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高的喷泉朗诵着她们，
轻轻的微风阅读着她们，
过往的目光赞美着她们！
年轻的母亲和幼小的儿子，
静静地欣赏着城市的风景，
倾听着风景里的童话。
那是一个夏日的黄昏，
年轻的母亲漂漂亮亮地
从生活的深处走来，
牵着她歪歪扭扭的小丘比特，
穿过低矮的居民区，
穿过空旷的体育场，
穿过闪烁的舞会灯光，
走进这新建好的街心花园，
走进花园里的红影绿阴！
花园美极了，
城市美极了！
她忘记了八小时的疲倦，
忘记了生活的烦恼、郁闷，
深情地注视着城市，
和城市的风度——流连忘返！
她的小爱神却不愿意了，
吵着要回家要爸爸……
这个瞬间被过路的雕塑家发现，
把他刻写在了大理石上，
漂漂亮亮地发表在街心公园。
来这里的人很多，
最多的正是牵着儿女的年轻母亲。
她们在这里发现自己，
她们在这里认识自己，
她们是城市的希望和未来，
她们是美丽和善良的化身！
1986年11月
两种男子汉
——赠诗友
你是阿里巴巴。阿里巴巴
你是快乐的青年。快乐的青年
太阳在你脚下是足球
足球。你把它从东山里踢出来
踢出来。带着它奔向西山——
中间跨过绿色的大平原
大平原。你只需在运动中
用眼角把西山口扫一眼
啪！抬腿一脚。射门。正中
太阳球飞落进黄昏。你
哈哈大笑。哈哈、哈哈……
你是高仓健。高仓健
你是深沉的青年。深沉的青年
笑容在你脸上是冬天里的春天
春天。你把它藏在心里
让它孕育成爱的火山
只在别人需要的时候
——不是同情也非怜悯时
才爆发。温暖你周围的世界
童话和情爱不再害怕寒流
你开始笑，憨憨地嘿嘿嘿嘿……
1987年6月
回族老汉雕像（二首）
面颊
黧黑的面颊
像两片古老的土地
被小土岗似的鼻梁
隔开，又联在一起
清癯的面颊
长满了那么多老年斑
像献出肥力和血液后
秋天的土地上
一朵朵缤纷的九月菊
胡须
像月亮的流苏
挂在他的下巴颏儿
挂在他的鬓际
更像一树绿色的垂柳
突然落满岁月的雪花
白的纯洁
美的庄重
像一缕云
像一缕烟
像一缕雾
像一缕
亮晶晶的晨曦
他用粗大的手捋着
捋着他的自豪和骄傲
捋着他偶尔
孩子似的天真与调皮
轻轻地，轻轻地
仿佛要把它插入土地
是的，他要把它插入土地
因为它更像生命的根须
是根须，就热恋土地
即使在土地中腐烂
也能化作一捧
肥沃的春泥
1985年2月
同学
夜大学第一课的灯光下
我发现了你
你发现了我
惊喜的呼唤之后
竟是长时间的沉默
哦，十年前的同学
一只爱唱歌的花蝴蝶
一尊爱沉思的黑雕塑
十年过后
都已经做了爸爸妈妈
竟又同窗共桌
呵！十年呀十年
如同一个梦轻轻摇落
也许，我们谁都
解释不清这夜大学的巧合
我却相信祖国的传记里
一定写有关于你和我的
这段戏剧性的情节
和对这段情节的注释、评说
那么，就请珍重它吧
我们是不甘沉沦的强者
我们还是第一次相握的手
似乎证明了这一点
第一次相握的手
竟是紧紧地——
紧紧地抓牢珍贵的友谊
紧紧地把握住时代的脉搏
1984年11月
春，是一位少女……
亮晶晶的太阳
是春的脸蛋。
柔软丰腴的土地
是春的胸脯。
翡翠的草木
是春的裙裾。
啊——
春，是一位少女。
她从南国悄悄走来，
在塞上的旷野里徘徊
寻找着去年丢落在
这里的爱情。
年轻的小河，
在她的身前跑来跑去，
唱着一首向她
求爱的歌曲。
小鸟扯着她的裙裾，
叽叽喳喳
扬一串赞美的话语。
就连庄重的大山，
也扯掉阴郁的面纱，
向她投来一束青睐。
可塞上的小伙子
却拿把铁锹，
把爱情的种子
深深埋进了她的心里。
……
1984年5月
有这样一位少女(组诗)
文静的灰鸽子
