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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情断天涯

“好,好,好!”看到魑的神态,怡然气急,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上一次,奶娘身死,我心神恍惚,根本没有任何的防备。这一次,我不会再束手就擒,想要把我带走,就要先胜过我!除非是我没有丝毫的反抗力了,否则,哪怕是用爬的,我也不会回上京!”说罢,怡然脚尖在地上轻点,身子便朝后纵去。瞬间便退离了魑的面前,站立在几丈外的坟头之上,用冰冷的眼神看着他,就仿佛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

看到怡然的神情,魑心中一痛,便很快就被他强压了下去,保持着眼神的死气沉沉,让人看不出丝毫的变化来。只不过周身冰冷的气息愈发浓烈起来,让人宛若置身在冰天雪地之中。魑收敛心神,就凭怡然刚刚纵身后退的身法,他就看出,怡然的轻功不在他之下!不知为何,他竟看不出怡然懂得武功!甚至也感觉不到怡然身上有内力!那怡然是如何施展这般高深的轻功的?难道……所有人都被怡然欺骗了吗?难道当年那个纯真可爱、不懂人心险恶的小女孩真的不复存在了吗?

怡然,对不起,对不起!我曾经发誓,要守护你的纯真,你的善良,到最后,违背誓言的人却又是我自己!一次次的逼迫,让你不得不成长起来,不得不强大起来!唯有如此,你才能保护自己。“对不起……”几乎可闻的三个字刚落,黑影一闪,魑在眨眼间便到了怡然身旁。

“哼!”怡然脸色未变,冷哼的一声,同样是双脚轻点,动作优雅,飘然躲过魑那快如闪电的一击!

魑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讶,他看出怡然轻功在他之上,却没有料到,他这致命的一击竟然被怡然如此轻松的便躲闪开来!自己甚至连她的衣衫都不曾碰触到。可此时,招式已然用老,想要换招,几乎是不可能的!就在电光火石之间,魑心中便有了计较。未做停留,腰身一转。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魑的身体扭曲成九十度,在瞬间转移了攻击的方向,速度之快,令人不可思议。

怡然眼神未变,似是早已料到魑的举动。罗袖轻舞,手臂上的挽纱缠绕在远处的树枝之上。她借力一纵,朝一旁荡去,再次躲避过魑的攻击。

一道冰冷的黑光凭空出现在半空中,随着它的出现,艳阳都似乎被黑暗笼罩起来,失去了原本的耀眼与刺目。

“刺啦!”

一声轻响,缠绕在树枝之上的挽纱被黑光划断,怡然的身子朝下坠落!眼看着便要重重的摔落在地上。怡然面不改色,另一条手臂上的挽纱再次被她甩出,依然缠绕住刚才的位置,动作优雅的落下,丝毫不见狼狈之色。

原来,那抹黑色冰冷的光芒竟然是魑手中的一柄软剑!通体漆黑如墨,看不到光亮,在挥舞的瞬间,发出凌厉的光芒,让人不敢与之面对!

或许怡然有机会……魑收敛心神,不敢再有所保留,手中的软剑挥舞,如长蛇,如龙游四海,快得让人无法躲闪。

这一次,怡然再难以保持原本的平静,脸色微微一变,眼眸中流露出痛苦之色。小哥哥……他竟然真的对自己出了手,竟然是不给自己留半分的余地与希望!心中痛不欲生,怡然却也明白,高手之间的打斗,容不得半点分神!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十里坡地势空旷,虽零零星星的栽种了一些树木,但仍是让人一眼便可看出全貌来,对她十分不利。魑的轻功不如她,若想要离开,就只能借助地形!“我的武功是你教的,哪怕是没有希望,我也要拼上一拼!”说罢,怡然纵身跃到树枝之上,几个起落,便在数丈之外,眨眼间,没入树林之中,不见了踪迹。

魑身形一闪,立在树林之外。随着太阳落下,天色逐渐黯淡下来,树林中树影婆娑,阴风阵阵,只是在外面,便给人一种诡异可怕的感觉。

“穷寇莫追,逢林莫入!”魑很清楚这点,但他没有犹豫,紧随怡然,步入树林之中。暗绝眼中,只有任务!任务失败,唯有死!

