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因皇长子姬容功在社稷,故宣皇长子姬容立时进宫,不得有误,钦此。”
皇宫太和殿跟随大太监福全进殿的姬容见了羽帝,顿时跪下道:“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寿。”
“起来吧。”坐在书桌后,羽帝挥了挥手,道,“赐坐。”
“谢父皇。”姬容又行了一礼,方才起身就坐。
羽帝正在翻关于姬容治理澜东的种种奏章。奏章是无一不在盛赞姬容,就算有几根素来坚硬的骨头,也只是略带不满的点了几句姬容手段略微残忍,未免有失天和。当然,看见这种奏章的皇帝只是在心底冷笑几声,然后偷偷骂了一句放屁都明火执仗了还想不死人?都虎口夺食了还要装菩萨?
简直有病!
在心里痛痛快快的骂了几声,羽帝虽然也有心挑点姬容的毛病再扳扳脸,但奈何姬容做得实在深得他心思,于是最后,羽帝还是忍不住满面微笑的开口:“皇儿这次去澜东,做得倒是不错。”
“父皇谬赞,一切都是父皇教导有方。”姬容倒是神色平静。
“那是,若没有孤,想来也不会有皇儿今日的。”羽帝笑眯眯的照单全收。
旁边本来一本正经拿着拂尘的福全微微一噎,脸色顿时古怪了一点点。
至于姬容,也似乎忍不住,面上带了些微的笑意。只是没人看出,在这好像忍不住才透出一点点的笑意之后,姬容是如何的心下凛然。
玩闹似的一句话说完了,羽帝喝了一口热茶,道:“不管是不是孤的功劳,皇儿总是有功。皇儿可有什么想要的?”
姬容微一欠身:“能为父皇分忧解扰是儿臣的荣幸。”
羽帝摩擦着瓷杯的杯盖:“皇儿当真半点不要?若有什么想要的,但说无妨。”
最后一句,羽帝说的意味深长。但心里却琢磨着如果姬容真敢说关于姬辉白的事情,自己就一定把手中的茶杯照着他的脑袋砸过去。
“为父皇分忧是儿臣的职责。”姬容又欠了身。
心下松了一口气,羽帝面上笑意更胜:“既然如此,孤也不勉强。这几个月皇儿都呆在澜东,那就同孤说说澜东的事情吧。”
姬容面上笑意淡下:“澜东的百姓因四十年前的战争和连年气候问题,生活始终不是很好。儿臣再那里呆了数月,也查过之前的情况到了冬天,每年都会冻死了;而轮到夏天,又是一片干旱,庄稼欠收,到处都是吃不饱的人。但好在这十数年来没有大旱,否则又会像几十年前那样饿殍遍地,然后山头林立那些处于澜东的盗匪和豪户,多半就是在那个时候发起家来的。”
羽帝冷哼一声,面色不豫:“这些蛀虫!”
姬容道:“儿臣回来之前,已经将这些人连根拔起,但若澜东的问题不解决,这样的人只会像韭菜一样,割了一桩还有一桩。”
羽帝没有说话,半晌才叹了一声:“四十年前,孤也是极小。但当初孤的父皇,你的皇祖父御驾亲征,曾有带孤去澜东。孤还记得,那时的澜东虽比不上帝都以及京洛的繁华,却也不输其他一些普通的郡县皇儿,你巡视了澜东,可看见那次战争后的废墟重新修建了?”
