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地转身,看到男生略带愠怒和猜疑的脸,心虚地站直了身子,什么也不说。
他居然问我:“你不会是想抢劫吧?”
我一愣,脱口而出:“劫什么?”
他用右手托着自己的下巴,像是对我说,又像是自言自语:“劫财?劫色?跟踪?”
他的想像力还真是丰富!我要劫也不会劫他呀!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说:“你吃了那么多冰淇淋,肚子会着凉。没有人送你去医院怎么办?所以跟出来看看。”
他托着下巴的手放了下来,重新插回裤兜里,眼睛微微眯起,打量着我,然后冷哼一声:“我吃几十杯冰淇淋都不会有事,才不要你多管闲……”他捂着肚子弯下腰,低骂:“靠!怎么突然肚子疼?以前都没事啊!”
我走近他,蹲下身子,问他:“很痛吗?”
他瞪我:“要你管!扫把星!怎么一遇到你就肚子痛啊?”
真是狗咬吕洞宾!我站起来,口气也透着不快:“那你到底要不要去医院?”
几乎是吼着的,他说:“不——要!”
巷子很窄,只有少许的阳光投射在墙面上,我和他隐在阴影里,极不自然地对峙着。偶尔有行人走过,也匆匆走开。我头也不回地离开,向巷子口走去。
“阿姨,有没有治肚子痛的药?”觉得还不够妥当,又添了一句,“因为吃了很多冰淇淋。”
柜台小姐递得我一盒药,嘱咐我:“一天两次,一次两粒。”
我按了按胃,那里也开始痛了,可能是因为刚才吃冰淇淋的时候太急了吧。我咬了咬下唇,又说:“那,请您再帮我拿一瓶胃药,谢谢。”
回到巷子里,男生还保持着弯腰的姿势,我把药递给他:“一天两次,一次两粒。”
他看到我,迟疑了一下,接过药,终于有人性地说了声:“谢谢。”
我补充:“二十三块钱。”
他瞪了我一眼,就好像我跟他要钱是打劫似的。从身上找不到钱,就问我:“下次给你行不行?”
我点头,走出了巷子。
额头上渗吹细密的汗珠,身子开始哆嗦,胃揪心地疼。我蹲在墙角,瑟缩着身子,从瓶里取出三颗白色的药片,仰头咽了下去。干涩的嗓子被药的苦味刺激着更加难受,咳出了声。
隐约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我抬头,看到街对面惊慌失措的羽辰,我提高了声调喊:“羽辰——我在这儿!”喊完,人又蹲了下去,胃痛得厉害,冷汗湿了一背,突然有些害怕。
羽辰跑过来,问我:“怎么了?”看我难受的样子,又问:“胃开始痛了?要不要去医院?”
我摇头,晃了晃手中的药瓶,苍白地笑:“吃过了。”
白色的药瓶上有一抹红色,刺眼的红。
他抓住我的手,摊开手掌,看到长长的伤口,血与手心的汗混在一起,醒目而可怕。几乎是在责问,他吼:“怎么会弄伤了手呢?”
我傻傻地笑,不免多想:我的到来,会不会给羽家带来很大的麻烦?
羽辰为我贴上随身带着的创可贴,给司机打电话,小心叮嘱我:“下次小心些,不要再伤了。”
我听话地点头。
在羽家生活,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羽叔叔为人善良宽容,羽辰温柔优秀。我在这里没有受到任何委屈。我想我是幸运的,毕竟在那场洪灾过后,很少有人能像我一样过着如此优越的生活。
开的哪天,羽辰穿着清阳的校服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哭了。清阳的校服,果然很好看。
白色的衬衣,黑色的领带,黑色的外套,黑色的裤子。黑与白,很简单却很帅气的搭配。如果临歌穿着它,领带会很松散地系着,衬衣的第一粒扣子一定不会扣着,外套会敞开或搭在胳膊上,右肩单挎着背包,明媚的笑容荡漾在脸上,然后很顽皮地问我:“姐,我穿清阳的校服帅不帅?”
如果是临歌,一定会这么问吧?
泪水划过脸颊,溅起思念与悲伤。院子里的花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却醉不了悲伤的心。一直以为,只要我考上清阳,只要我可以穿上清阳的校服,临歌就会很开心,因为我们始终在一起。可还是有区别的啊!我不能穿男生的校服,不能打篮球,不能被漂亮的女生围着团团转,不能……代替他。
真的已经不在一起了。街道上不再有相貌神似的姐弟两结伴而行,校园里不会再有我们共同欣赏晚云的身影,当最后一抹夕阳沉入地平线,也不会有人挎起我的书包温柔地说:“姐,一起回家吧!”
一切都不复从前。
一切都变得陌生。
羽辰安慰我:“临歌已经回不来了,忘掉他吧!活着的人,应该珍惜现在的幸福。”
我推了他一把,生气地问:“你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他是我弟弟,你算什么?”我知道他是好意,可他不该触动我心底最脆弱的伤口。
阳光倾泻在院中的大理石台阶上,蒙着一层光亮,作为羽辰错愕的背景,有些不协调。我低下头,缓缓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李伯走上前回话:“少爷,车备好了。”
羽辰越过我直接向门口走去。我知道我惹他生气了。车门关上的时候,嘭,很重的一声。然后车开走了。
我一个人走在路上,浅绿色的衬衣领口别着一枚六边形的水晶胸针,只有指甲盖大小,银色的细钢丝纹成漂亮的边络,衬着中心深紫色的水晶。虽然廉价,但很漂亮。那是临歌送我的礼物。
我喜欢将胸针别在领口,那里离耳朵最近,听得到临歌跟我说话的声音,就像现在,我似乎听到他说:“姐,好想穿清阳的校服啊……”
我收住脚步,仰头看湛蓝的天空,道路两旁的树叶被风吹着,晃着绿色的光。没有一丝云的天空,纯净地几乎透明。闭上眼,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