怡然在树林中穿梭,身法如鬼魅一般飘忽,让人无从捕捉。

而魑截然相反,他进入树林后,脚步反而慢了下来。一步,一步,走向树林深处。手中的软剑又如它出现时一般,不见了踪影。

怡然双腿勾住树枝,双手环抱,身体紧紧地贴在树枝上,整个人与树枝融合在一起。除非有人能够走到咫尺,否则,很难觉察到头顶之上,树影之中,竟会暗藏一人!怡然俯视着下方一步一个脚印的魑,不敢发出半分的声响,便是连呼吸声,都尽量放缓、放轻,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被魑觉察到。因为,没有人会比她更清楚魑的可怕了!那一年,魑几乎把有关暗绝的一切都告诉了她,甚至是一些极为隐秘的事情也被魑说出。只因,魑怕有朝一日,自己不在了,怡然无法保护自己。

世事无常,谁曾料想,有朝一日,他们会成为敌人,而魑当初所教怡然的,竟会成为对付他自己的武器!还真是一个莫大的讽刺呢!

暗绝魑最擅长追踪,他靠的不是人的相貌,而是气味。魑说过,世上没有人的气味会是完全相同的,任他易容术变幻莫测,可身上的气味却永远不会改变。怡然早就料到,自己的伎俩,或许能瞒过楚浩天,或许也能瞒过其他心怀叵测之人,但只要魑看到了自己,哪怕自己身上以其他香味掩盖,也同样绝对瞒不过魑!

小哥哥,若我只是当年你所认识的那个怡然,那么,今日的我,即便是手段用尽,也无法逃脱你的追捕。是师父给了我重生;是师父给了我改变命运的勇气;同样是师父给了我能够改变命运的手段与能力!魑,想要把我带给楚浩天,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能力了!

树林中寂静异常,静得听不到任何的声响,似乎连树林中居住的动物也失去了踪影。静悄悄的,静得让人心悸,让人心慌。

看着魑一步,一步的靠近自己,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了怡然的心脏上,让她心脏陡然收缩。是的,她在害怕,魑的可怕不在于他的武功,而是执着。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执着!认准了就绝不放弃的执着!

怡然一动也不敢动,她现在需要的就是时间!再一刻钟,一刻钟就好!

忽然,怡然脸色一变,心中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因为在地上一步一步走着的魑就在这刹那间不见了!怡然四下打量着,小心翼翼,全神戒备。她知道,魑就在这附近。魑在等她露出破绽,泄露自己的行踪。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气氛愈发的紧张起来。保持着倒挂在树枝上姿势的怡然双手、双脚有些麻木起来。怡然很清楚,再这样下去,不需要魑出手,她就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唯有夺取先机,方才能有一线生机。

当即,怡然不再犹豫,从树枝之上跃下,飘然而落。

果然,她刚一出现,便感觉到空气中所弥漫的冰冷气息。怡然倏地转身,魑出现在她的身后。仍旧是那副死气沉沉的表情,看上去不像是活人。“你——很好!”能够逃过自己的追捕,让自己暂时找不到踪迹,怡然做得真的很好,好得让他吃惊。

“废话少说,魑!”怡然声音冷硬,不复重逢时的温婉与悲戚。话音刚落,怡然消失在原地,手中长绫射向魑,瞬间缠住了魑的双手!

魑双手用力一拽,怡然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朝他靠近。怡然眼神一沉,神色未见慌张,真正的杀机隐藏在长绫之后!她早就料到魑会这般做,要的便是这个效果!借助魑的力量,怡然的身体快速的朝他而去。左手手腕轻转,一把散发着阴森冷光的匕首出现在她的手中,顺着长绫直入魑的胸口!

令人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魑能躲却没有躲,任由匕首刺入自己的肩膀!

“啊!”惊叫之声,竟是从怡然的口中发出,她不相信魑会没有觉察到自己暗藏在长绫中的匕首!“为何?”她不解地问道。

“我欠你!”话落,魑一掌拍在怡然肩头。

怡然倒飞了出去,动作未见狼狈,优雅而飘然。真正的战斗才开始!

魑身形如鬼魅一般,趁着怡然发愣的瞬间,攻击了过去。

怡然很快回过神来,手中长绫缠住身后的树干,借力倒飞了过去,速度恰巧比魑快上半分。

未作停留,怡然跃上树干,在树枝上来回跳动,躲避魑的攻击,扬长避短。

魑也纵身上树,紧贴着怡然。软剑出鞘,划破长空,剑气所到之处,树枝落叶纷飞,所有障碍被清除一空,使得怡然无可利用的空间。

怡然知晓自己与魑之间的差距,如今,能利用的她都利用了。环境、感情以及魑的心理,都被她算计在内,已是黔驴技穷。若是连魑都无法胜过,自己又如何能与楚浩天斗?又拿什么来为娘亲报仇?

