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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琴声

鸡已鸣了三遍,太阳也早已高挂天空。允禄打着哈欠推开了书房的门。看着外面晴朗无云的好天气,允禄不由得伸了个懒腰。正当他准备唤后海上早食时,却突然隐隐有琴声自远处传来。

允禄不禁侧耳细听。轻灵欢快的琴音如空谷幽兰,美妙悦耳。只是这弹琴之人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如此一说欢快的乐曲,竟让她弹出了淡淡的哀愁。虽然这样一种淡淡的哀愁用这样一首曲子表现出来别有一番格调。但对于一向无忧无虑的庄亲王允禄来说,却是听不惯的。尤其还是他刚刚起床的大清早。

唤来后海,快速地洗漱,穿戴一番之后,他便急不可耐地朝着琴声传来的方向走了过去。自听到琴声的那一刻,他便知道了弹琴的人是谁。所以,他才会如此快速并且下定决心地赶了过去。因为他想到了,想到了,用一个什么样的理由骂她。

因为他觉得现在最首要的任务便是这个。

庄王府的回廊曲折通幽,回廊的尽头是一座小亭,亭外是鳞次栉比的假山湖石。山石旁是一湖清澈的水,湖水随风而行,荡起一层层欢快的涟漪。湖旁的几株柳树扶风而动。纤细的柳叶不时随风吹入亭中,却被早已侍立在旁的侍女挡落了去。

离新婚之日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月。这一个月,他的夫君,大清国高高在上的庄亲王,连碰都没有碰她。别说碰了,他甚至连正眼瞧她一下都显得多余。这一个月,他有二十九天是在怡红院过的。看他每次喝得醉醺醺地被后海抬回来,她心里也挺不是滋味。但她却无可奈何。那日的话,她虽然听着很不是滋味,但却从心里相信着。那些话,他那日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

她不过是一个替代品。仅此而已。

亭子名叫醉风亭,是允禄亲自取得名字,亲自写的匾额。醉风亭中有一个三尺长的圆形石桌和四条石凳。石桌上摆着一张花梨木所做的七弦瑶琴,琴体暗红,一看便不是凡品。王盈只是对后海提了一句府中是否有瑶琴。他便给他找来了这么一张。王盈毕竟也是兵部尚书王存放的女儿,眼光自然不会差。一看到后海给她找来这么一张价值不菲的瑶琴,她便犹豫着要不要接过。后海捧着瑶琴看着王盈的神色,忙开口道:“福晋大可不必怕折了这张瑶琴。因为这张瑶琴是府内最差的一张。福晋大可拿去弹奏。

听见后海如此说,王盈只得接过瑶琴。待得后海退去,王盈才将瑶琴摆在了石桌上。算起来,自己似乎有半年没有摸过琴了。也不知道现在的自己还弹不弹得好。心想着,王盈抬手伸指随手拨了一根琴弦。“咚。”的一声,琴音清亮绵长。

王盈小嘘了一口气,缓缓抬手,抚过琴弦,只听琴音绵绵,一曲欢快的《酒狂》便自她指尖悠悠传出。允禄赶来的时候,王盈的《酒狂》已然到了尾曲。允禄站在回廊中,看着对面醉风亭里的王盈。看着那个温婉淡雅的女子全神贯注地弹奏琴弦的情景之时。允禄本来想走过去责骂她弹得一塌糊涂的心思一瞬之间竟消散了。他不是听不出来,他听得出来。她那琴音中淡淡的哀愁是对自己的不满。

一曲欢快的《酒狂》弹到最后一个音。王盈缓缓抬头,却一眼看到了对面站在回廊中的允禄。他今日穿了一件白色锦服,胸前用青丝绣着几株青竹。乌黑如墨的头发也只是随意地用白玉冠了起来。脸上是一如既往的冷漠。虽然那张剑眉星目,棱廓分明的脸很帅气,但他那冷漠的神情看在王盈眼里却并不舒服。因为这一眼,王盈划过琴弦的最后一个尾音没能完成。只听得“崩”的一声。这张上好的七弦瑶琴的其中一根琴弦突然崩断了。

本来在细心聆听的允禄听见这一声极不协调的琴音。眉头不禁微微一皱。可当他看到王盈指尖淌出的鲜血时,他微皱的眉头不自觉间舒展了开来,关切的神情在脸上一闪而过。他自己也莫名,为什么会担忧她。摇了摇头,将不该有的思绪自脑子里面甩出后,他便转身离开了去。身后的后海见允禄离去,虽然担忧女主子的伤势,却也只得跟着允禄离开了。

醉风亭的变故将侍立在一旁的女仆吓得不知所措。一个个忙着问王盈痛不痛,伤口深不深,伤势严不严重,甚至有侍女已然跑去叫大夫了。王盈却只是盯着对面回廊那个人刚才站着的位置,嫣红的手指上的伤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可能伤口是痛的,可她却已经感觉不到了,心中仿佛突然间失去了依靠,空落落的。难道这就是民间常说的失魂症么?

