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痛欲绝的抱回大儿子残存的遗骸,刘阿姨的似是瞬间苍老了十多岁。终日里,眼前,脑海里徘徊的全是大儿子那张让她心痛的脸。
很多次在夜里,她隐约会听见大儿子唤她的声音,甚至,她会见到大儿子支离破碎的身躯,混着满身血水横流的站在她的面前,凄凄艾艾的盯着她。
她去找过邻村据说最灵验的算命先生,去占卜问吉凶,可是,每一次那些所谓的高人,大师,总是千篇一律的寥寥几语便将她大发了。
刘阿姨只觉得事情并不如那些大师说的那么简单,她相信自己的感觉,那种挥之不去的阴郁一直都停驻在她的家,尽管,尽管这段时间,家里一直很平静。
平静到让她觉得害怕。
就在刘阿姨悬着的心一天比一天忐忑时,怪异的事情又发生了。
如果可以,刘阿姨好想求求老天,所有的报应请全部验证在她这个年过半百的老人身上吧,活了几十年,也够了。而刘家,就只剩这么一个将近20的儿子,他有算命万一,刘阿姨的后半身该怎么活?将来死后去了下面,她也觉得没脸见已故的丈夫!
可是,老天爷似乎并没有听到这位可怜母亲的祈求。
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刘阿姨年轻气盛的小儿子,竟然衰老了几十岁。
曾经那头黑亮的短发,如今已是满头稀疏的白发。
曾经那张年轻气盛的脸孔,如今已遍布千刀万刻的皱纹。
曾经那副活力四射的矫健身躯,如今已如风干的老树枝那般,一推就奄然倒地。在小儿子身上,刘阿姨早已看不出年轻人最后的一丝活力。
转而代之的,竟全是满目的老态龙钟。更让刘阿姨悲痛欲绝,呼天抢地的是,小儿子不仅身体像是被抽夺了活力,就连他的智力,也似乎被吸干了。
现在的他,终日里呆呆傻傻的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眼神呆滞,口角蔓延着分泌物。不会说话,不会穿衣吃饭,甚至都不能表达自己的想法。
刘阿姨有时候从田地里干活回来,刚一打开院门,扑入鼻腔的便是阵阵骚臭。
不用想也知道,小儿子又大小便失禁了。
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刘阿姨为了给小儿子治病,早已花光了家里的积蓄,还找亲戚朋友借下了不少外债。
可是,四处的寻医问药,各种方式都尝试过了,小儿子的病情不仅不见好转,反而变本加厉的呆傻。
后来,亲戚朋友都不再借钱给她们母子,更有好心的亲戚旁敲侧击的劝慰她,与其这样大家都痛苦,小儿子也受罪,倒不如随了他去了,也许,那对他还是一种解脱。
一开始听到这样的话,刘阿姨只想狠狠跟那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好好骂上一架,可是,冷静后细想,也觉得并不是全无道理。
后来,也懒得去寻医问药了,就这么随着他,甚至,有时候故意一整天的在外面干活不回来,为的就是傻儿子能……
可是,说也奇怪,刘阿姨越是这样任由他折腾,傻儿子却一直生活的很是顽强,即使大冬天里整天穿着尿湿了的衣裤,连一个喷嚏都不打。
手脚明明都冻得烂了一大片,脓水横流,恶臭的不行,却还不见他怎么样。
刘阿姨只觉得自己的傻儿子就像地头一棵无人问津的枯草,看似垂死的外表下面,竟然有着一颗顽强的心。
枯草等熬过了这严寒的冬天,还会绝处逢生,又是一番新绿。
刘阿姨只觉得自己很是自私。傻儿子这么执着的想要活下去,为什么作为他的母亲,他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却如此的重重阻挠?
母爱的柔软再次被唤醒,她发誓,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要陪着儿子好好走完最后一程。
刘阿姨的讲述的故事到此为止,接下来,就该轮到我和天磊上阵了。
其实,刚才在听刘阿姨讲述她家故事的时候,我一直在偷偷留意门外那面目呆滞的刘家小儿子。
我感觉,那个人似乎在偷偷倾听我们的谈话,总是把那张有点癞痢的脑袋探进门角,傻呵呵的打量着屋里的一切。
当刘阿姨讲到他们吃黄鳝时,我见他的浑浊的眼中似乎闪过一抹浓浓的怒意,鼓胀着的腮帮子一颤一颤的,很是凶残。
而当后面刘阿姨开始讲到家里的不幸遭遇,甚至掩面哭泣时,我竟然清晰的捕捉到了门外那人眼中明显闪着的笑意。
那是一种复仇的笑意,一种报复的快感!
那种笑,是我平生第一次见过的最为森冷的笑,一种凉意从脚底一直窜到背心,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蝉,扯了扯天磊的衣袖,想示意他看时,却被天磊用眼神制止住了,原来,天磊也如我一般,早已留意到了门外那人不同寻常的反应。
整理好刘阿姨的话语,又再耐心的安慰了她一番,至于该怎么帮助她,这个我还得回去好好想想,明天上午再过来刘阿姨这边。
走出门外,抬眼望去,太阳不知不觉早已落到了西面的山坡。
这冬日,天总是黑的这般的早。
正欲告辞的时候,刘阿姨却挽留我们今晚暂且住下。这个地方虽说是市郊,但距离市内却有着一段不近的距离。
距离倒不是问题,我们自己开车来的。只是,这一带的路段,不是很好。尤其是前几天下过几场大雨,路面很是崎岖不平。上午来的时候,就因为如此,我们才颠簸了好长时间。
在这里留宿?我看了看一旁的天磊,这还得征询下他的意见。
刘阿姨还在不停的苦苦挽留,天磊看了看手腕上表,又再抬头看了看越发暗沉下来的天,点了点头。
“天快黑了,开车不是很安全,既然明天还得过来,那我们今晚就留下打扰了。”天磊转身向着刘阿姨,一脸歉意的笑着道。
“这孩子,哪来的话,你们能留下,阿姨我高兴的很!”刘阿姨笑眯眯的看着天磊,不停的搓着双手道,热情的很。
天磊总是这样,开心的时候会有小小的得意。温和可亲的时候,更像是邻家大哥哥,说的话,做的事,总是恰到好处,也比我心思细腻,周到。
尤其是他那张线条柔和的俊颜,这几年是愈发的脱去了从前的青涩,越来越养眼了。
咦,天天跟他朝夕相处的我怎么就没发现呢?
怪不得来我们工作室的女顾客,总喜欢找天磊倾诉自己的困扰。原来是这么回事啊!嘿嘿,这小子!
反正我们明天上午也还是要一路颠簸着赶过来的,既然天磊同意了,那我也没意见。留下就留下吧,凑合着过一晚,正好也能更多的观察那个异常的傻儿子。
只是,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先前简单参观刘阿姨家的时候,我发现他们家就一间堂屋,三间卧室,外加厨房和厕所。
三间卧室,四个人。
那我今晚睡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