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门开着,过堂风轻轻穿过,白色风铃发出轻轻的碰撞声。
累了一天,男人拖着疲惫的身体推开家门。
圆桌上,如常摆着已经烧好的美味。他知道,中间的保温盒里,一定是自己最爱喝的鲜虾紫菜汤。紧挨着的青花瓷盘里,必然是他一辈子都离不开的红烧豆腐。辣椒酱是女人亲手制作的,辣得恰到好处,既开胃又不至于对困扰他多年的胃炎造成伤害。
男人一边掀开保温盒的盖子,一边冲着卧室喊,嗨,吃饭了。
没有人答应。
男人向卧室望去。门关着,让他想起女人紧闭的唇。
男人眼里的光芒倏地黯淡下去。心想,又一场冷战开始了。
男人很想敲敲那扇门,手在空中定格良久,却仍是颓然落了下去。男人皱着眉,灰着一张脸窝到沙发上,点了一支烟。男人觉得,女人的心,如同天上的云,变化无常,琢磨不定。于是,男人只能抽烟,一支接一支。
女人是个好女人。十多年来,为了这个家,她勤劳得像只小蜜蜂。男人觉得,自己与女人,像深埋在地下的树根,须须环抱,不可分离。只是,男人实在不明白,女人为什么总是爱生气呢?那些无足轻重的小事,难道比他们的感情还重要吗?
更让男人难以忍受的是,女人生气时从不吵架,她总是跑回卧室,然后重重地关上门。刚刚结婚时,男人也曾好言好语地去哄女人。只是,如今年纪大了,加上重重的生活压力,他觉得自己早已失去了年轻时的精力与耐心。
好在,生气归生气,日子还是会按步就班地过下去。男人该赚钱赚钱,女人该做饭做饭。每天,男人把起早贪黑跑出租的收入,一分不剩地交给女人。每晚,女人都会做好男人爱吃的饭菜,一次次热好了等男人。
只是,冷战发生时,家里的气氛如同下雨前阴沉的天空,处处充满了难耐的郁闷。
想到这里,男人不禁又叹息了一声,再次燃着一支烟。
这时,那扇紧闭的门突然打开了。女人取下挂在门边的记事本,拿起笔在上面写了几个字。离开时,手在门中央的白色风铃上重重地碰了一下。
风铃在身后叮叮咚咚,一声声撞击着女人的心。女人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纷落。
女人难过地想,男人一定是不爱她了。否则,她生气时,她哭泣时,男人为何那般无动于衷?一个爱妻子的男人,又怎舍得让心爱的女人流泪?
女人记得,男人以前总是让着她。女人若是流泪,男人会慌得不知所措。有时,女人甚至怀疑,男人手里会不会又捧起了别的女人?闲暇时,女人总爱胡思乱想。想着想着,心便一点点向下沉。
但这样的想法,又会很快被女人否定。因为,每天男人会把全部的收入交给自己;女人时常腰痛,男人无论回来多晚,都会把家里的每一间屋子拖得干干净净;女人想吃什么,即使只是无意间说出的,男人也总会记得买回;为了让女人做饭时省点力气,男人每半个月会磨一次刀。男人对女人的父母也很好。前些日子,女人的母亲因胆结石住院手术,男人日夜守在病床边,一连几天没合眼……
想着这里,女人硬硬的心,一寸寸软了下来。她不知不觉挪到门边,想去打开那扇门。
然而,昨晚男人令她愤怒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就是往地上弹烟灰了嘛!我花钱买的房子,难道连这点自由都没有吗?你烦不烦?
似被寒风吹过,女人的心,再次凉了下来。
男人看到记事本上写着:明天爸妈要来,你去车站接一下。
男人拿起笔,也刷刷写道:几点?然后,也碰了一下旁边的风铃。
女人听到风铃响再次出来。她看了看男人的留言,再次写道:17点到。回屋时,又拨了下风铃。
男人站起身,再次回复道:我会按时去接。风铃再次响起。
女人再次打开门,又刷刷写了些什么。然后返回卧室,关上门。
风铃叮叮咚咚,摇晃着身子。男人的思绪,渐渐装满了如风往事。
男人想起,这个风铃是他们相恋那年,女人过生日时自己买给她的。
当时,站在琳琅满目的柜台前,男孩问女孩喜欢什么。女孩娇羞的目光,落在这个最不起眼的白色风铃上。男孩看了看价钱,才8元,便说,别为我省钱,选个自己喜欢的。
女孩说,白色代表纯洁,心形代表爱。好美。
男孩会意地笑了。他望着女孩,深情地说,记着,以后无论何时何地,当风铃响起的时候,都是我在想你。
女孩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她娇嗔地说,我也是。
微风吹过,风铃又响了,似在吟唱他们的爱情。
这时,女人又重重地碰了一下风铃。接着,再次把门紧紧地闭上。
男人的思绪被风铃声拉了回来。他走过去,看到女人写道:吃饭吧,刚刚热过的。另外,天气预报说,明天有大到暴雨,你开车小心点。不行,就少跑半天,安全第一。
男人的心顷刻暖暖的。他想,女人虽然使点小性子,但心里却是十二分地疼着自己。
男人看了看记事本,又看了看渐渐停止的风铃,再看看那扇紧闭的门,突然决定放下笔。
他想,几年来,每逢冷战发生,他与女人之间的沟通和交流,总是用记事本传达,用风铃提醒。现在,他无比厌倦这种方式。他要说话,他要把那个深爱自己的女人拥抱在怀里。
女人正在床上叠衣服。男人突然闯进来,令她吃了一惊。
男人走过去,张开双臂,眼里闪动着晶莹。
男人说,老婆,我想抱抱你!我要跟你说话,说很多很多的话。
女人笑了,嘴角弯成月牙儿。
两个相爱的男人和女人,终于拥抱在一起。
第二天,男人走出卧室。他发现,门口的记事本不见了。厨房里,传出女人叮叮咚咚忙碌的声音。
门开着,过堂风轻轻穿过,白色风铃发出轻轻的碰撞声。
男人咧开嘴笑了。他知道,女人又想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