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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10章

这算怎么一回事?

冬天呆滞地看着眼前熟悉到甚至可以说有些心痛的场景,她在干什么?

“娘子,”好像哭泣一样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拍击着她的耳膜,“娘子,娘子,你在哪里?”那是被突变惊得几乎就要疯掉的王守义。

而那个时候,自己应该正压制着燕赤霞啊,而不是,不是像眼前这样被“自己”压制着。

自己?冬天觉得自己也疯了。

她看见自己,看见自己正压制着自己,然后头慢慢地低下来,巴掌大的脸上除了泥泞就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慌。

而这个时候的“她”,穿着玄色的道袍,卧倒在汪洋似的泥泞里,手里,竹笛清脆欲滴。

她竟然变成了燕赤霞。

这算他香蕉个烂泥的什么事?

冬天看见那一个“冬天”坐起来,颤抖着碰了碰自己,“燕……”

“不要,不要叫我!”她惊异地发现自己嘴巴张开猛地大吼了一声,“不许你叫我!”

“那个冬天”像被吓了一跳似的,身躯发着抖瘫倒在地上。

“你,你怎么能够,怎么可以……”这种排山倒海一样的绝望是什么?为什么张翕着嘴唇,正在说着话的自己会有这样沉重的恐惧?“怎么,怎么会!呃……啊!怎么会!”

“你明明听得,听得那么清楚,是她自己不要,不要做人的!”“那个冬天”说着,每说一个字,喉咙就艰涩地蠕动一下,“如果说,她做人的代价,是你的死亡,我,我绝不允许!”

“啪”一声轻响,自己手里的竹笛被折断了,她觉得“自己”就快要倒下去,“就算她死,不!就算我死,我也不用你来管!我不会选择你的,绝对不会!你究竟明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那么多难以解释的痛苦、恐惧、绝望和毁天灭地一样的虚脱一起涌现在现在的这个身躯里,如果,如果这个身躯真的是冬天的话,她想即便自己曾经发过誓不再流眼泪,那些涌动的痛苦也会化成透明的水珠从眼角满溢出来。

她看见“那个冬天”颤抖着,“我,没有,错!”

又是一种熟悉的热切甚至炙热的感情流窜过自己的胸口,冬天还来不及分辨清楚那种感情是什么,“看来,我们来晚了。”一个莽撞的声音猛地远远传来。

宁采臣和聂小倩来了。

燕赤霞木然地转头去看他们,冬天却眨也不眨地盯着燕赤霞。

“大家不要自己打自己,”宁采臣气喘吁吁地叫着,“这是老妖怪的阴谋啊。”

“阴谋?”冬天慢慢地扫过他们一眼,“什么阴谋?”

后面的事情就像电影的回放,只不过,角色的变换有种令人窒息的感受。

“自相残杀吗?”“那个冬天”点点头,又转回来看着自己,说道,“是不是都无所谓啦……你可以不喜欢我,但是我喜欢你;你可以不选择我,但是我爱你。”她直起身体,“你可以为她转生为人而让自己去死,但是我不会允许我爱的男人在我的面前死去。”

那种熟悉的刺痛夹杂着炙热又一次窜上来,心口和四肢都被熨得疼痛不堪。“你不明白,你什么都不明白!”绝望地摇着头,自己又开始说话,“什么都不明白。”

“不明白的人是你!”“那个冬天”吼道,“我跟婴宁一样,我们只是单方面地做我们要做的事情。”

她觉得自己在摇着头,“但是你不明白婴宁在我心目中的意思!”

“那个冬天”的脸色更加苍白,“我知道你喜欢她,那么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带她走……”

“不是,不是,不是!”急切的焦灼,被那热流烫得几乎已经变成了灰烬,“他”不由自主吼道,“我对她的心一直就像当年送她那只竹笛的时候一样。我希望她可以变成人,变成真正的人给所有的妖看,不是妖一旦成妖就这样一生一世了,只要修身养性,它们可以成为人!那时,那时众生的命运就可以掌握在自己的手上,再不受到天道的限制!她是我的希望,我这一生最大的梦想……但是因为你,我就这样看着,看着我这一生惟一的希望碎成,碎成一片一片……就在,我的面前!你怎么可以,怎么能够……”

“她是,她是你的希望!”“那个冬天”一个字一个字吐出话语,“这样为你牺牲的女人,你只当她,是你的希望、你的梦想的工具?”她看见“那个冬天”身躯猛地一震,想起来了,那个时候,那个时候,她正是恍然大悟自己究竟是他的什么人的时候。但为什么角色变换了,那种恐惧和绝望还是一模一样?

