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高台几丈远之地,竖立着两根直耸入云的石柱,挂着的彩绸在风中轻荡,中间托着一朵硕大的墨色莲花。
夕阳如火,云霞似水,墨莲幽蓝的花瓣层层绕绕,勾缠着夕阳的金线,缓缓舒展。伊纳河水波光粼粼,如洒满了漫天漫地金色光点,美不胜收。
风拂过野,长草轻动,周围人全都屏息凝神,注目高台前。五十多匹战马已整装而待,马上男儿神采奕奕,等候决战到来。
这最后一场,便是慕珂大会最精彩的部分。集马术,射箭,围猎为一体,场上会放出一只在沙漠中以狡猾迅捷闻名的沙狐为猎物,选手必须以最快的速度猎到沙狐,然后一箭射下半空中的墨莲花,最终拿到花的人才是草原上公认的最强“巴图鲁”。
这一场赛事难度极大,除了要求选手本身的骑术要精,箭法要准,身手敏捷之外,因沙狐性狡,极难捕获,更需要有灵活的头脑和多年打猎的经验,缺一不可。能经过这场决战的勇士将获得人们极大的崇敬,因此众选手早已摩拳霍霍,个个势在必得。
场地中心,远远的摆放着一个铁铸笼子。笼中是一只通体雪白如银的小沙狐。听到四下的鼓噪声,小沙狐支愣起耳朵,全身毛发蓬炸,虎视眈眈的望着周围,不时龇牙怒吼。
高台上令官旗帜一挥,选手齐齐凝神勒马。笼前一人将铁门打开,将一块滴着油脂的熟肉抛在地上,诱沙狐出笼。
沙狐性疑,那只极漂亮的狐狸只是冷冷的扫了一眼,却并不向前挪动一步。那人又将肉块向前推了推,沙狐依旧不为所动,反倒向后缩了缩。
周围的鼓噪声低了下来,人们齐齐盯着笼中的狐狸。一分,两分,夕阳西斜,时间一点点流逝,众人直盯得眼睛发酸,那只狐狸依旧懒洋洋的卧在笼中,一点出来的意思都没有。笼前的侍者擦了擦额上的汗,干脆将那块肉推在了笼口。渐渐的,人们有些不耐烦起来,互相交头接耳小声议论,连选手座下的马匹都喷鼻踢踏,骚动起来,就是这略一松动,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仿若一道白色的流光霎过,细看时,笼中已是空空如也。
沙狐迅捷如风,速度历来在草原上堪称第一,比得过牧人手中最快的箭,场上只见那一点雪影窜过,如电如芒,几乎看不清它的身形。与此同时,台前五十多匹的骏马长嘶声乱,忽忽然一大片如银瓶乍破般奔腾而出。乱蹄奔踏,呼声如雷,场上烟尘四起。
雪狐东忽西至,奔突如电,选手们呈合围之势将它围在正中,纷纷弯弓搭箭射去,箭矢如雨,那一抹雪影却是轻松至极的的嗖忽来去,速度快的晃眼即过。一片奔乱中,有一道人影极为引入注目,那人伏在马上,运箭如飞,箭势相连,一道接一道,白光连成一条直线,直直往场中那抹白影射去。周围的欢呼声一浪盖过一浪,人们大声呼叫着:“阔哲!”“阔哲!”“阔哲!”….
坐在岱钦下侧的格木道:“看来今天的巴图鲁真是非阔哲莫属了。”
岱钦悠悠闲闲举杯,眉间带着淡淡的笑意:“那倒未必。”
格木侧过头,奇道:“哦?难道还有别的人选?”
岱钦注目场中,唇角微微挑起,含笑不答。
雪狐被连珠神技相迫,惊慌失措的左冲右突,阔哲箭势更疾,眼见的那抹白影势难逃脱。却听得场上传来一阵大哗,一匹黑色的骏马不知从哪如闪电般冲出,马上少年身形瘦削,与众人一样头上扎着红带,映着一双眸色烈烈如火。
骏马疾驰,少年霎时便越过众人,伸手向后抽箭,弯弓扣弦,松掌间两道箭光如星,直直射向雪狐处。
这一下真是快极,周围众人蓦然发出一阵惊呼,眼见两抹箭光如流星,居然后发先至,一支斜斜撞上了阔哲先前的发出的箭,另一支瞬时钉入沙狐后腿。
雪白的狐狸发出一声尖利长嘶,向前翻腾几步扑到在地。少年一个瞬间奔到近前,弯腰长鞭将沙狐一掠,搭在马背上,疾驰如风。这一串动作一气呵成,说不出的潇洒利落。周围众人沸腾起来,少年马势不停,直奔向高耸的石柱处。
阔哲浓眉一拧,疾纵向前,二马并行间他手中鞭挥动向少年袭去。少年伏身躲过,回手迎上,两条长鞭绞缠在一起,少年用力一扯,阔哲高大的身子居然被扯的晃了一下,面上不觉便露出了几分惊诧。少年扬眉一笑,恍若被灿烂的阳光恍了下眼,阔哲一怔,少年已清叱一声,趁机向前一窜。
眼见沙狐已被猎到,众选手当机立断,齐齐转头向石柱奔去,甚至已有人弯弓搭箭,向吊在半空的墨莲疾射。少年奔驰如电,眼看已是不及,猛然一勒马。那马正在疾驰中猛被勒住,昂首长嘶一声前蹄腾空,人立而起。
漫天烟尘中,少年在马背上一跃而起,回手间,弓已拉至满月,隔着几丈远之距,指间一道流光如雪,直直向那朵墨莲花射去。
众人仰着头,不可置信的看着那惊天一箭,当墨莲花飘飘荡荡从空中落下来时,全场静默了一瞬,才蓦然爆发出如雷鸣般的欢呼声。
看台上格木猛然站起,满脸激动,和众人一起冲着远处大吼了几个“好”字,才回过头笑得眉眼俱灿:“居然是这小子,真想不到!想不到!几年不见,这小子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不愧是你的宝贝徒弟!”
岱钦眉目间波澜不动,眼底却是掩也掩不住的笑意。
顾西城目光凝注着场中那抹飞扬矫捷的身影,一瞬不瞬,手心不觉握紧,那人,居然就是在沙漠中救起自己的少年阿诺。
墨莲花悠悠从天直落,少年扬鞭催马,正欲向前,脑后风声疾响,回头却是阔哲从后袭来。
“小家伙,功夫不错!咱们过几招!”阔哲扬眉一笑,目光灼灼望过来,难得碰到如此对手,倒激起了他好胜的性子,当下出手再不留余地。鞭影纵横翻飞,招招缠的对方再不能向前。阿诺无奈,只得回手迎战。
其他选手趁机一起向墨莲落下的地方一拥而上,马蹄声乱,尘沙搅起,人人蜂拥争夺半空的落花,互相出手抵制,马嘶人叱,场上一片混乱。岱钦停住酒杯,眉头微微皱起。一片混乱中,眼见那朵花就要悠悠落地,众人眼前一花,就见那花居然再次升起,讶然间,就见一道白影正托着莲花冉冉而上。
漫天尘沙中,那道白影凌空疾掠,速度快极,依稀可见是一个白衣的少年。众人齐齐停了手,惊诧的看着半空中疾行的身影。少年在奔腾跳跃的马背上连点几点,身形如行云流水,衣袂飘飘,映着漫天红霞灿然,身影飘忽直如御风而行,几个起纵间已掠上高台。
淡金色的夕阳光芒细碎的洒落在那人身上,少年宽袍广袖,手拈墨莲,回过身来,看清他的面容,众人呼吸忽然一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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