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段金峰预料准确,刚把工事修好,雨就开始下了。不过,这场雨,却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一入夜,段金峰便带着一队人,出城了。
走之前,秋斐艳还是忍不住说一句:“小心点。”然后,便开始一轮一轮的思考和思念。她却不知道,倚在窗前,想着远方的人,不正是以前她看古诗最讨厌的那种闺中怨妇吗?
黑夜中,段金峰率领着一众人,在城中巡视一圈。每家每户手忙脚乱地,把水缸都拿出来,铜盆拿出来,都在院子里,街道上,摆满了。段金峰思量着,按照这雨的阵势,可能还得小几个时辰,居民们收集的水,够撑一阵子了。要是半个月不下雨,那个白日临时修建的储水池里的水,还够撑一阵。
不过,趁着现在,雨才刚下,先去工事那里,铺上一层水蒲。白天才做的工事,将肯定有泥沙冲下来,假如接下来的日子不下雨,等到这水自己变得清澈,恐怕还得十天半个月。当开始下雨的时候,段金峰才意识到这个事,所以,要趁着刚下,必须去把水蒲给放进即将形成的湖泊里。
秋斐艳不知道,只是段金峰急急忙忙地离开,甚至撂下刚刚争执得热火朝天的话题,也没有向秋斐艳解释便出门了。其实,自己还是很担心他的。看着窗外狂风大作,大雨倾盆,她心中惴惴不安,不由得叹一口气。很多时候,人都只是在和自己妥协,别人无论怎么劝,或者解释,并非别人说得多么有道理,只是别人一句话直击心底,让你和自己的原则冲突。在冲突中思索,然后和自己妥协罢了,并非为人所劝动,或者被人所说服。
秋斐艳一向活得卑微,作为一个小奴才,但是,心底里,二十一世纪职业女性的气节还在,她不输任何男儿。所以,无论在这些古代的大人物面前,自己有多么卑躬屈膝,她还是自信自尊。想了很久,除了有些难过堵在心头,倒是别的想法一点没有。今天的事,昨天的事,一件也理不出头绪,眼看夜深,她准备熄灯睡觉,虽然已经半个月没有洗澡,但是,刚下一场雨,这雨水,宝贵着呢。
杂七杂八想了一会儿,突然听到府衙前门传来动静,难道是段金峰他们,回来了?秋斐艳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正准备穿鞋下床,犹豫一下,又躺下,这个时候,自己怎么好意思见他?若是外人瞧见,恐怕她这副娇羞模样,早被人嘲笑了吧。她又躺下来,屋里的灯也没有点着,在黑暗中,她睁着眼睛,实在睡不着,心中的思绪跟长了杂草似的,纷繁而杂乱。
突然,她听见压低的脚步声和熟悉的推门声,一定有人进来了。她赶紧把眼睛闭上,装作熟睡的模样,却闻到一阵清新的泥土味道靠近自己,甚至感觉到带着湿润雨水的气息向自己靠近。她心里像拨浪鼓在摇,却不敢睁开眼睛,假装均匀地呼吸。
床边的人,只呆了片刻,便离开。
在门关上的一刹那,秋斐艳又坐起来,心中突然充满了懊恼。刚刚自己明明应该睁开眼睛的,很明显,自己的段大哥一进门,就径直到自己房间来看自己,仁义之至,秋斐艳都不好意思了。可是,他已经走远,连脚步声都听不见,她心中怅然若失,却没有下床。独自在黑暗中坐着,不知道思绪又飘到了哪年哪月。
段金峰从秋斐艳房间轻手轻脚出来,走到大厅,便看到一同离开的人马都在喝姜汤。老周眼尖看到他过来,凑上前,摇摇晃晃地端起一碗,说道:“大人,秋总管吩咐厨房做的,驱寒的。”
虽是盛夏,这雨水浸湿全身着实不舒服,可是,段金峰的心里,突然暖起来。今天的两人,就像闹别扭的小两口,秋斐艳,是不是太可爱了?