“原来,我们都一样!”“那个冬天”苦笑起来,“都是你希望的工具,你从来都是那样,从来都是!”“他”看见她抬起头直视自己,“既然是这样,我明白我对你的伤害了!……我就在你的面前,把你的梦想和希望撕成碎片,让你一生的心血变成了空气!”她说,“你现在就杀了我吧!”

“杀了……”眼前顿时一片模糊,冬天不知道究竟是自己脆弱还是自己眼前正在扮演的这个角色脆弱,但是窒息却那么清楚地要表现出来,“杀了你?”

“是啊,杀了我!杀死我!”“那个冬天”叫道,“我不会为我的行为忏悔,我不会流泪!我很高兴害死了她,婴宁!你所梦想的工具!”

“杀了你?”笨蛋!笨蛋——但是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绝望和恐惧的想法,她听见“他”的呻吟,“我,办不到!”

“你为什么办不到?”“那个冬天”嘶吼着,“是因为,你担心我死了就没有人能替你守护这个世界吗?”

浑身猛然颤抖一下,她觉得自己似乎就在那一刻被完完全全地抛入了无底的深壑当中,即使是心,也好像撕裂成了一条条一片片。不要,不要再说了!

她曾经以为自己在那个时候是世界上最惨的人了,但是现在的痛苦和那个时候比起来,那种层层叠叠,纠结起来的绝望和痛苦,恐惧和撕心裂肺,甚至远远超过了五岁时那个本来以为再也不会想起来的噩梦,周身骨骼都被错开来,痛和被背叛的感受一再重复。对不可以杀死的人啊,对自己也以为可以一直守候下去的人啊,动了这种“让他(她)去死了吧”的念头,究竟,究竟这种痛苦源头在哪里?!

王守义曾经的呼唤那么清楚地反应出来:慈悲啊,老天,你发发慈悲吧!……发发,慈悲……

“杀死我!”“那个冬天”说着抬起头来,“杀死我啊!”

“不……我,办不到……我,不能……办不到!”是真的办不到啊,为什么那个笨蛋还要逼着痛得完全不能自已地自己做这样的事情?“我办不到!”

“为什么?”“那个冬天”颤抖着嘴唇,鲜红的液体缓缓流下来,“给我原因!”

“因为,我……”是谁把这颗心放到了冰山上去冰封,然后又拿到十八层的地狱里去煎熬?“我……”

“燕赤霞!”一个拳头飞过来,未竟的话语被王守义的怒火打断,整个世界于是只剩下王守义绝望愤怒的脸……

“杀死我……杀死我啊!”

“不……我,办不到……我,不能……办不到!”

“为什么?……给我原因!”

“因为,我……我……”

“因为,我,爱你啊!”冬天猛然从梦中惊醒,发誓再也不流的眼泪一直一直滑落下来,怎么也止不住。

我,爱你啊!

那句未成的话,竟然用这样的方式从自己的口中说出来,再没有人可以比这一刻的冬天更加清楚燕赤霞的心情,这一切,这混乱、迷惑、痛苦不堪的一切,原来就是为了要成就这样一句话?

我,爱你啊!

……

脑后的枕头很快就湿透了,冬天也想可以了,就这样吧,不要再哭了。可是从五岁开始一直囤积到今天,即便是她自己也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眼泪可以流成这样。

她甚至发不出声音来,只是无边无际的泪水在不断地流下去。

晨曦乍现,冬天迷迷糊糊地再一次醒过来,已经湿透的枕头没有干的迹象,那是因为就算是在哭累了睡过去的时候,眼泪还是在不断地流着。

她坐起来,透过上面那层已经破损了少许的窗纸望出去,天空碧澄如洗。阳光射过来,金灿灿得好像可以把生命都补偿圆满。

冬天想看一看阳光,稍一抬头,光线刺入眼中,泪水立刻从肿胀的眼皮下满溢出来。

“年姑……不,冬天!”书生的声音隔着窗子在外面响起来,“你醒了吗?”