“父皇说的是哪儿?”姬容问。
“接近城门的地方,东西南北都是,还有一次战斗激烈,被他们打到了南门进来的第三个三岔口那里。”羽帝的脸上现出了微微缅怀的神情,“孤那时候不晓事,还曾偷偷钻过去看了”
“然后呢?”姬容有些好奇。
“然后?然后见那些贼寇屠戮我羽国子民,孤看呆了,不多久就被找来的太监抱回去,然后一边做恶梦一边发誓等自己长大,就再不让羽国子民受到别国欺凌。”羽帝一晒。
姬容淡淡笑了。
而旁边大胆听着的福全面上却微见感激之意。
“还有旁的什么?”聊着聊着,羽帝也就忘了自己同姬容的心结,笑得随意了很多。
敏感的察觉出这一变化,姬容心念一转,便有了计较:“回父皇,倒是还有一些儿臣在澜东意外的见了一个人。”
“什么人好要你在孤面前卖关子?”羽帝一笑。
姬容回道:“父皇,是姬振羽。”
仿佛是脑海里某根弦一下子断了,羽帝想也没想,抬手便掷出茶杯!
姬容下意识的侧了侧头。
只听‘哗啦’一声,茶杯摔在地上碎成八瓣,更有一瓣飞溅起来,恰好划过姬容脖颈。
姬容只觉得脖间微微一凉,再后来,却是隐隐的刺痛。但此时,姬容却没有心情搭理这些,而是猛然跪倒在地:“父皇息怒!”
羽帝神色阴沉:“你遇见姬振羽了?可有把他捉拿回来?”
没有抬头,姬容低声道:“儿臣惭愧。儿臣并无意料能够见到姬振羽,一时没有准备,就”
羽帝神色更见阴沉。
姬容也不敢起身,就只这么低头跪着。
片刻,羽帝缓了缓脸色:“好了,这不怨你皇儿起来吧。”
“谢父皇。”姬容道,行了礼方才起身,只是这次却不再坐下。
心里烦乱,羽帝也没管这些,只在看见姬容脖颈中有血缓缓流下时才怒道:“福全!你眼睛瞎了么?没看见殿下受伤了?还不给朕叫太医!”
眼瞅着皇帝发怒,福全连忙应是,快步倒退到殿外,随便揪一个小太监便把人往太医院赶。
无名之火多多少少发出去了一些,羽帝见姬容还恭恭敬敬的站着,也就再缓了缓脸色,总算不再摆怒意,这才让姬容坐下。
随后,羽帝也没心思再跟姬容聊其他东西,只直奔主题:“皇儿,你也不小了。朕记得梓童她在你去叶国之前就有给你选妃的想法罢?眼下可有什么中意的人没有?”
对于羽帝突然提到的选妃,姬容其实并不惊讶,如何回答更是早就想好了:“父皇,儿臣以为目前时候尚早,更兼羽国各地多有事端还不宜考虑儿女私情。”
羽帝本想嗤笑姬容所说的‘不宜考虑儿女私情’,但想了想,还是为姬容留了几分脸面,只哼了一声:“时候尚早?你都二十六七了,府里头连根女人毛都没见到你自己说说,你觉得什么时候才不早?”
姬容哑然。其实他倒并非为了什么而怎么不肯要女人,只是一开始有楚飞,然后是姬辉白,再然后先是去边关,接着去叶国,叶国回来没几日了又去澜东一呆大半年这才一次又一次的拖了下来。
这些事情羽帝其实也有想到。若姬容不出姬辉白这档子事,羽帝自是心疼;但姬容既然出了姬辉白这档子事,羽帝就是怎么想也不对劲了,当即便淡淡开口:“你是嫡长子,这传宗接代的大孝不需要孤再说吧?”
姬容微微低下头:“是儿臣做的不好,劳父皇费神了。”
羽帝应了一声,随即又若无其事道:“这方面你要和辉白学学你当不知道吧?昨天夜里,辉白里头的一个侧妃身子不爽,让太医一查,原是有了。”
姬容骤然起身:“有?”
没想到姬容会这么失态,羽帝吃了一惊,心中顿时不悦,跟着就露在了面上。
而此时,福全也恰巧带了太医进来,只是看着羽帝的脸色也没敢出声,而是让太医现在外头等等,自己则站在门框边小心的窥着。
“怎么,皇儿很疑惑?”羽帝声音微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