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9月16日
自从有了转系的想法后,我再也无法平息内心的躁动,我感到中文系就是像是我的理想国,我的乐园。她是一片辉煌的乐土,在远处向我招手,我只要置身其中,就脱离了苦海。这种念头一直在诱惑着我。我不死心,于是今天又逃了一天的课去中文系磨叽。
还是无果。
当我无力地回到食堂打饭吃时,一个戴着金丝眼镜,很斯文的男子坐到了我的旁边,用无比温和关切的语气问我:“同学,你想读中文系啊?”
我大吃一惊,盯着他看了半天。
他莞尔一笑,“别惊慌,我今天刚好到中文系办点儿事,你没注意到我,我看到你了。其实,我也是文学爱好者,以前在中文系读本科,后来出国留学。我现在已经在国外工作了,回来母校办些事情。我们能遇见也算是有缘吧。“
我有点感动,终于有个人不说我是疯子了。
他说了很多关于对文学的理解,还讲了在国外的生活,包括他加入基督教,教会的一些生活。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么多?也许是在国外待久了,见到祖国的人很亲切吧?最后,他送了我一盒巧克力,说是国外带来的。我并不渴望吃国外的巧克力,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拒绝,由于自己过于脆弱敏感就容易把别人也想得脆弱敏感,想到他如果被拒绝的伤心和失落我就接受了他的巧克力。
但是这盒巧克力又给我引来了风波。当我带着巧克力回到宿舍时,室友们都注意到了。我请大家吃巧克力,可是我的热心并没有得到感激。
“飞燕,这个巧克力很贵的,你怎么乱花钱啊,还申请着学院的助学补助呢?”君大声地说。
“我,不是我买的,别人送的。”我说。
“谁啊?谁送的?是不是你男朋友?”君一边用阴阳怪气的语气说着一边嘴角露出一丝怪笑。那种怪异的表情不会逃过我敏感的神经。
我顿时感到一阵厌恶,我没好气地说:“不是,我没有男朋友。”
“那不是男朋友是谁送这么贵的巧克力啊?”君还不肯放过我。
我开始有点后悔接受这盒巧克力了,这世界怎么这么复杂?不就一盒巧克力吗?我有点不耐烦地说:“我也不认识,一个海归,随手送给我的,说他们信基督的人都是这么博爱世人的。”
“啊,不认识你敢拿人家巧克力,万一有毒呢?呸!呸!呸!”君大喊大叫着把刚刚咽下去的巧克力使劲往垃圾桶里吐。我顿感一阵恶心。
只要有机会,我就不想待在宿舍里。虽然晚上没课,我也收拾了一下书包,出门了。我晃荡到操场里,遇见了辛禅。她急匆匆地拉着我的手说:“快,你们系有个讲座你不去听啊?已经迟到了,快跑!”
“什么讲座?我没注意到。”我说。
“郭鹤年的!”辛禅说。
“谁?谁是郭鹤年?”我跟着她边跑边问。
“I服了YOU!”辛禅说。
我们一口气跑到大会议室时,那里已经座无虚席。我们只好站在靠右边的人堆里。不久,听见工作人员在喊:“他们已经到西门了!”
时间一秒秒过去,会议室里静得出奇。忽然,掌声热烈地响起,一大队人排列有序地走进来。区别于其他人暗穆的灰黑色西装,其中一人穿着整洁的灰绿琥珀色西装,映衬着他健康而不乏光泽的古铜色肌肤。他平直的脸颊上没有过多丰富的表情,但那双极富戏剧性的眼睛却有力地挑向脸颊两侧,犹如持矛驻守城门的两员威武大将,整张脸立刻显得坚实、牢固、警惕。
院长上台致辞说:“这是香港嘉里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郭鹤年先生。”郭鹤年立刻笑着说
:“你们叫我阿K好了。”到现在为止,我仍搞不清郭鹤年是谁。但是我喜欢听讲座,我喜欢听故事,听不同的人的不同的故事。
郭鹤年先生发言只有一刻钟,他有两句话在我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第一句话,他说一个人的能力表现在两方面:一是学习比一般人认真、思考比一般人深刻;二是学以致用、学一行、爱一行。
我于是想我现在一点儿都不爱自己学的这一行,我该怎么办?
第二句话,是有人提问:“请问郭先生一生经营如何避免失败?”他是这样回答:“历史转折时抓住机会、不听虚言、有自己的判断。”
“不听虚言,有自己的判断。”我心里在思考:我现在的判断是我想转去中文系,这算正确的判断吗?如果我判断错了怎么办?啊!难啊!无论听别人如何总结自己的成功之道,都还是无法得到要领。听了这次讲座,我似乎领悟到一点什么,又似乎更加迷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