿。本来这种事可以通过其他方式告知她,Email或QQ都行。但只要有时间,柴达明很乐意和他手下的主力作者坐下来聊稿。
他是西大新闻系大三的学长,瘦瘦高高,戴着无边眼镜,脸上总是挂着干净的笑容。在西大以品学兼优,风趣幽默著称。安婕喜欢聪明的人,所以柴达明每次邀约,她从不推辞。在西大校园里,安婕就是夏婕,夏婕就是安婕这个秘密,只有柴达明知道。
在他所有的作者中,安婕是柴达明最为欣赏的,和安婕坐下来聊稿也最多。不知为什么,这个个子不高,容貌不是十分漂亮却如月亮般光洁的女孩子在她对面坐下,柴达明就感到很舒服,被一团俗务缠得一身的疲惫也不见踪影,简直比睡个大觉还要解乏。
她有种娴静内敛的气质,身上总是漾着淡淡的雏菊的芳香,总是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从她的饰品和衣服的种类上看,她的经济很拮据,却总能穿出素雅明丽的感觉,和她面对面谈话时,她总会不由自主的向前倾着身子抵住桌子,微微侧着头,睫毛浓密的眼睛低低垂着,柴达明总会看到别着头发的小巧白皙的耳朵,每当这时,柴达明便忘却任何语言,微笑着聆听自己心脏美妙的跳动声。
依然是公共教学楼一层的蓝山咖啡厅,柴达明早早来到里面坐下要了份咖啡,喝了一半,安婕也来了,柴达明看看表,很准时。
嗅着那阵随风而至的雏菊香,柴达明亮出招牌式的笑容仔细看着安婕。
安婕要了份果汁,发现柴达明看着她,便笑问:“看我什么?”
“你换了发型。”
安婕用手指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几缕头发,莞尔一笑,没说什么。
“怎么样,你这一个月的生活有没有因为我贸然把你排上榜受到影响!”
安婕有些不好意思的躲开柴达明的目光:“多少有点影响,风言风语,你也知道,高处风大,不小心就着凉,反正我也不在乎这个。”
“其实我不是没考虑过你的感受。我搞的这个榜,首先就注明了:仅供娱乐。个人主观意识较强,不具有权威性。西大人也早把这看成茶余饭后的谈资,调侃调侃就完了。你不放在心上更好。”
安婕点点头。
柴达明接着说:“不过,再过个几年,等我们都离开了西大。我想你的名字会比在西大时还要响亮。那时,校友们才能发觉我排你坐第一位有没有道理。评判一个人的目光,是要讲前瞻性的,我相信我看到了你日后发展的潜力。”
安婕听着,沉思道:“我心里一点以后的想法都没有,我想我至始至终不过一个过客,只求有天能够放下负担去看一看风景,便足够了。榜上有名,天下皆知,不过自寻烦恼,没多大意思,为了一个虚名争得你死我活,我做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