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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王诏忽至

当夜断水侯便将侯府一处独院拨给李冰,本来断水侯还待抽出几十人服侍李冰起居,在李冰力推之下,最后缩减至五人,眼见李冰仍然面有难色,断水侯甚至连“紫玉尊崇,卿若不允有人随侍,便是有失王威”这等重话都说了出来,李冰无奈之下,只得妥协。

几日下来,李冰过得甚是苦恼,其他客卿来请示诸般事宜,李冰却哪里熟悉诸般公文的运作,遇到不明之处,便只能一一请教细节,待得一切都问清楚之后,方才批准,虽然耗时,倒让其他客卿对李冰这种不耻下问,毫无架子的作风大有好感。李冰熟悉了诸般公文运作流程之后,也颇是处理了一些棘手之事。不几日,李冰在断水侯府便已声名日隆。

自然,以李冰随意的个性,这里的声名日隆多多少少还有其他含义,断水侯未料到李冰一来到侯府,便会受到众人尤其是紫玉客卿彦渊如此关注,以至于在自己晚膳的时候,彦渊还在自己耳边埋怨:“禀侯爷,李冰昨日和马路饮酒宿醉,马路到今日还不能驾车出行;前日还挑头聚赌,被我当场碰到,他非但不觉得尴尬,竟还想拉我一起和那些下人赌钱,对了,赌钱时郡主竟然还在他身边;再前日……”断水侯无奈的挥了挥手:“行了,彦渊,你下去吧,本侯会处理的。”

看着彦渊退下,断水侯禁不住喃喃道:“小冰啊小冰,你能否让本侯哪天安安静静的吃一顿饭。”

*** *** ***

李冰夹起一筷子菜放进嘴里,啧啧有声,摇头晃脑。吃相极是不雅。赞道:“竹儿妹子做的的醋腌黄瓜越来越好吃了,大家一起尝尝啊。”同桌的一个绿衫少女掩嘴笑道:“哪有像你这样一边请人吃,一边霸着盘子不放手的?”一个紫衣少女红着脸看了黄衫少女一眼,轻嗔道:“零儿!怎么能和公子这样说话。”零儿回笑道:“竹儿姐你还护着他,你看看他的样子。”竹儿看看李冰的吃相,也忍不住一笑。

李冰抹抹嘴,脸上全无半分尴尬:“我让你们吃,你们不动手,我只好独力承担,免得浪费了如此珍肴。”竹儿笑道:“醋腌黄瓜是我家乡的土菜,又算得什么珍肴了,公子喜欢吃,便多吃些好了。”零儿在一旁不依道:“好啊,竹儿姐姐的醋腌黄瓜是珍肴,我做的清蒸鱼,三味汤就入不得口了是不是?顾叔,你给评个理。” 说着气鼓鼓得扯着上座一老者的衣衫。

顾渊年纪最长,德高望重,在候府极受下人爱戴。所以被李冰强行让在上座,闻言不禁捻须微笑,正待答话。一阵笑声在厅门想起:“李兄府上真是热闹。”笑声中一人步入厅来。李冰起身喜道:“陶兄,我正打算用过饭去找你,不想你先到了,来尝尝我竹儿妹子的腌黄瓜。”说着拉着陶令入座,这些日子相处下来,陶令早已熟知李冰性情,对于李冰一些不拘礼法的举动也慢慢习惯,目光向四周一转,叹道:“我还真是羡慕李兄。”李冰自知陶令所指,笑道:“陶兄也大可如此啊,陶兄府上的人都聚在一起用饭,那才热闹呢。”

陶令急忙摆手道:“李兄千万莫要害我……颜渊老儿非扒我三层皮不可。”李冰奇道:“莫非颜前辈的修为还高过陶兄?”陶令以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李冰,良久才苦笑道:“真是看不透李兄,有时智珠在握,运筹千里,有时却仿若孩子般常常做些令人哭笑不得之事。”说着目光缓缓扫过席上众人:“李兄可知你一些行事方法让颜老儿大为不满,不知在候爷面前奏了你多少本了。”见李冰一副毫不知情,准备洗耳恭听的样子,陶令不禁发出一声呻吟:“李兄你好歹也是候爷亲授的紫玉客卿,消息竟然迟钝到如此地步。现在整个候府都传开了,你这个中心人物却毫不知情?”

李冰奇道:“彦前辈奏我什么罪状?我又没做什么。”陶令苦笑道:“其他都还说得过去,只是颜老儿说你尊卑不分,身佩紫玉却和下人饮酒聚赌,这可是藐视皇威的大罪。若不是候爷偏心帮你,颜老儿还不知道要怎么定你的罪呢。”

李冰苦笑道:“先不说这些,陶兄不是专程来讲这些烦心事,让小弟头大如斗的的吧。”陶令笑道:“一见你我才头大如斗才是,连正事都忘了,候爷有事要我转告李兄。”见陶令语气甚是郑重,李冰奇道:“什么事需要劳陶兄来传达?”陶令笑道:“李兄这些日子处事日渐纯熟,颇是处理了几件棘手之事,已是声名远播。”说到声名远播四字,陶令着意加重了语气,眼光甚是古怪。眼见众人脸上都露出忍俊不禁之色。李冰心如明镜,哪里不知道这一语双关之意,苦笑道:“陶兄莫要再取笑小弟了。”陶令正色道:“在下岂敢取笑李兄,是我王传诏要李兄觐见呢。”