冬天呼出一口气,“是的,”她说,“我醒了。”

“那就好。”书生的声音很奇怪地不似从前的高亢爽朗,微微低沉一些,却不知道为什么冬天突然有种自己看着的弟弟已经长大了的感觉。

“小倩——”冬天才想问一声,出口的话却猛地噎在喉咙里。

“她已经走了。”书生却仿佛可以明白她的意思,平静地回答道,“她转世投胎去了,佘老伯答应了帮她找一户好人家……”

“佘老伯?”有这个人吗?她微微愣住。

“就是,就是昨晚……”一时间,宁采臣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比较好。

“啊啊,‘蛇’老伯!”冬天突然醒悟过来,“就是那个老不着调的老妖啊。”

宁采臣听见熟悉的调侃一样的声音,心情也跟着轻松起来,“就是他。”他说着,慢慢恢复的心情似乎让昨日以前那个快乐的书生又回来了。

“他说了,他会帮小倩找一户祖上有余荫的人家,虽然未必非常富贵却一定会很温馨,还说帮我们跟地府的官差打了招呼,小倩日后不一定会忘记我。”他说着,那声音都令人幸福起来,“所以,我们以后还可以在一起。”

“啊啊,这样啊,”冬天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好,“我,还没有好好谢她。”

“谢不谢都不要紧,是了,我也要走了!”顿了一下,书生兴奋的情绪慢慢又沉淀下来,“小倩替我打理好了所有赶考的事情,我这就要去了——我是特地来跟你告辞的。”

“你也要,走啦?”冬天趴到窗户上,离别的愁绪升腾在胸口。

“因为,小倩一定会过得很好啊,”宁采臣信誓旦旦地讲,“所以,我也要开始努力啦!我今年一十八岁,拼搏十六年的话也不过是而立之年,那时候小倩一十六岁,我们便可以重新聚在一起。”他顿一顿,“其实,我也答应了娘亲要好好赶考出仕的,做官的话,应该就可以让家人过得幸福些了。”这样子也行?冬天微微有种荒谬感。十六年,又不是一年六个月,除了电视上一个叫做杨过的男人,她还从来没有听说过这样等待也会有结果的感情。说起来,那个家伙还是因为残废了所以没有人要的缘故——

但是这些话似乎也不必说出来了,冬天听着书生朝气勃勃的声音,突然觉得这样也很好,不管将来怎么样,至少谁都得到幸福了!

“那么,就这样走啦?”冬天想推开窗户,但是手停在窗栏上顿住,然后竭力用快乐的声音说,“至少也要让我说声祝你高中吧?”

宁采臣朗声笑起来,一面笑着一面就这样走出去,“那就承你惠言了!”

兰若寺里那棵种了很多年的老榆树慢慢飘落黄叶下来,隔着一扇窗两个人都没有说“再见”,因为谁都知道,这一次的分别,永没有再见的机会。

也没有说什么“保重”。因为有了生命的目标,其实不用别人提醒,也一定会这样好好生活下去,真的是金颜色的秋天了啊!

葛衣老者走进来的时候,冬天正用一把大得有点过分的扫帚扫着满地的落叶。“刷刷”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兰若寺里多少显得有点孤单。

“哟喝!”老者笑起来,“今天怎么这么勤快?”

冬天没好气地白他一眼,“有力气元神出窍扮鬼扮马,就不能想个法子让这棵老树不要再掉叶子啊?”

葛衣老者叹了口气,所以说嘛!所以说人这种东西就是最没有良心和最笨的生物。明明是怕她一个人待着多虑而难过,所以给她找点事情做,又怕她一个人做事寂寞,所以现身出来跟她聊聊,谁知道却被她嫌。

“丫头,你非常没有良心哪!”