这场雨,下了两夜。而期间,段金峰不知道忙活什么东西,整天都见不到人影,只有在睡不着觉的黑夜,秋斐艳在自己的床头,才隐约感受到他的存在。
一晃眼便是第三日早晨,大厅里,段金峰与秋斐艳相遇,上座的,还是皮下肉不笑的段淮王。三个人的早膳,因为两个人的古怪气氛而变得尴尬。
还是在最后的时候,段金峰开口说道:“王爷,今日已经放晴了,下官决定工事继续进行,请允许秋总管随行。”他望着段淮王。
“准。”段淮王还在闲闲地喝粥,动作都没有变一下,毫不在意地回答。
秋斐艳在心中苦笑,自己莫不是真的是一个棋子,被人推来推去?不过,她也没有提出任何反对意见,只是默默地把最后的粥喝完,然后擦干嘴角,安静地告退。
直到大家整装待发了,小石子才过来慌忙通知总管跟上。就这样,她又别扭地跟着大部队,骑上一匹枣红色的矮脚马,往渠道进发。
半路上,经过那天开凿出来的新湖泊时,秋斐艳才恍然大悟。经过两天下雨,山上的雨水经过小沟渠,都流淌下来,汇集到拦截的那渠道中,已经形成了一个很大的湖泊。而其中的雨水,填满了整个湖泊。一行队伍,从山北侧经过,望见湖底,全是绿油油的一片,像是突然长出来的水草,湖水清澈得出乎意料。她这才想明白,应该是段金峰时候派人,在湖底种上的。他如此一来,这湖水,倒是可以直接喝了,总比工地上那些浑黄的水来得好。
“这便是我们那日修建的,即使半个月不下雨,河间府所有人民,引用都绰绰有余。大家不必担心,只要剩下的日子,我们如期完成工事,河间府的旱情可以彻底解决,未来的河间府五十年之内不会受到旱灾侵扰。”段金峰在队伍的最前面停下来,转过身,面向所有人,兴奋地说。
所有人欢呼雀跃,这是真正的钦差,真正为人民谋利的好官!河间府有救了,他们可是穷怕了,干怕了,是段金峰的话,让他们有了希望。
段金峰看到大家久违的笑容,心里也是感动不已。他转眼看秋斐艳,两个人眼神对视,秋斐艳正想瞥过眼神,段金峰开口:“秋斐艳,这个主意,是你想出来的,我替河间府所有百姓,谢谢你了。“虽然是在马上,但他还是举手作揖,以示感谢。
“不必了大哥,我受之有愧。”秋斐艳可承受不起,赶紧摆手,说道:“大哥,还是你领导有方。”
“秋斐艳,接下来的任务,更加艰巨,我们,还得好好合作。”段金峰对她笑,笑得诚恳,笑得真心。
“大哥……”秋斐艳点头,为自己之前的小肚量而汗颜。
只要有一个人打破两人尴尬的僵局,那么,仿佛还是可以回到之前的状态。两个人恢复嬉笑的状态,谁也没有再提那天傍晚的事。他们一到营帐,分配好每个人的职责之后,段金峰就拿出地图,准备和秋斐艳商量。
“这几天,我跑遍了河间府所有工事巧匠的家里,针对接下来的花岗岩地块,咨询了许多法子。”段金峰接着说道:“十天之内,若是想贯通剩下的渠道,只有一个办法,用黑火药。”
在这个时代,枪火,除了盛典之时,用作烟花爆竹之外,就只有药店里用它来治伤。可是,现在的火药技术,究竟发展到了哪一步?用作火焰之类,也没有多大特色。而且,这类东西,既然没有用作武器出现在战场上,是不是反应出这个时代的火药,仍然在起步的尝试阶段?
“大哥,炸岩石究竟有几成把握?”秋斐艳有些担心。
“五成吧。”段金峰说,眼神有些不定,说道:“其实,这类试验,从未有人尝试过。找了整个河间府,不过只有一位老人,曾经用它开过山,我前日特意前去拜访。可是,老人开山,也并未成功,反而掉了一条腿。”
“也就是说,它的危险是不可估量的?”秋斐艳问。
“嗯。”段金峰回答,说道:“但是我们还是要试一下,我已经命人前去开凿一处山洞,一点一点实施。若是我们的黑火药能够将山洞炸开,那便是成功。若没有,我们再慢慢改进。”
“也好。”这也是没有办法,慢慢探索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