“啊……”怡然脚下一个踉跄,从树上坠落。

“怡然!”见状,魑眼神微微一变,但很快便恢复原本的死气沉沉。招式用老也不曾改变,软剑缠住了怡然的腰身,想要把她拉入自己的怀中。楚浩天要的是活着的怡然,除非是万不得已,否则,也不准伤到怡然!他也……不忍去伤怡然!

怡然虽被缠住腰身,却未见慌张,抬首看向身侧的树干,甩出长绫。在空中旋转几下,摆脱了软剑的束腹。

与此同时,两人同时落在地上,互相凝视着。

连打带逃,不知不觉中,他们两人已然到了树林的边缘,而不远处传来潺潺的流水声,给寂静的树林带来些许活力。

怡然气息不稳,呼吸急促,快捷的速度以及心中百般算计,让她心力交瘁,体力大量流失。女人体力天生就弱于男人,不能再这样下去。再这样下去的话,恐怕不需要魑出手,她就支持不下去了。

怡然从魑的面部表情以及呼吸节奏看出,便是他被自己刺伤,其体力、功力仍在自己之上。河水,树木,日暮。怡然脑中灵光一闪,心中顿时有了主意。计谋不在于用得次数多少,而在于有没有用,她打算故技重施。

怡然双臂微微抖动,借力朝后飘去。魑身形紧随其上,手中的软剑快如闪电。

怡然双手交叉,手中的长绫一圈圈挡在自己前面,阻挡魑的攻击。惊变在此时发生,怡然躲避过快,未曾主意到自己脚下的石子,被绊了一下,脚步有些不稳。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软剑刺入自己的胸口,而无能为力。

魑未曾料到自己这一剑竟会真的刺中怡然,以怡然的轻功分明有机会躲避开,为何却没有躲开呢?

好!就是这一刻!很明显,怡然注意到魑这一瞬间的分神!一掌拍向魑,魑本能的反手回击,两人手掌相对。

“啊!”怡然发出一声惨叫,软剑从她的身体中拔出,带出一股血箭,人直直的朝着河中落去。

“怡然!”魑脸色大变,死气沉沉的眼眸中流露出一抹痛色,用最快的速度冲向怡然,想要拉住她,却仅仅擦过怡然的衣衫,慢了半分。

一抹红色的残影掠过,虽然比魑快了一步,但也只不过抓住怡然手臂上的挽纱,没能抓住她的手。

“噗通!”怡然落入溪水之中,鲜血瞬间把河水染成了红色。怡然的身子缓缓地沉入水底,顺着溪水流向远方。

“该死的!”红衣男子低声咒骂了一句,他敢说自己的武功在江湖上也是排得上名的,可他偏偏不会水!只能干着急没办法。

魑也愣住了,若说世上有什么事情是他不会的,那么,就是他不懂水性。魑双眼微微眯起,冷声问道:“你是何人?”

“煞,”红衣男子转身看向魑,朦胧的月色下,显露出他的模样。那是一个美到尽乎于妖异的男子,红衣如血,张狂中带着几分妖异。他就是煞,地宫之中,独一无二的煞。“我想要你的命。”他的声音极为好听,轻轻地,柔柔地,还带着些许的磁性,让人不敢相信,一个男人的声音,竟然会这般的动听,这般的让人舒心。只是,这般美妙动听的声音,说出来的话却让人胆战心惊。

魑没有理会,扭头便走,他不会与陌生人说话,他只会杀人。此时,最重要的事情是先想办法救怡然,而不是在这里与陌生人浪费时间。

红影闪过,煞拦住了魑的路,妖媚一笑,他的笑容,竟然比女子还要妩媚,还要勾魂。他淡淡的说道:“暗绝之中,魑魅魍魉,各司其职,各有所长。魑,暗绝之首,擅长追踪与暗杀;魅,大楚皇帝替身,一向只有与皇帝相貌相似之人,方才有资格成为魅;魍,擅长毒药与医术,皇室秘药一般都是出自他之首,医术水平甚至不在‘毒手圣医’月冷非之下;魉,擅长机关与易理,一直居大楚钦天监之职。当然,这些乃是大楚皇室最大的秘密,世上知晓暗绝存在之人,不超过十人!”