饶是李冰再胆大妄为,突闻此语,生生把口中一块醋腌黄瓜直接吞入肚中,大惊道:“什么?惠灵王要见我?”陶令顿时变色道:“李兄你怎敢直呼我王名号?”一股凌厉的气势向外迫出,显是动了真怒,厅内其他人顿觉呼吸困难,气闷于胸。李冰一怔,挥手道:“小弟一时失口不察,陶兄莫要见怪。”说着起身深深一揖。

陶令眼中闪过讶异之色,自己悟道已是灵心一阶,适才气势外放,众人都有栗然之色,李冰却只是手轻轻一挥,便将自己的气势化解于无形,讶然道:“小弟竟是走眼了,李兄原还是位深藏不露的高手。”

李冰却出神的盯着厅顶,对陶令的话竟是恍若未闻。陶令知他心中烦乱,拍拍李冰肩膀,转身而去。顾渊见李冰眉头微皱,知道他在考虑明日觐见之事,眼神稍稍示意,竹儿零儿收拾好碗筷,退了出去。

按说一个客卿,是不够资格直接觐见惠灵王的,就算惠灵王对自己再如何感兴趣。也不会以传诏这么正式的方式,李冰苦思良久,亦不得其解,最后也只得作罢。

次日和断水侯同往王宫而去,内城渐近,巡逻兵士渐多,对于断水侯的行车,均甚为恭敬有礼。马车转过一个街口,一座门楼仿拔地而起,傲然耸立,门墙之高度厚薄,竟是不啻于一座微型关隘,门墙之上狼疾军旗帜招展,门洞之上三个草书大字“德布门”,铁画银钩,直有破墙飞天之势,李冰心下赞叹,内城四门有护卫王宫内城之责,气势布局果然不凡。

四门之中,平日耀威,泽惠两门紧闭不开,驻有狼疾军,负责王宫内城的安全。文宣门是王宫内城补给通道。德布门面向南方,居四门之首,凡入宫谨见者都需下马落车,以示臣服尊仰之意。只有少数如断水侯这般肱股重臣有“车驾可进王宫百米之地”的恩典。

此时德布门前却隐隐传来一阵喧杂声,李冰心下大奇,不知何人敢在德布门前闹事。断水侯亦是满面不解之色,待得行至门前,李冰认出高声说话之人正是当日迎接断水侯,撵昀权臣郑梗。此刻满面怒色,显是动了真火:“古峙,老夫为官二十余载,忠心耿耿,凭你一个新任狼疾军统领也敢拦我?”挡在他前面的人一张国字脸,语气极为平静:“郑大人为国为民,我王特许入门不下车,进王宫百米之地,小将如何敢拦?”语气略微一顿:“只是似乎郑公子并没有我往特许,又无官职在身,必须下车接受盘查。”

李冰心下恍然,原来车中便是郑梗之子郑行之,郑梗为人,最是护短,也怪不得此可这般气恼。郑梗眼看断水侯这个老对头正笑吟吟的在一旁看笑话,这个面子如何丢的起?闻言怒道:“我儿受风舞公主所邀而来,也非头一次,到了你出守德布门便有这许多非难,你这新官上任的火烧到老夫头上来了!”那古峙竟是不知退让:“郑大人息怒,小将也是按律法行事,无官职者入王宫,必须接受盘查,若非知是公主相邀,郑公子连被盘查的资格都没有。”这番话语一出,不但郑梗面色大变。就连李冰也觉得这人也太认死理,不知变通,那郑行之在撵昀颇有才名,既有郑梗这等重臣随行,又有风舞公主之请,下车却也罢了,但还要接受盘查,传出去确是有损王室声誉。

断水侯眉头微皱,正待出言调节,郑行之在车中道:“既是将军职责所限,在下自当接受盘查。”声音朗朗,听着甚是舒服,说着便下得车来,李冰凝目打量,但见这位才子约莫二十来岁,只是简简单单一席青衣,头发以一条书生带随意束住,一副苦寒书生打扮,但配合着清朗的目光,从容的神态,反而散发出一股卓而不群的气质。古峙却似乎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欠奉,径自上来检查。郑行之转身向郑梗道:“爹,你先入去吧,我自会前去拜见公主。”郑梗气咻咻的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古峙,又转头恶狠狠的盯了断水侯一眼,重重哼了一声,这才进门而去。断水侯失笑道:“这老儿,怎的怪上我了。”李冰望着古峙一丝不苟的搜查郑行之,回头道:“少不得要侯爷等在下一阵。”断水侯笑道:“今日碰上这冷面神,怕是天王老子进这门也要被查上一查。”

古峙盘查之时,李冰细细打量起眼前这位死板的将军来,古峙约莫三十岁左右,常年的兵戎生涯在他脸上留下十分明显的刻痕,李冰突然微笑道:“将军善用左手?”古峙原本毫无生气的眼中突然闪过一阵奇异的波澜,但只是片刻一闪,便恢复如常。漠然道:“公子取笑了,小将一直善用右手快剑,军中人皆尽知。”

李冰见他不欲承认,笑道:“小弟原是乱猜的。”心中却着实奇怪,刚才古峙身手搜身之时,李冰看见他右手臂腕的疤痕远远多过左臂,想是在战阵之中留下来的。按理来说,人在危机之时,往往会下意识先不动善用的手臂,以待反击。而用另一只手臂去抵挡危险。如善用右手之人遇到危机时刻下意识会先用左手挡在身前一样,这位古峙将军右臂疤痕远多于左臂,该是善用左手之人。却不知他为何不承认,李冰心中虽然好奇,但这毕竟是别人私事,转眼间就把这件事抛诸脑后,同断水侯往内廷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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