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每个家庭都需要做一个广告,宣传自己家的特征,我将为我的这个家设计这样的广告:
一个并不高大健壮的男人,挺着并不雅观的大肚子,骄傲地对妻子说话;妻子手拄一只拖把,向男人投去信赖的目光;一行龙飞凤舞的大字从那男人嘴里飞出:这个家只要有我……
妻对我这番设计很不满意:“哼,大男子主义!你像个主人,把我设计成了个小丫鬟了!”
其实,我从不把妻当做小丫鬟看待,历来挺尊重她的。她朴实、勤劳,在工厂干了30年,工人弟兄们对她的评价是:没说的。她干活从不偷懒,上班从不迟到。虽然从未赚回个先进、模范之类的桂冠,却被人们公认是位好工人。为她所感动,我曾以她为原型,写过一篇散文《谁也没有注意她》,发表后,还得了个全国性的散文大奖哩!在家里,她更是优秀的家庭主妇,操持家务、做饭洗衣全由她包办了。她有一种洁癖,打扫卫生是她的天字第一号神圣使命。扫地、抹桌、洗碗、刷锅的活一分钟也不拖延,不吃不睡也得搞卫生。家里并不富裕,也没有什么豪华家具,但却从来都是桌明几净。一位工友来家里串门,望着水泥地面惊叹地说:“你家的地面上都可以擀面摊搅团了!”没有活可干时,她就觉得不舒服。儿子常常将脏衣服扔下,妻埋怨说:“这么大了,衣服该自己洗了。”儿子嬉皮笑脸地说:“这是为了解除你没活干的痛苦。”
结婚快30年了,家里的活我是横草不拿,竖草不沾,连我的换洗衣服都由妻掌管。妻不在家时,我连哪个瓶子是酱油哪个瓶子是醋都分不清。妻常常恨气地说:“唉,这个家不是你的家!”
过意不去时,我也干点活,可我笨手笨脚、丢三落四,妻便说:“一边去。看你干活我心里别扭,你干活不够我生气钱!”
好好好,那我就彻底不干,何必让她难受呢?
这么说,我在这个家中就成了废物一个了?
其实不然。
结婚前,我就对她说:“我是男人,你是女人。男人和女人组成一个家,男人主外,女人主内,这是中国的老规矩。家里的活你别让我干,外面的事我不要你操心。这个家只要有我,天大的事我担着!”
这话看似平淡,其实是挺豪壮的。因为那时正是“****”****时期,派性斗争已发展到枪炮相加、人人自危的地步。人说:家是避风的港湾,可那时的家也难以避风,动不动就有被抄、被砸的可能。那时,我觉得我应是一面墙,为妻遮风挡雨。武斗到激烈的时候,上班的路上都会遇到危险。我对妻说:“你别上班了。在家待着吧!”我只身去上班,去应付各种变幻跌宕的风雨……后来,由于派性掌权的缘故,她以合同工手续不全而被工厂打发回家了。那天,她是哭着回家的,像个与家人失散的孩子。我对她说:“不要紧,还有我哩!”她泪眼蒙眬地说:“你一月只有三十九块二的工资,我在家闲着,日子咋过呢?”
我还是那句话:“这个家只要有我在,不会让你难为的。”
我把每月三百九十二大毛的工资交给她,每天骑车到20里外的工厂去上班,只带点蒸馍咸菜就撑一天。烟断不了,就买8分钱一盒的“羊群”,不怕你笑,连在地上捡烟头的事咱都干过哩!就这样,我们还是熬过来了,从未断过炊烟。
她在家闲着,总不是个事,她要求工作。我说:“这事情由我来办。”于是,我托熟人,找朋友,给她在一个小厂找了个临时工干。妻是车工,技术不错,人又勤快朴实,在小厂虽是临时工,却挺受人抬举的。后来大招工,她想找个正式工作,我还是那句话:“这事由我来办。”我又在朋友们的帮助下,将她招进了工厂,端上了铁饭碗。
妻有时埋怨我:“你在家啥活不干,都是我把你惯出毛病了。”
我便反唇相讥:“外面事你一点不管,也是我把你惯出毛病来了。”
我这话也不为夸张。这些年,凡是家门以外的事,她一概不管。十年前,我从工厂调到城里一家杂志社当头儿,家也搬到城里。她上班远了,很累,想调近一点。我说:“你找厂里谈谈。”她说:“不会说,你去。”我设法将她调到一个离家近的单位。干了几年,她已是快40岁的人了,再干车工,站一天腰酸脚疼,实在撑不下来。我说:“你找厂长谈谈,让给你换个轻一点的工作。”她说:“我不去,我说不了话。”
我说:“那我给你写个条子,你交给厂长就行了。”厂长是我的朋友,事情本不难办,可她仍说:“拿上条子也得找人家,我不干。”最后达成一个协议,我写个条子,装到信封里,封好,她只负责将信交给厂门口的传达室就行。她说:“这还差不多!”
你说,她懒不懒?
快30年了,我们的日子就是这样过的。我看挺好。我不会干家务活,却可以精力集中地写我的文章。这些年,虽未成什么大气候,在作家群里也占了个小小的位置,至少作品的数量不算少。她不管外面的事,埋头干家务却省了不少心。以至于只比我小两岁的她显得比我年轻十来岁。女人嘛,显得年轻些,比啥都划来。
尽管历史即将跨入21世纪,尽管我也不是个传统观念的追随者,可我总认为,男子汉立于世间,就应当是高墙,是大树,任凭雨打风吹;而女人,由于心理的生理的原因,无力承受更多的风雨。家既然是避风的港湾,就应当让女人躲在家里,享受家的温馨的同时,以女人特有的天赋,给家里创造更多的温馨。虽然这些年,我采访过,接触过不少闯下大世事的女企业家、女强人,可我在敬佩她们创业精神的同时,又隐隐地为她们生出一点恻隐之心来:柔弱的肩膀挑如此沉重的负荷,在世间抛头露面,受多少难为?有时还得抛家舍子,常年连个囫囵觉都睡不成,她们的男人哪去了?怎忍心让自己的妻子受此磨难?
不知你们有没有这种感受:当你见到妻子泪眼巴巴地从外面回来时,必定想到她在外面受了委屈,自己便急切地要问:“这是咋啦?谁******欺侮咱了?”接着挽胳膊抹袖子的想去找人算账……而一旦你从外面回来,妻给你端上热茶热汤,接过你的衣服轻轻掸去尘灰,一缕温馨之情会从心头悄然升起。即使在外面受了挫折,遭了别人的冷落,你也会被家的温馨所感动,觉得外面的那些挫折、冷遇是无所谓的事儿!
那年,天津作家蒋子龙到西安来,我问他:“嫂夫人是干啥的?”蒋兄说:“原来是搞技术的,这几年,我写东西太忙,她便自己要求改行做资料员了。一个家里不能有两个大忙人。”
一个家里就应当是男人主外,闯天下、挣钱;女人主内,创造一个温暖舒适的家庭环境。阴阳互补,方成世界;男女配合,方成家庭!
尽管妻口头上不赞成我为家设计的这句广告用语,我相信,她心里还是很欣赏我的这句名言的:这个家只要有我……
不然,她怎么碰到什么事都会对人说:“我不管,你找我们老徐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