有这样一位少女
每天在我的关注里
静静地走来，又静静地走去
花花的大眼睛
捧着一本读物
像一只觅食的灰鸽子
我很想喊住那灰色制服
跟她谈谈
可根本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
我很想认识她
却苦于没有机遇
当今不是提倡“马路爱情”么？
去碰她一下好了
也许一声“对不起”
能碰出“火花”来
从此交上好日子……
但我总是远远地躲着
躲在瞭望树下
盯着那灰色制服
从单调的小巷，走进
大街五彩缤纷的人流里
心却敲打着胸膛默喊：
哦！我文静的灰鸽子
爱的独白
后来，我听说了她的名字
那是一个芬芳的名字
我把它刻进了心里
梦中总要呼喊几次
灰鸽子静静地走来了
又静静地走了去
为什么我能唤出他的名字
又放走了机会一次次？
啊！原来我青春的情愫
早已被古老的习惯遏止
我火样的激情
早已被冰样的理智解释
我既不能超俗
也不允许感情用事
爱需要规定
爱需要过滤
我只能用笔在纸上
默默表明我的心迹：
哦！我文静的灰鸽子
我爱，但又不能尽情尽意
浓浓绿绿的相思
再后来，那身灰色制服
告诉了我她的地址
于是我活动的范围扩大了
瞭望树变多了
大大的范围浓浓的相思
多多的瞭望绿绿的相思
她从我的相思林里静静地走来
又带着我的相思林静静地走去
捧着的那本读物
也落满了我的浓浓绿绿
连我自己都不能预示
这样的日子了结在何时
也许要等到有那么一天
那本读物不慎掉在了我的脚下
也许要等到那双大眼睛
无意间发现了我的相思
也许要等到来……世
真的，连我自己都不能预示
这样的日子了结在何时
又何必预示呢？
相思酒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喝上
用心来品味她的美丽
1985年9月
我是装卸工
我是装卸工，我的生活
同车轮协调着转动，
车轮停下小憩，
我的手脚忙个不停；
车轮滚滚转动，
我的口哨愉快又轻松。
风霜雨雪认识我的足迹，
星月映出我
长了又短、短了又长的身影。
哦，车轮滚到哪里，
那里就有我的力在跃动。
褐土、黄沙、白灰……
在我的锨头瀑布般飞腾。
我的面前纷呈着
流动的生活、多彩的人生。
钢铁、砖瓦、石块……
山一般压在我的肩头，
我感到时代沉甸甸的分量，
时间珍贵，责任神圣。
我是装卸工，
有一副钢铸铁打的腰身，
有一根不折不弯的精神支柱。
纵使沉重的生活压弯我的脊背，
我也不叹气哀声。
我自豪，座座大厦从我背上挺起，
件件物资由我送上征程。
理想的蓝图变得真实可触，
像篇篇宏伟瑰丽的作品。
我是装卸工，我有——
我的尊严、幸福和欢欣。
我装着社会主义的春色，
我卸下历史沉重的负担，
卸下繁荣和昌盛。
我的生命是小小的音符，
随时代的旋律飞升，
从铿锵的车轮声里，
我听到了它溅起的回音。
1983年9月
你这个“爸爸”
这地方的“爸爸”是怪味豆
这地方的“爸爸”与文明有些冲突
这地方的“爸爸”是父亲的弟弟
是嫂子的小叔子
至于为什么把叔叔叫成爸爸
这是民俗学家考证的问题
反正这种叫法的意味很长很长
张贤亮的《绿化树》体验过
你这个“爸爸”正体验着
（但有别于《绿化树》）
每当侄儿侄女唤你“爸爸”时
你的眼里总升起好大好大的雾
白白的、潮潮的、热热的
一对馒头似的乳房浸泡在眼泪里
你爱她胜过爱自己的眼珠
母亲去世早
早得你忆不起她的形象
——无母嫂为母
小小的你就吃嫂子的乳汁
十几岁了你才恋恋不舍
离开那个温馨的世界
村人为这事至今还开你的玩笑
但你不恼
怀念和眷恋充满你的心怀
那爱得单纯爱得神圣的时光如梦
后来你成了高大的庄稼汉