“良心这种东西是表面上做出来给人看的,”冬天不耐烦地说,“这里除了我还有人吗?为什么还要做样子?”

“我不是人啊?”葛衣老者大怒,“我哪里不像人了?”

“请搞清楚自己的立场!”冬天提醒他,“你是千年蟒精——人类的公敌!”

这丫头!

“那你还留在这里不走?”老妖气起来,张嘴呼一下,满树黄黄的叶子又掉落下来一半。

“我是在监管你耶!”冬天说得理直气壮,“万一你又兽性大发胡乱吃人怎么办?”

那岂不是第一个就先把你给吃了?老妖摇摇头,“想在这里等情郎就直说,虽然我觉得那个燕赤霞实在没有什么好。”

冬天也不恼,“老实说,我也实在想不出他有什么好。”她轻轻笑起来,放下手里的扫帚,跑到台阶上坐下,“唉,老妖怪,你说,他会不会回来?”

老妖走到她的对面坐下,“这就很难说了,如果他已经死了……”话语终结在冬天举起手射出两朵三阴火的时候。

“他会回来的!”冬天说,“因为我知道了他爱我,但是我还没有亲口听他说出来。”她捋捋更长了的发,曾经,它们与他的发如此相缠,“所以他一定会回来!”

这样的信心会不会太不可靠了一点?老妖想是这么想,却终于没有说出来。

一日。

“还在等啊?”

两日。

“要不要考虑换一下,其实老头子我也不错。”

三日。

“那个道士也不知道是不是还活……呃,忘记了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半旬。

“有时候女孩子也不要太固执嘛!”

一个月。

“丫头,别总是看着门外,来来来,跟老头子我喝喝酒,下下棋也好。”

两个月。

“喂,你日复一日就这样看着,不会觉得累吗?”

三个月。

“所以说你们人啊!什么情情爱爱的,难怪脱不了轮回。”

冬季的味道慢慢深了。

“不如你跟着我修炼吧?怎么说我也有千年的道行,跟我修炼的话,很容易就得道成仙了哪!”“……”

“怎么样,动心了吧?成仙哪!那……”

“什么时候冬至?”

“嗄?”

“你知道冬至的意思吧?”

“啊?”

“冬至时节斗指戊, 斯时因气始至明, 阳气之至, 日行南至……元正岁之始;冬至,阳之复,二节并重……冬至阳生,万物苏醒……”

“难道我被关了几年,这天下的逻辑就有了这么大的改变了吗?”老妖大惑,抓着头发拨 了又拨。

“所以说,冬至就是说一年到头啦,每当这个时节出门在外的人都要回家过冬节,表示年终有所归——这是什么香蕉狗屁话!”刚才还在幽幽说着好像很有内涵的话的少女猛地跳起来,把千年老妖都吓了一跳,“归个屁啊!什么最重要的时节,什么一定要团圆,人都不出现的到底算什么啊?”

“你到底是想表示自己很有内涵呢还是想发火?”

冬天面色铁青,“我本来就很有内涵,还需要表示吗?”她吼着,“我是要发火!”噔噔噔狠狠跺了地面几脚,“我讨厌冬天,最讨厌讨厌讨厌!”

勃然大怒地吼着,少女转身跑了进去,隐隐约约有璀璨得好像钻石的光点从她脸上落下来,在结了霜的干冷的地上慢慢融化。

一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了,老妖又抓了抓一头乱草一样的头发,“你们人啊,真的是很无聊唉。如果喜欢呢,就出来说一声,不要躲在一边偷看,一副想走又放不下心的样子。要是不喜欢的话呢,也出来说一声,何苦要好好的女孩子为一个臭道士耽误芳华。”

断垣残壁的一角,一道颀长的身影慢慢踱了出来,脸庞消瘦了许多,但不改的是修长入鬓的剑眉、狭长的凤目、挺直的鼻梁和几乎完美的唇型。

燕赤霞轻轻咳了几声,在暖煦的阳光里席地坐下来,“终究被你发现了。”

老妖瞅他一眼,“你的法力散得如此快,莫说我了,只怕丫头也早就发现了。”

燕赤霞抬起头,微微苦笑道:“是吗?”阳光金灿灿洒下来,即便是破损的一座寺院,看起来倒也别有一种苍凉的美丽。

“可不可以请你帮个忙?”