正当所有人都焦急无比的时候,王盈却站起了身。她自怀中掏出一方锦帕,掩去指尖刺目的鲜红,淡淡地道:“大家都别忙活了,我没事,只是一点小伤而已,不碍事的。”

一位年纪大点的老妈子听了王盈的话,却依旧一脸担忧的神色劝道:“福晋,我们还是请大夫来看看吧。虽然伤口不大,可万一到时候感染了,那可就麻烦了。”

一旁的侍女们也一齐点头称是,“福晋,还是看看吧,可别因小失大。”

王盈却只是摇头,“黄妈,我没事。你带人收拾一下亭子,我先回房了。”

见王盈执拗,一众人也不好多劝。“福晋只管回房间去休息,剩下的事情,老婆子我会叫人收拾得妥妥的,福晋放心。”黄妈道。

王盈听了,也不多说,只是缓步走回了房中。只是,心中那怅然若失的感觉却一直都挥散不去。黄妈看着离开时,像掉了魂似的王盈,心中实在放心不下。于是转身吩咐一众侍女要她们认真打扫醉风亭后,便急步沿着回廊,朝着王盈的房间追了上去。

待得王盈走远,亭子里收拾石桌的一个侍女蛮有为王盈抱不平地说道:“我们王爷也真是的,娶了个这么好的福晋,却还天天夜宿在那些烟花柳巷之地。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身旁的侍女附和道:“是啊,娶了这么好的福晋可真是我们王爷的福分。只是我们王爷似乎福薄,不愿享这福分。”

一个看起来有些地位的侍女却出声道:“你们知道什么呀。这些都是表面上的东西,真实的情况可不是这样的。”

“真实的情况是怎样的呀,翠姐姐?”身旁的侍女忙好奇地问道。

看着周围一张张好奇的小脸蛋,叫翠姐姐的侍女不由得清了清嗓子道:“跟你们说,其实咱们王爷早就有心上人了。”

“啊?”此言一出,四座惊呼。小丫头们一个个张大着嘴,眼里满是不相信。

小翠继续道:“你们还别不相信。这可是那日婚宴之时,我听那些来敬贺的大人们说的。他们说咱们王爷喜欢上了一个烟花女子。当今皇上听了这一消息勃然大怒,这才匆忙地安排了这场咱们王爷和福晋的婚事。”正当一众人讲得兴起之时,黄妈却不知何时回到了醉风亭。刚进亭子,她还以为这群小丫头在谈什么胭脂水粉的常话。可仔细一听,她瞬间大怒,“你们这些个小蹄子,是臀痒了是吧。竟敢私下谈论家主之事,信不信我叫府中侍卫打断你们的腿。”

众人见黄妈满脸怒容地站在亭中,只吓得四散逃离。看着一哄而散的侍女,黄妈脸上的怒容也渐渐消散。她转身望着王盈房间的方向,心中不由得叹息了一声。

怡红院,醉花间

允禄坐在空荡荡的房间中央,看着满室粉红薄纱幕帐,心中满是失落。他已然在这个房间喝了三十天的酒了。虽然每天还是由后海陪着来这里,但这里却没有了他想见的人。那个身材妖娆,舞姿曼妙的女子就这么消失在了他的生命中,再也找不到了。唯一能找回的记忆的地方,便只有这个房间了。这件名叫醉花间的房间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任何的改变。她睡过的床,她坐过的桌椅,她用过的物什,甚至还有几双她穿过的舞鞋。现在都原封不动地在原来的地方。房间里还隐隐残留着她淡淡的体香。可这一切的一切的主人,现在却已然不知身在何方。

桌上已经空了三个酒壶。虽然只是半斤装的女儿红,但后海却知道,他们王爷已经醉了。走到允禄身旁,后海自怀中掏出一锭银子,便躬身将眼神迷离,身体麻木的允禄背在了背上。

离开了怡红院,允禄似乎清醒了一点。慵懒地趴在后海背上,允禄幽幽地开口道:“海子,你说皇上把红燕送到哪里去了?”

后海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地道:“王爷是要属下去寻她回来么?”

允禄摆了摆手,“不用了。寻回来作甚。以四哥的脾性,若是知道我在寻她。只怕会真的将她流放到宁古塔去。那可不是我所乐见的。”

听了允禄的话,后海没有出声。

“海子,你说四哥给我指的这个女人怎么样。”允禄问道?

“属下觉得,福晋是个有主见能持好家的人。”后海道。

“就这些,没有别的?”

“属下觉得有了这些已然有资格当这庄王府的女主人。当然,若是王爷能对福晋好点,属下相信她会做的更好。”

听了后海的话,允禄饶有兴致地看着后海的后脑勺,“若我没记错,这可是这么多年,本王第一次听你肯定一个人。”允禄有些纠结地道:“她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好么?”

“请王爷恕罪。若是再说下去,便是王爷的私事了。属下不敢妄加揣测。”

“唉!”允禄叹息了一声,“是呀,这一切都是本王自己的事。可是,本王到底该怎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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