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让我们怜相伴、病相扶、心相牵,一起创造生命的奇迹。
厨房里,抽油烟机轰隆隆响着。男人像个不停旋转的陀螺,正在热火朝天地忙碌着。他把花红柳绿的菜,一样接一样放进锅里,一边哼歌,一边风生水起地翻炒。
女人躺在沙发上,目光穿过重重叠叠的雾霭,看到男人瘦弱的背,深深地向前弯着,弓成一只年迈的虾。男人在唱《老婆老婆我爱你》。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调也跑得老远。女人却痴痴地听着,似在享受空灵的天籁。
冬天的阳光,羽毛般飘过来。男人的双鬓,似染了霜,白白的,亮亮的,如同一枚枚光针,扎在女人心上,一下又一下……
泪盈盈而下,****了枕巾。女人的嘴唇微微翕动着,目光溢满了感激和心疼。她很想对男人说:“老公,你太累了,坐到我旁边休息一下吧。”她还想告诉他:“这辈子能做你的妻子,是我一生最大的幸运!”然,任凭女人用尽力气,无奈的是,她的喉头除了咕噜咕噜的声音,竟连一句话都说不出……
三年前,女人不幸患了肌萎缩性脊髓侧索硬化症(ALS),俗称“渐冻人”。这是一种恶性病,身体像被冰雪冻住一样,在时光的落花流水里,渐渐变得萎缩无力。患者的运动功能,如同海滩边的沙粒,每次海浪打来就被带走一点。今天是脚,明天是手,后天可能是喉头肌。甚至,连控制眼球转动的微少肌肉也不例外。
如今,随着病情恶化,女人已到了有口不能言,有手不能动,有脚不能走的境地。
命运无常至残酷。女人的心,如同自己的身体一样,似被置身于冰天雪地,那般冷,那样疼。她觉得,自己活在世上,除了给丈夫和儿子增加负担和拖累,再无任何意义。因此,绝望至极的时候,女人多次想到了死。
这样的灾难落到谁身上,生活都会被愁云笼罩。然,男人却不悲观。他辞了职,心甘情愿回到家里,一边照顾妻子,一边接一些广告公司的策划案子维持生计。
每天,男人五点起床。先帮女人穿衣。然后,洗脸、刷牙,再喂女人吃早餐。接下来,用两个小时,从头及脚到四肢,给女人做全身按摩。医生说,按摩对ALS病人而言,几乎没有任何效果。男人却依旧坚持。他觉得,生命在于运动。动一动,总是好的。况且,前路未知,他相信,只要努力,生命有时真的会发生奇迹。
男人终日劳累而忙碌,却从不抱怨,更没有喊过一声苦。做饭时,他常常给女人唱歌、讲故事,有时,为了逗女人开心,还会模仿两段姜昆老师的相声……
下午,女人被他抱到阳台晒太阳。他则端了笔记本,坐在女人旁边,一边工作,一边陪妻子听音乐。阳光温暖,一朵一朵开在身上,像盛放的蒲公英。悠扬婉转的古筝曲,似潺潺流水,淌满了房间的每个角落。
晚上,男人握着女人的手,两个人相拥而眠。夜里,女人一般需要翻三次身。不会说话,不能触摸。没关系,女人只需把全身力气涌到嗓子眼,喉咙发出“呼噜呼噜”的信号,男人马上就会醒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后,男人开了灯,如同抱婴儿一般,一只手搂着女人的脖子,另一只手端起女人的臀部,一边说:“翻身喽!”一边驾轻就熟地将她的双腿和胳膊摆到最舒适的位置。
不仅如此,男人还帮女人修眉、染发、化妆,甚至涂指甲油。隔些日子,还会为女人更换发型,买漂亮的时尚饰品。
朋友问:“这样的日子,你还嫌不够累吗?照顾一个瘫在床上的病人,没有褥疮已经不错了,做这些有必要吗?”
男人的目光,顷刻蓄起水意。他长长叹息一声,自言自语道:“她曾经是多么爱美的女人啊!经常一袭紫裙,脸上化着淡妆,抹着鲜艳的口红,像一朵正开的花。现在,她的手不能动了,我的手就是她的手。我要尽量将她打扮得好看些。让她觉得,虽然生了病,但,自己生命的每一天,仍然能够像以前一样美丽。”
女人生日时,男人给她买了新衣,并亲自写了字幅送给她。上书四个字:生欢喜心。女人眼前一亮,心里有暖,一点点氤氲开来。是啊,一个人若能日日生出欢喜心,用力接受命运赐予的一切境遇,还有什么坎过不去呢?
依在男人宽阔的怀里,女人甜甜地笑了,笑出了一脸幸福的泪。
男人一边替她擦眼泪,一边深情地说:“老婆,虽然你不能动了,也不能说话了,但,你的眼睛还能看,你的耳朵还能听,你的心还能爱!好好活着!让我们怜相伴、病相扶、心相牵,一起创造生命的奇迹。”
窗外,花枝春满,天心月圆。
人安在,景安在,家安在,一刻也是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