“哟喝!”老妖蹲在倒了半边的墙壁上,懒洋洋地说,“老妖是以杀天下人为己任,帮忙这种高难度的事情,还是算啦。”

“咳,咳!”燕赤霞右手握着拳头放到嘴边,却怎么也止不住咳嗽,苍白的脸上泛起一股不正常的红晕。

老妖瞄了他一眼,又瞄了他一眼,后来还是忍不住道:“你这杂毛好不丢人,还说什么除妖天师,一点小病就把你折磨成这样。”伸出手去在他中府穴上按了按。

燕赤霞只觉得一股热气直上胸臆,肺部的闷痛顿时好了许多,“多谢!”然后便笑了出来,“好一个以杀天下人为己任的千年老妖啊!”

老妖想了想,本来要争辩的,后来却连自己也觉得颇有些无聊,和着燕赤霞的笑声一起笑出来,“你这杂毛真真可厌至极。”

燕赤霞连忙一整衣冠,“多谢!”

老妖翻翻白眼,“算啦算啦——倒是丫头的事情,你决定了没有?”

燕赤霞的面色更加苍白,平静地苦笑一声,“所以才请你帮忙。”他看着老妖,“你知道我行年有命,冬至一到我便满二十五岁啦,你若是我,你又该怎么办呢?”

老妖想也不想,“借命啊。”

燕赤霞摇摇头,“借了总要还的,拿什么还?何况终究逃不过天劫的,何苦去害别人?”

老妖叹口气,“天劫就天劫好了,你又不是没做过犯天条违背天道的事情,不用装得那么乖!”

轻笑一声,燕赤霞还是缓缓道:“终究是不行的……”

“香蕉你个老杂毛,”自己说了这么半天,竟然还是这么固执,老妖吼起来,“老实说,我烦你不是一天了,你就不能为你自己活个人样出来吗?”

燕赤霞看看自己,又看了看老妖,最后还是觉得自己比较像人。

他的眼神让老妖勃然大怒,“你要当自己是神仙,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何苦拖累别人?狐狸精是这样,我是这样,然后是丫头……你究竟有没有想过你那么辛苦到底算什么啊?”

燕赤霞一愣,“我以为别人不懂我,但至少你应该是最明白我为什么要这么做的啊。你不是也要杀尽天下人,然后让妖魔横行做这天下的主人吗?我只是希望我们人也好,妖也好,别让天道限制了我们自己的路,把自己的命握在自己的手里罢了!”

“好大口气啊!”老妖冷笑一声,“把自己的命握在自己的手里,第一条应该是自己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好像老子当年,想吃人就吃人,想救人便救人,何等快活自在,若不能如此,我们妖精修炼那么辛苦所为何来?”

顿了顿,老妖叹口气,“我们妖精若不是为了更加自由快活或者心有所系,何苦修炼成人?要都是为了变成你这样镇日兢兢业业,一心想着复杂的事情,那还不如一天到晚在山林里逍遥啦,真是何苦来哉。

“狐狸精是因为喜欢你,老子却是因为天生喜欢自由自在……嘿嘿,吃个把鸟人算什么,天遣?来就来呗,谁要你来多管闲事?没了你还不是一样万里江山十丈红软,你当你一幅红锦就遮得住苍生了吗?我呸!你连他们要的是什么都不知道,还当自己神仙呢。”

燕赤霞额上冷汗涔涔,想说什么偏又吐不出话语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老妖。

“老子我看不起人,但是,做人的话可以自在逍遥许多。所以才积累修行,就算可以位列仙班也不去,宁可在这里吃饱了人睡,睡饱了再吃人,哈!偏偏跳出你这么个混球,你真当你自己替天行道吗?天道是什么你到底懂不懂?道行不深野心倒不小的笨蛋!”