煞的话刚落,便感觉到一股冰冷异常的杀气从魅的身上散发出来。“知秘密者,死!”饱含杀气的话从他的口中说出,转身面向煞。

“呵呵……”煞掩口轻笑,举止动作,充满着风情万种,妖异无比。

魑眼神一紧,眼前这个看上去笑得无害的男人,明明弱不禁风的样子,却给他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竟让他不敢轻易出剑。暗绝的存在是大楚皇室中唯有皇帝本人才有资格知晓,便是皇后都没有此殊荣。需知,大楚皇室,对于外人知晓暗绝存在的手段一向是杀人灭口,不留活口。或许千百年来,暗绝的出手,会泄露出一些蛛丝马迹来。但眼前这个男人,竟然会对暗绝的一切知晓的如斯清楚,怎能让他不震惊?知晓秘密者——死!这是暗绝最大、也是无人能改变的命令!

难道……煞会是……?能够对暗绝了如指掌之人,除了大楚皇帝之外,就只有那个地方的人!地宫主人!不,随即,魑便否决了自己的猜测。不知道为什么,魑就明白眼前这个男人绝对不会是地宫的主人。那么,眼前的男人就是与地宫有关。“地宫……”魑轻轻地吐出两个字。

“呵呵……”又是一阵轻笑,衣袂轻飘,煞瞬间在数丈之外,“我很想知晓,暗绝中的魑究竟与我究竟孰胜孰负!只可惜,如今最重要的是公主的生命安全,我没时间陪你玩!下次再见,定然要你的——命!”命字刚落,煞红色身影便消失在树林中,不见了踪影。

煞离开后,魑反而没有急着离开,他驻足痴望着河水,久久的没有动弹一下。良久,他倏地一下倒地,单膝而跪,鲜血不停地从口中涌出,染红了他脚下的泥土。肩头的伤口也不曾处理,任由它淌流,使得他身上的衣衫颜色黑得更深。

他虽然不知道煞的出现究竟是善意还是恶意,但是,他却看得出来,煞是为了救怡然而来。有他在,怡然应该不会有事。他知道经过今天的事情之后,怡然与他从此只能是陌路,再难以像以前那样无话不谈了,更不会再看到当初那个为他展露无邪笑容的女孩了。

世上没有后悔药,做过的事情,他从不会后悔!他本来就没有资格站在怡然的身旁,陪伴她,爱护她,因为他不敢去反抗他的主人大楚皇帝楚浩天。而能够有资格陪着怡然的人,是能够有实力与楚浩天抗衡的人,是可以为怡然撑起一片天的男人!

煞的背后究竟是不是地宫?地宫的主人又会是何人?当今世上,能够与楚浩天抗衡的人,除了红楼主人外,恐怕就只有地宫主人了。只是,不论是红楼还是地宫,其主人皆神秘莫测,无人知晓身份来历,更不知其深浅。

傅青麟,你究竟是不是我想的那个人?魑抬眸,看向远方,本就不像活人的他,眼眸中的死气愈发的浓重,连眼底最后的那一抹生机也消失殆尽。

怡然,看着湍流的河水,我能放你一次,却无法一再二,再而三的放过你,而你不是每次都会这么幸运。魑只是冷,却不笨。若他看不出今日从怡然离开蓝府后,所有的一言一行,都不过是一个局,那么,他也就不可能活到今天,也就不可能会成为魑了!

魑暗暗叹息了一声,消失在河边。从怡然投入他的怀抱,给他下毒,到利用小时候的感情,来触动他心中的那最后一抹柔软,一步一步,天衣无缝。他不是不知,只是……他欠怡然……只怕有一天,怡然会恨他入骨,不死不休!

魑离开没多久,冰兮出现在河边,冷淡的眼眸中流露出些许的焦虑之色。“少主,少主……”无论她如何的呼喊,一直都无人回答她。她的神色愈发的焦急起来,魑的出现,她在蓝府就已经有所觉察了。只不过少主为了蓝府中人的安危,独自一人去面对魑。她本想也跟过去,却在想要起身的那一瞬间,收到怡然的传音,让她入夜后,前往十里坡后的树林中。当她赶来,只看到树林中的狼藉,以及凌乱的脚步印和血迹。

冰兮心中很是紧张,也很担心,已深沉,为何到了约定的时间,少主还不曾出现?难道……不会的,冰兮随即否认了自己的猜测,少主的能力她虽然看不清,也猜不透,但对于魑,她与其有过交锋,对其的能力有所了解。或许,魑的武功远在少主之上,但论心计的话,十个魑都比不过少主!她相信少主,不会出事的,不会出事的……

冰兮不停地想要说服自己,可眼前的一切让她不得不往坏处想。若我是少主,我会怎么做?几番思量,冰兮心中便有了计较。未再犹豫,冰兮纵身一跃,跳入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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