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老黄刚调来后,到基层摸底搞调查,首先去的就是炭山。在那里当他看到所里的干部走路靠步行,吃水靠肩挑的情景时,他紧紧抓着所长杨维科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他流了泪。心里想:在这样严酷的条件下,他们每月要完成20万元的税收任务,真辛苦!
临走时,他再三鼓励干部们要以党的利益、国家的利益为重,做好工作。并许下诺言,在工作、生活方面一定多多关心照顾。老黄说到做到,几年里,他亲自到这个所和干部们谈心、交流的次数最多。1989年和1990年好说歹说又先后动员了两名同志补充到这个所。1990年区税务局给县局里分配了四台电视机,他首先提出无论如何要给炭山分配一台。那里的同志及时看到了电视节目,工作局面呼拉一下子展开了。他又及时总结了他们“高山秃岭何惧怕,思想工作开红花”的经验,在全局推广,该所也在1989年被自治区税务局命名为“文明税务所”。
老黄总能把思想工作做得温暖如春,枝繁叶茂,果实累累。
他常说这么几句话:“用同志之心打动人,用父母之心感化人,用益友之情温暖人,用良师之言启迪人。”
城区税务所三位年纪相对较大的同志不安心在这个所工作,他就亲自找他们做工作。老同志认死理,一次做不通,两次、三次做。他分别给几位讲:在家里、在孩子面前,你闹不闹意气?闹不闹情绪?答曰不闹。他又说对了,咱们都有一把年纪了是吧,有资历也有修养,咱得注意影响,给青年人做榜样;再说啦,城区所条件没说的,再者走到哪儿不都得实实在在干工作?结果通了。从此该所“传、帮、带”在全局树为典型,保证了收入任务年年超指标。1990年分别被自治区及国家税务局命名为“文明税务所”。
在采访老黄短短两天时间里,我一有空就想这么一个问题:老黄难道仅仅是由一个军人转为一个税务干部后能够很快适应并作出一定的成绩……诸如这些吗?不,不只这些,他重视和挖掘人的“内在动力”,从刚走上社会的第一天起,他就立誓要“给家乡父老脸上添光彩”,不管是处在戎马倥偬中的他,还是充满“家园之感”,走向归途中的他,其身影不都是在一种既朴实无华又豪情满怀的生命境界里出现吗?
五
老黄就是老黄,你怎么理解他都行,但你绝对不能以你的意志影响或改变他那早已定型了的行为方式。
1985年县局召开年终总结会,当时部队让他在家中休假,在这个茬口,他完全有理由在家好好洗洗在工兵营放炮打隧道时积在身上的尘垢,可为了尽快熟悉业务,就主动要求参加了县局年终总结会。上班两个月才接到通知,按部队转业报到要求,到军区和税务局办理了离队和报到手续。
在办公室过夜,那是常事,反正妻子长期在家,从未想着靠过他。
有回午夜时分,正在办公室加班的老黄突然接到彭阳税务局打来的电话,说那里发生车毁人亡事故,请求地局连夜来人。临晨3时,他人已在彭阳……
1987年春节快到了,三营所的典型材料必须在春节前完成。领导让他去,他愉快地接受了任务,吃住在所里。经过反复调查完成了“开挖人们心灵深处精神能源,不断加强乡村税收管理”的经验材料。当他赶回固原时已是腊月二十九的下午。看到领导满意的微笑,他心里也甜滋滋地回到家。不料妻子头回发了脾气:“你还知道回来?房子没打扫,东西没人买,你有啥脸面回家过年?”他赶紧陪笑说:“婆娘你不懂,事业比过年重要!咱们连夜打扫房子,从简过春节。”
初次见老黄,我就发现他的牙有问题。
当时欲问是咋回事,一转眼又给忘了。隔日早起刷牙,猛又记起老黄的牙来。我怀疑他那牙肯定是假的,至于是咋回事,自然很想知道。把这问题一直扣到临分手,问了,他一笑说:“几年前掉过,一觉睡的。”