老妖站起来伸个懒腰,“偶尔也想想狐狸精死的时候说的那句话!”身形一转,继而消失无迹。“婴宁死的时候,说的话?”燕赤霞茫然地看着老妖消失的方向,“她说……”

她微笑着,似乎全心全意地就是为了这一刻的灿烂,“所以,我才不要做人!”她说,她不要做人!

当年为了他,她要做人,这次还是为了他,她不要做人。

所以其实做不做人都是那么简单,关键只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尾 声

冬至。

“啊啊,一年容易又冬至啊!”老妖咋咋呼呼的,偷眼看着频频望向窗外的少女,“冬至喽,冬至喽!”

“香蕉你个变态妖的你给我闭嘴!”冬天恼怒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走了两遍又趴到窗口去看外面。

夕阳西下,荒野陋室都被镶上了金色的边框,鸟雀夜归,绕枝三匝。苍茫的景象却像生出了吸力一样把冬天整个人吸在了时时刮着凛冽寒风的窗口。

“丫头,不用看啦!过来陪我老人家喝酒!”老妖施个法术,立刻就变出了一桌热气腾腾的酒菜,“来来来,冬至嘛!就该一家人团聚的不是?这酒菜可是我从皇宫大内用五鬼搬运法搬来的,好东西啊,来来来!”

一家人团聚?一听见这句话,冬天就觉得自己胸口有团火在烧,明明是一条蛇却山珍海味地过来跟她团聚,而那个应该过来跟她团聚的“人”却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这到底算什么世界啊?

“快来吃啊,吃完了呢,我就帮你开个天门送你回家。”老妖优哉游哉地说。

“啊,嗄?”冬天反而吃了一惊,“什么?”

“送你回家啊!”老妖夹起一块五香蛇皮,“嗯,要得!炮制得鲜香芬芳,入口即化,佳肴啊佳肴。”“少嗦!”冬天恨不得打掉他脸上的饿鬼神态,“哪个说要回家了?”

“不是吗?”老妖诧异,“那个杂毛命中注定过不了今晚,现在又不出现,你等了也白等啊,不如早点回家……”

听了这话,冬天的心越发焦灼,“胡说胡说胡说!”怎么可能?“他还没有回来我的身边跟我说喜欢我、爱我,所以怎么可能……我不相信。”

“你自己学道术的,怎么能不相信这个?”老妖抹抹嘴,“行年有命嘛!”看着冬天震惊的表情,老妖更加想逗她,“而且女孩子家的,动不动就说喜欢啊爱啊,也不羞吗?”

“我喜欢他,我爱他!”冬天冷冷地说,“我又不怕别人知道,为什么不能说?”

“好!”老妖拍拍手,“我就是欣赏你这点,那么你就继续等,我继续吃。啊,这个蛇皮啊,真是好味!”

随着桌上酒菜的逐渐消失,天色慢慢浓黑起来。

为什么还不来?为什么不来看看我?真的,真的就像老妖说的,你就是死了也不要再见我吗?但是你明明是爱着我的啊,难道,你还在怨恨婴宁的事吗?

难道,你爱我有多少,恨我也就有多少吗?

冬天呆呆看着冬至的夜在漫漫流逝……

“好啦!”老妖推桌而起,“我这就送你走吧。”

冬天跳起来,颤抖着声音,“去哪里?”

“回家啊!”老妖得意洋洋,“你放心,我的功力已经日渐恢复,不要说是开天门,就是关鬼门都行啊,所以你绝对安全无虞。”

冬天惊跳着,“谁说要回去了,啊啊,我还要练功,啊啊,我还没有在这个时代好好玩过,啊啊,小倩的坟我总要去扫扫,啊啊,宁采臣考试成绩我还不知道……”

“但若你不趁今夜离开,只怕日后都走不了呢!”老妖说得沉重,“因为你是被燕赤霞以道术吸引了来的,如果他还活着,你自然不用担心。可是他既然注定活不过今夜,这道术的牵系一断,就算是我想帮你也办不到,那你就再也离不开这里了。”

“离不开……这里吗?”冬天颤抖着。

为什么不回来?为什么不来见我?为什么在我知道你爱我以后,你却这样放手?