后来嫂子给你盖了三间敞亮的屋
又给你娶进一个俊俏的婆姨
可你却常常盯着嫂子
干瘪而松弛的胸脯发呆——
那是一片献出肥力暮秋的土地
你那样傻想
像小时候一样闭上眼睛
想象那乳汁溢出来
流成一条大河
在你耕耘的土地上奔腾
1986年12月
女婿
相中谁家好闺女
就给谁家备一副好体魄
外加一副好脾气
土活从不黏糊
乡俗更不饶人
既苦既甜的女婿
捏的是两柄锄头
提的是两把镰刀
种的是两个季节
喝的是两壶酒
六十五度的痛快
六十五度的岳母门上
是没有醉汉的
闺女送别的夜路上
醉话却一个接一个跌开了
跟头……
1988年5月
农民技师
报载：一九九一年，全国农村开展了农民技术职称评聘工作，万余名农民被授予中级技术职称……
你衔神农智慧的五谷而来
你涉现代科技的星河而来
你踏清晨绿色的田野而来
中国，今日为你隆重举行加冕礼
你捧着祖国颁发的红色的聘书
就像捧着祖国冉冉升起的红日
你颤动的甜蜜的心儿
掂量着它沉甸甸的责任和希冀
历史曾赞美如火如荼的政治
却不屑谈论赖于生存的土地
历史曾歌颂砸锅炼铁的英雄
却不能告诉我们小麦和大豆的来历
你泪浸最古老发达的农业中国
一夜间拉大了与世界几十年的距离
你愧汗最勤劳智慧的中国农民
懵懂中失去了立于世界民族之林的位置
但你骄傲！中国有勇气重新审视自己
土地的命运和农民的未来
一次次被总书记请进办公室
一次次被县长约到田边地头
改革的春潮浪涌情切波滚意急
绿了山川江河，绿了荒漠戈壁
你欣喜！被膜拜的广袤土地
又点燃了科技腾飞的朵朵火炬
点燃了你的热血、智慧和自信
昨天的业绩已经成了甜蜜的回忆
重要的是拼搏现在，开拓未来
重振文明古国农业大国的凛凛威仪
1992年5月
阳台，矿工的名片
采访煤矿生活区，崭新的楼群下
矿工，纷纷向我赠送名片
啊！抬眼瞧——
那一张张缀满鲜花的阳台
牡丹如火，月季似霞
水仙若月，兰花像海……
还有许多我叫不上名的花儿
一片片，一簇簇，一排排
迎着太阳怒放，千姿百态
冲着大漠盛开，香飘煤海
矿工爱养花——这不是阿波罗的神话
在大漠水贵如油的日子里
矿工宁愿自己挨渴也要把水省下来
一点一滴浇灌心爱的花儿
美丽的花儿，幸福的花儿
不为消遣，也不为观赏
只为了生命对阳光的深深眷恋
只为了心中对生活的热爱……
啊！阳台，矿工的名片
写着矿工的性格与情怀
读着你我明白了一个真理
奉献光明的人有更灿烂的内心世界
追求幸福的人有更美好的未来
1991年10月
来，咱们跳舞
美丽的节日，来，
请搂住我的肩膀，
咱们跳舞！
请把火红的太阳扛在肩上，
跳一个明媚的、旋转的舞步，
让生活的芬芳，
旋转出明快的节奏，欢乐的舞步。
在春风重新荡漾的田野上，
我们满怀希望地拖动生活之犁，
开拓前进、耕耘荒芜。
生活果然没有让我们失望，
秋天我们收获了金灿灿的五谷。
年轻的节日，来，
请携着我的手，
咱们一块跳舞。
请把山一样的重任压在我的肩上，
跳一个有力的，青春的舞。
虽然今后的道路比过去更长，
但还会有泥泞险阻，
但我们决心跨过新的一年，
因为我们有青春的远大抱负；
有经过磨炼的脚板，
我们已经变得成熟。
跳吧！跳吧！
踏着时代的节拍，
跳起热烈的、希望的舞，
欢乐而勇敢地跨上新的征途。
1983年11月
你的归程
你的归程
铺满我的等待
那坎坷不平的路上
小小的红石子儿
是我被支离的心
蹦蹦跳跳，于途中
渴望你的车轮来吻
一颗心急着要回来
一颗心急着要敞大胸怀
把你整个归来的人儿严严实实地裹住
包抱那两只快要冻僵的小脚丫
以及你携带的香气
1988年9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