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市的深秋与香港不同,落木萧萧,秋风冷飒,寒意会缓慢的,委婉的将人包围住,天空却是瓦蓝无垠,偶尔有迁徙的候鸟飞过,在碧空中徒留痕迹。
偌大的办公室中,周子墨与苏褚相对而坐,两人中间隔着宽大明亮的红木办公桌。
周子墨面色沉静,目光沉稳,似乎丝毫不意外对面不速之客,仿佛早就料到,他一定会来。
他说话向来不习惯转弯抹角,开门见山的问他:“说吧,你想要什么。”
苏褚面对他的平静,这时居然笑了笑:“我会来,周先生似乎一点也不惊讶。”
周子墨靠上椅背,垂眼看他:“别浪费时间。”
“好吧。”他点头,将一个小纸件拿出来,放在桌上,推到他面前:“我来送请柬。”
那是一张订婚请柬,样式却不同于周子墨收到过的任何一张传统意义上的请柬。暗红色的硬质纸张上雕琢了流水般的暗纹,一把古筝凌于山巅云雾之中,旁边是八个金色的行书小篆:山高水远,唯与君共。
周子墨将视线收回来,说:“你什么意思?”
苏褚笑:“没什么意思,只是要周先生做道选择题,看一看周氏、相思,你舍得给我哪个?”
“相思?”周子墨冷笑,屈指敲在面前的请柬上:“你要的,恐怕从来都不是她。”
苏褚没想到他会这样说,脸上的笑意霎时消失。
周子墨随手拉开一侧的抽屉,将一个资料夹拿出来,直径甩到他面前。
苏褚拿过来,才翻看几页,瞬间就冷了脸。
周子墨冷笑,口吻讥讽:“这是远达的一份融资协议,落款处是你亲自签的名,而对方……”他顿了顿,嘲讽的口气愈发不加掩饰:“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尹西南是谁,更不要告诉我说,你不知道他是相思的什么人。”
尹西南,尹逸桓的哥哥,是相思的伯父。
苏褚目光闪烁不定,眼中有灰败的神色。
“如果我没猜错,这笔资金早就已经不知不觉的流进了周氏,如果当初相思没有相信你的话跟你去了香港,恐怕这就是你的棋后一步,尹西南百分之七十的资金链都在这里,远达要是完了,周氏一定会受到重创,但是尹西南也完了,到时候,就算是不为了我,为了他,相思也会跟你走,这是她唯一的亲人,她不可能看你毁了他,到时候,你仍然有机会杀一步回马枪,仍有跟我坐在这里讨价还价的机会。”
许久,苏褚说:“原来你早就知道了,你并不找她,是因为你知道,我早晚会来找你。”
“当然,不然我拿什么坐在这里跟你谈?舍周氏还是舍相思?这话你未免问的太快了,从头到尾,你要的,都不是她,你想要的,从来都只是周氏!”
苏褚抬起头,笑的凉薄又残酷:“对,我只要周氏,拿到了,我就把她还给你。”
周子墨眼中似是浮了一层寒冰:“有时候我在想,她怎么会相信你这种人?她那样的人,你怎么忍心这么骗她!”
“是啊,我骗了她。”苏褚语气突然轻快:“既然我是这种人,那有什么事是我做不出来的呢?她就是善良过头了,又傻又好骗,不过——”他拧眉,嘴边的笑意残忍:“你不要忽略了,她到底是为了谁才会这么容易被我骗!”
“闭嘴!”
周子墨勃然盛怒,下颚线条绷得冷峻,握起的手指骨节出都泛着白。
“周先生,与其现在动怒,不如我们来正经谈一谈,还是刚才的选择题,周氏,相思,你要哪个?”
周子墨重新靠回椅背,稍稍眯起眼睛:“你以为,这样就想从我手里拿走周氏?还是你以为,我会真的将她让给你?”
苏褚耸肩:“的确都不容易,但是我说了,我只要周氏,况且,我和她,下周就要订婚了,留给你的时间并不多。”
周子墨目光冰冷,语气决绝:“她和周氏,你一样都拿不走。”
“你不担心周氏崩盘?还是说,你要亲眼看着她嫁作他人?”
“周氏可以毁,但却只能毁在我手上,而她嫁的人,也只能是我。”
苏褚愣住,旋即却大笑:“这样一来,她这么久的苦心真的是付之东流了,她为你做了什么?为了你甚至答应嫁给我,你呢?你这是伤她的心,狠狠的伤她的心!”
周子墨眼中有挣扎的情绪一闪而过,却在瞬间被苏褚捕捉,他说:“看来,我要给你讲个故事来帮你作出决定了,故事不长,和她有关,有兴趣吗?”
周子墨扔给他一个字:“说。”
苏褚将那枚请柬拿回来,指腹抚过上面印刻的那把古筝,再开口时,语气中竟然带了悲凉:“你知道,她为什么不再弹琴了吗?”
周子墨猛地抬头,眼光烧灼的看着他。
“不是不想弹,是她再也不能弹了。”苏褚与他对视,一字一句:“她的左手,废了。”
周子墨几乎是暴怒,霍然起身,双手重重拍在桌面上:“你、说、什、么?!”
苏褚意外的平静下来,告诉他:“五年前,她刚到澳洲的时候,那时候我与她相识也不过半年。”
他缓缓的诉说,讲述一段凄迷血色的过往。
是了,五年前的澳大利亚,碧海晴空,阳光醉人。
那时相思刚到澳洲不久,一直在悉尼湾的一个景点弹琴讨生活,苏褚有时间就会去听她抚筝练曲,所有的事情都发生在那个傍晚。
一曲奏罢,人群渐渐散开,相思一如往常收拾琴架和古筝,然后将面前小盒子里的钱理好,可刚刚将钱包从口袋里拿出来,钱还没来得及放进去,几个黑影骤然闪过,其中一个一把夺过她手里的钱包,然后几个人朝不同的方向跑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