“好了,不必多说。”老妖看着眸子逐渐泛起水光的少女,自从上次盂兰节开了闸以来,这个本来倔强得连哭都不死也不肯的丫头,常常就有这种黄河泛滥的趋势。唉,亏他一开始还挺欣赏她的。

“总之为了你好,我一定要送你走的。”老妖说,“既然我们相识一场,也算有点交情,我当然不能看着你浪费你的青春。”

“不是,不是!”冬天吼道,“我已经决定了,我不怕,我……”

“不行!”老妖一声断喝,“时间差不多了,我不能再纵容你!”一拍胸腹顿时一道光华从他口中射出来,“鬼神给我开路,天地给我放行,神魔叱令,开!”

“不要!”冬天只觉得身边顿时狂风大作,满耳呼啸,“不要,我要等,等他来……”

老妖张口说着什么,但风声太大了,她什么都听不见,看他的口形却似乎是:“他不会来啦!”

风声几乎涨破了耳膜,冬天觉得自己的法力越来越顶不住,连忙死命拽住窗棂,“他会来的,会来的,一定会来的!”吼的,叫的,连带面上流下的泪水,冬天突然明白了当初聂小倩的话:为自己喜欢的人作一些牺牲,多幸福啊。

“燕赤霞,燕,赤,霞!”

房门乍开,就好像做梦一样,心中脑中心心切切惦记的那个人就出现在那里。素色的道袍,丰神俊朗的容颜,一切就像一年前那样,除了多出一份感情,似乎什么都没有改变。

“你磨蹭什么啊?”老妖不满地吼道,“怎么现在才来?”

“要跨过去的,不只是时空啊!”燕赤霞看着死命抓住窗棂的那个女子,刚才的话一句不漏地他全听见在耳朵里。是那些那么简单的呼喊驱走了他最后一丝顾虑,虽然没什么了不起,但是幸福这种东西,毕竟还是要自己伸手去抓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老妖斥道,“我送了你五十年的命,可不是让你来磨蹭的,还不去。”

燕赤霞感激地看他一眼,“谢谢你!”

“好——这丫头在做什么?”老妖瞥见半个身体悬在空中,就要被天门吸进去的冬天竟然不顾自己的安危,开始拼命做一些奇怪而好笑的动作,不由呆滞了一下。

燕赤霞连忙转头看去,“呃,是啊,这是在干吗?”

冬天一只手紧紧嵌在窗棂上,另一只手却在空中抓一把塞一把,再抓一把,又塞一把。

“好像是要拿什么东西。”老妖发表意见。

“不是,应该是揪住什么要打一顿!”燕赤霞微微紧张起来,“难道我们今天的合谋给她发现了?”

“应该不会啊!”老妖想想,“其实我觉得她好像在拔萝卜,然后把萝卜扔进怀里。”

“拔的话应该要用双手吧?”燕赤霞模仿了一下那个动作,恍然,“是在采什么东西。”

“采?”老妖越想越紧张,“难道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原来她爱的是宁采臣?”

燕赤霞勃然大怒,“你胡说什么?”然后眼角扫到她眼角泛出来的钻石一样璀璨晶莹的一些光点,猛地心中一紧,“那是——”突如其来强烈到不可抗拒的感情充斥了全身。

“那是,”他说得就像在呻吟一样,“式薇、式薇,胡不归啊……”

老妖看看他,再看看那个泛着泪光的女孩子,提起一脚踹在燕赤霞的屁股上,“那你还不归?”

“啊!”燕赤霞猝不及防,整个人飞向天门之内。

“嘿嘿,这是报复你关了我这几年!”老妖得意洋洋,“你们不用太感谢我的!”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喂喂,你还没有把我的肉身放出来啊!”

“放心!”燕赤霞用唇语告诉他,“我用《奎华宝典》把它封印了,你只要不再杀生,多修炼个千八百年,你一定能脱身的!好好修炼吧,我对你的期望很深。”

老妖气极,“回来,你给我回来!”

燕赤霞向着冬天飞去,回去吗?他正在回去啊,回一个冬至必须要待的地方——回家。

回家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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