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秒钟以后,筱鸥推开隔间门到洗手台漱口,拿出纸巾轻轻擦拭嘴角水迹,很快踩着湖水蓝小穿孔中空平底鞋原路返回电梯间,按下十二层的按钮。
工人把板箱放下地上,筱鸥拿起写字板和前台打招呼:“你们公司定了Gardenia艺术设计的花瓶,请问放在哪里?”
“等一下,我打个电话给老板确认。”前台小姐看了一眼箱子的大小,拿起话筒和老板嘀咕了一番,伸开左臂做邀请的姿势说:“请进去吧,放在楼梯转角的地方。”
“谢谢。”筱鸥一挥手,工人抬着拆开的瓶子小心翼翼地往里面走。谢磊站在二楼遥控指挥:“师傅辛苦了,麻烦那个老板上来一下。”
黎筱鸥从容地扶着黑色铁艺扶手踏上台阶,谢磊绅士地牵着她的玉手一起走进办公室,她先声制人道:“听说你要和萧芸小姐结婚了。”
“是的,这几个月相处下来感觉姑娘挺不错的,反正媒体已经传出我们结婚的消息,就顺水推舟办一场婚礼喽。”
“挺好的,祝你幸福。”谢磊递给筱鸥一杯咖啡,指着肚子委婉拒绝道:“抱歉,我怀孕了,给我换一杯白开水。”
“对不起,我忘记了。”谢磊尴尬挠挠头,在饮水机接了杯妈妈最爱的五十度温水,时值初秋,筱鸥的头发长成二八侧分干练短发,穿白色Topshop高领长袖复古连衣裙,超大肚子把及膝裙变成前后不对称短裙,不得不穿上孕妇牛仔裤搭配。
“真的越来越女人味了。”
“你也是,你也越来越像个男人的样子了,西装革履。”
谢磊看了一眼桌面的电子钟,清了清嗓子:“言归正传,我想请你的团队帮我设计婚礼细节。”
“你完全可以请婚庆公司提供专业的服务。”筱鸥心里很不舒服,电视剧上总会出现丈夫在妻子怀孕期间出轨的情节。妻子或因为顾念孩子选择哑忍,或因为难以接受一哭二闹三上吊,筱鸥显然知道自己两者都不是,她不是哑忍而是心灰意冷,怀孕之前就知道谢磊和萧芸的事情,几个月过去顾念肚子里的孩子变得平静,虔诚做好早课晚课。每天心香一束,淡忘这段故事,就在此时谢磊再次出现。
“黎小姐,请问你们设计工作室不敢接下这个单子,还是没有能力?”
筱鸥回过神来,翻开钱包把名片递给他:“我们Gardenia设计工作室,只接装置摆设的定做和空间设计,不接活动策划。如果您的婚礼需要罗马柱、花团这类的装饰可以联系我们。”
“等等。”谢磊反手抓住筱鸥将要走的手腕,拿出黑色首饰盒“这个是您退给我的卡地亚手镯,请你把它收好。”
“这个在婚礼上由您的母亲亲手戴到您的妻子手腕上。”筱鸥打掉他的手掌,套用官方语言格式说。
“之前它是你的,应该由前任交给现任才能显示郑重。”
筱鸥心里暗暗谩骂:谢磊,你这个混蛋,抛弃女朋友和孩子还要我装作没事吗?她试图嘴角上扬微笑,可眼泪却在眼眶打转,想收住却不受控制越落越急。
怎么会这样?她清晰听到心中坚定的声音气若游丝,这种破碎的立场让她感到害怕。逃走吧!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立刻主宰了他的行动方向。谢磊眼疾手快地再次抓住她的手腕,力道瞬间加大,好像恨不得把手腕捏碎才甘心。
“还没有说接不接我的请求呢?”
筱鸥咬牙切齿地说:“我同意。”
谢磊右手从茶几下面取出粉红请柬,黑色签字笔飞快留下潇洒的‘黎筱鸥’三个墨迹:“这一份是给您的请柬,麻烦你准时到达。可以留下交通费用有关的单据,会场有专人设桌报销。”
“知道了。”屋外残留夏天的炙热,屋内的空调保持二十四度的凉爽。筱鸥的温度却直降到零点以下,颤抖的声音传递到谢磊的耳朵,好像他也被冰冻住了。
筱鸥拎起职业化的软质真皮圆底包:“我知道了,回去会帮您设计婚礼会场布置,先走了。”不知道哪里来这么大的力气,竟然一下挣脱了他的禁锢,往门口跑去。
谢磊看着她拉开门,猛地站起身来追上去,可他的脚步迈得太急,一个踉跄膝盖直接撞上茶几菱角,狼狈地重声倒地。
筱鸥茫然地跑着,门口等候的工人伸手扶住她:“大老板吩咐我们照顾好您和肚子里的孩子,不能这么跑啊。”
“我知道了,东西安置好了么?”
“都好了。”
工人像保镖一样跟在后面进了电梯,筱鸥打开首饰盒,色调柔美迷人的玫瑰金,第一次收到时感觉寓意着温馨隽永的细水长流,第二次收到怎么就有种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感觉呢?
大街嘈杂的声音一下子充塞了她的耳朵,站在原地不知何去何从,转身对工人们道谢:“谢谢帮忙,我在这里逛逛街,你们先回工作室。”
黎筱鸥在中环闲逛,眼睛里忽然出现一块熟悉的广告牌:gardeniagallery。忽然有种回家的感觉,飞快挤进电梯。“叮”一声,门打开,Oliver站在那里展开双臂迎接,筱鸥扑倒在他的胸膛,嚎啕大哭。
两人没有说一句话,筱鸥哭了十多分钟耗尽力气才呜呜停下,Oliver递上一杯水:“肚子里还有孩子,这么哭对你们俩都不好。”
“他结婚了,居然抛弃我和孩子结婚了……我们俩再也没有可能了。”她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Oliver将她楼在怀中。筱鸥小手死死抓住男人背上的衣料,泪水湿透了肩膀。
Oliver轻拍她的后背:“早知道这么痛苦,当初为什么不放下身段就着台阶下来呢?”
“我,我的肚子……”筱鸥吞吞吐吐地含糊着。
Oliver在她额头轻轻一吻:“我知道,可是你不能因为以后没有发生的事情放弃眼前唾手可得的幸福啊。”
“放弃都放弃了,只能选择放下,好马不吃回头草。”筱鸥叹了一口气,从包里拿出首饰盒:“这个是他叫我在婚礼上亲手转交给他的妻子的,麻烦你找个人送过去,这张是请柬。”
“打算老死不相往来。”
“不,这叫做生死不复相见。”筱鸥玩笑着说,拿出另一份文件“日本国立美术院的录取通知书我昨天收到了,打算去那里研习艺术品策展、经营,还有系统化的绘画知识。”
“下面的日期是明年二月二十六日。”Oliver怀疑的指着角落上的数字。
“对,我打算先花半年学习语言,融入那边环境。”
“别闹了,想当年你是我的翻译,还要学语言?”
“那也不可能现在就上课,肚子里还有孩子总要生下来再说。”
“就这个时间看,生下来不到一个星期就要上课了。”
筱鸥一把夺过他手里的请柬,霸气地说:“能不婆婆妈妈吗?我都无所谓了,你还畏手畏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