走了走了,我一想不对呀,一觉咋会把牙给睡掉了呢?他在搪塞我。于是我又折身回去,到门房老头那儿做了一次拾遗补缺的采访……
从老人那儿出来,街上还在下雨。初夏的雨丝丝缕缕落得那般执著和纵情。
老黄果然在搪塞我。
那是1990年初春。地区税务局要召开先代会。为了给会议准备材料,老黄带领三个同志几乎昼夜连轴转,超强度工作。饿了就跑出去在街对面小餐馆随便吃碗汤面,晚上干通宵。这样持续了5天,到第6天时,材料已准备差不多了,老黄估摸他一人晚上再加点扫个尾就得,便让两个年轻人回了,干到临晨两点左右,他去上厕所刚准备返回,突然觉得有些头晕,刚准备稳一稳再走,一时却怎么也撑持不住,便重重地摔倒了。嘴唇当时就碰在了厕所洗手的盆沿上,三颗门牙登时就给磕掉了。老黄忍着剧痛坚持睡下,直到早晨他像没事人一样按时出现在办公室。别人发现了,就惊问咋啦?他笑说,睡觉不知咋的就掉了……当天,大家都劝他上医院,他一想,晚上还要主持欢迎自治区税务系统文艺演出队在固原首演仪式,就坚持在私人镶牙所临时镶了三颗牙,后来,由于牙床松动,过一段时间就拔掉一颗……
每当想到老黄磕掉的那三颗牙,并且还在继续拔掉余下的一颗、又一颗,我就本能地使一只牙很重视地碰一碰另一只牙,我觉得那一枚一枚坚硬的东西还是很有情味的。
老黄总是随时都像接到出征的号令或是正在执行军令,处在亢奋状态中。他不会支支吾吾,甚至不会陪一陪笑脸,要么不理你不拿你当回事,要么反反复复让你不耐烦,更不会敷衍几下了事。
组织文艺演出,只要没有更重要的事情,他会亲自出面聘请教师,联系演出场地,借用服装道具……
有一回大合唱指挥台借不上,小张建议:“依我看,指挥干脆站平地得了呗。”他说:“那不行,那成个啥!”转眼不见他人了。完了他竟然把家里的红木箱子背到了演出地点。一曲《没有共产党就没有新中国》唱得格外豪迈、有气势。
“春光怀”竞赛活动,县上要求税务局组织一个方队,上街游行宣传。老黄亲自带领方队,喊口号、合步伐,碰上熟人了,人家喊:“老黄越活越年轻喽!”他迈着正步说:“事业需要嘛!”
事业需要,多么赤城无私的心!
老黄最恨倚权仗势、弄虚作假的人,最瞧不起有贪心私欲的人。他的家过去是贫寒的,直到现在,他们一家人还住在老税务局的大杂院里。有老战友老同学来,都说:“这些年,就没发展发展?”他说:“咋没发展?自然发展嘛,就是速度慢了点,不过我把这没当回事儿,家嘛!”
在老黄眼里,工作永远属第一,吃苦耐劳永远是中华民族的美德,苦尽甘来永远是朴素的真理。也正是这种在一部分人看来似乎已经过时甚至认为很天真的事业观支撑着他,他才能够在全县经济形势风起云涌、潮起潮落的严峻考验面前,在税源贫乏、上下利益等等交织的矛盾网络面前,带领全局职工团结拼搏,排除障碍,保证了税收任务以每年超12%的进度持续增长,仅新税制运行第一年的1994年,就组织入库2099.3万元,其中工商税收2000万元,完成年度下达任务1860万元的107.6%。大旱之年的1995年在战略上的重大尝试,使税收总体水平也能够与上年持平。
对于具体工作,老黄重视面,强化点。他针对个体户点多、面广、隐蔽、分散、流动性强、经营范围不固定、核算无凭证的特点,摸索总结出了“重视宣传、分散管理、交叉检查、双人上岗”的管理办法,使总体战略能够顺利地沿着他设计的路线实施。
六
有人说,老黄至今是一个军人形象,而不是个管理者的形象。我认为这话说对了一半。
确切地说,老黄始终在以军人的气质强化着管理者的外形。
那天雨中与老黄匆匆道别的情景,我很动情地久久深藏在被雨水打湿的双眸中。
因为,我一直觉得他始终做着跨越姿势的体内有太多太多的苦累。尽管老黄不会承认这一点,但我还是这样认为。
（原载《宁夏文艺家》1996年12月10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