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飞燕此刻坐在南下的火车上,对未来的生活又一次充满了憧憬和幻想。就像当年坐在通往大学的火车上一样。虽然经历了那些个不愿回首的跌跌撞撞的挣扎和苦逼的日子,她却还是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一样固执地对生活怀抱着幻想。
大学毕业时,她甚至连毕业合照都没去参加。也没有去租什么学士服。那些都不重要,她最珍视的东西在大学并没有得到,反而更多的收获了痛苦和屈辱。不过这些也都不重要了。从她拿到稿费的那一刻,她感觉到自己获得了重生。
Loser,Loser,这个沉重的大山再也压不住她。从记忆开始,她就被这个词儿压得喘不过起来。人生的经历像电影一样在她脑中回放。
因为没有城市户口,她被贴上“盲流”的标签,她现在还清楚记得美丽时髦的数学老师用蓝色的塑料教鞭敲着她的头,把她从教室里拖到门外,一边用咬牙切齿的语气对她说:“盲流,还穿得人模人样的!”她从此就明白了自己虽然穿得和其他小朋友一样,长得也和他们没有区别,但是本质上却和他们不同。她的名字叫“盲流”,那大概是一个极其卑微、被社会排斥的种类,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做了什么而无法和其他没有这个标签的人一样平起平坐。
车窗上映出她憔悴的脸庞,两个眼窝因为一夜没有合眼而深陷。很多次,她都在往返于家乡和学校的列车上欣赏过自己这深陷的眼窝,那就像极了难民的眼神。那就和小时候那记忆中“盲流”的标签如此吻合。
窗外,漆黑一片,零零星星的灯光闪烁着眼睛,对过往的路人报以友好调皮的眼神。飞快的列车像是一个长长的仪式,用加速度的方式将所有的屈辱、所有的伤痛、所有的往事都通通抛在身后。前方,南方在南方,那是一片火热的土地,期待她张开火热的双臂拥抱这个热血的姑娘。
她的心有一种小小的兴奋,在大学里失去的,她将在这里得到补偿。大学四年,确实辜负了时光,唯一的收获就是让她找回了自己,终于发现没有什么标签是与生俱来的,没有什么是阻挡一个人进取的真正枷锁。她这个Loser,一样可以获得征文大赛的一等奖,一样可以和名作家平起平坐地辩论。如果考上大学并没有给她这样的自信和启发的话,那是因为她从未期待过那个不属于自己的专业世界,她还沉浸在自己文学梦的迷雾中找不到方向。而此刻,她决定正式踏上寻梦的旅程。梦开始的地方,在下一站,南方。
也许是由于惋惜自己错过了大学的时光,她特意选了一家在大学附近的工厂。这家工厂做什么她并不关心,而且她决定了,这一次,无论喜欢不喜欢,她相信自己都能全力以赴做得好。女孩子,一旦少了对爱情的纠缠幻想,精力自是比男的还要高出许多倍。那些年,错过了爱情,错过了学业。爱情,就让她错过好了,学业还有事业,要在这里重新寻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