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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自性写作与利众的写作——解读《无死的金刚心》之一

嘉宾:雪漠

主持:陈彦瑾

时间:2012年10月13日15:00-17:00

地点:“大善铸心”直播间

1.什么是自性写作

◎主持人:雪漠老师您好!今天我们要谈的作品,是您今年刚出版的长篇小说《无死的金刚心》。这部书出版后,我们在直播间连续举行了好几期解读和讨论,发现有好多问题需要向您请教。今年6月举办的《无死的金刚心》北京读者活动周中,也有许多读者提问期待您解答。我将这些问题大致分成了几个话题,比如“自性写作”或“佛性写作”、“魔桶咒”、“莎尔娃蒂的情书”、“空行母的考验”、“成就”、“寻觅”、“如何阅读此书”等等。今天,我想大致按照这个顺序向您请教,展开一些探讨。

首先说“自性写作”。这个话题的关注度特别高,因为它体现了您创作状态的独特性。我觉得,您的作品——尤其是“灵魂三部曲”——表现出的独特性,是现有的文学话语体系根本没法解释,也没法涵盖的。面对这样的作品,很多评论家要么错解,要么失语,不知从何说起,也有人干脆说小说不能这么写。包括那些非常欣赏您的评论家,也很难找到一种理论来解读您的作品。所以,这两年,针对您创作的独特性,出现了一些全新的说法,比如北京大学教授陈晓明先生所说的“附体的写作”,中国作协副主席高洪波老师所说的“神性写作”,李建军博士所说的“咒语叙事”,以及陈全林先生所说的“自性写作”。我在一篇文章中,也提出“灯”叙事的说法。您如何看待这些说法呢?

●雪漠:这些说法本质上都差不多。自性也罢,神性也罢,附体也罢,都认可有一种存在比作者本身更伟大。因此它涉及到信仰问题。信仰的本质,就是承认世界上有一种比人类更伟大的存在。当你明白、认可、肯定、向往这种存在时,就产生了信仰。

在信仰的过程中,如果作家能得到一种我们称之为“灵感”,或者“超自然”的力量时,他就是在“神性写作”。基督教也有诸多此类说法。狄更斯和巴金也说,他们有时的写作,像是魔鬼附体,他们指的就是这种东西。实际上,不只“灵魂三部曲”,我的所有创作都是这样,包括《大漠祭》、《猎原》、《白虎关》。

诸多说法中,我最为认可的,就是“自性写作”。“自性写作”和“神性写作”有什么区别呢?认可那种存在,实现那种存在,升华为那种存在,与之融为一体,达成“一味”时,就会进入“自性写作”。在这种状态下,你和“神”、“佛”不再是二元对立,你就是他,他就是你。按照佛教的说法,就是“佛就是我,我就是佛,我佛不二”。这也是证得了空性,是典型的大手印境界。在这种状态下写作,就叫“自性写作”。这时,很容易流出生命本有的智慧。

每个人本身都俱足这种智慧,因为各种障碍,人们才发现不了它。我们将这些障碍叫做“业障”。业障的本质,是行为的反作用力,会妨碍本有智慧光明的显发。打破这种障碍,就像驱散天上的乌云,这时,智慧的阳光就会照亮你。我称之为“心中流出本有的智慧”。所有佛经都是在这种境界中流淌出来的,它不是思维的结果。所以,释迦牟尼说,谁说我讲法,就是在谤我,我连一个字都没有说。为什么呢?就是因为他说过的所有内容,都是在自性境界中流淌出来的。他没有讲法的概念,也没有讲法的执著,因此,那法流自自性,不是谁要讲它。在那种空性证境中,众生和诸佛是一体的。达成这种境界者,就被认为是证得了法身。

其实,无论哪一种说法,都仅仅是一种“说法”。所有“说法”并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每个人如何发现自性?如何达成自性?如何安住自性?如何生起妙用?如果每个人都明白自性,都能控制自己的心,那么每个人都可以实现“自性写作”。比如,我的学生中有很多人,都在明白心性后写出了很好的文章。写作时,他们觉得自己被一种神秘力量裹挟着,不由自主地流出了很多东西。这是他们实现了“相应”后的结果,也可以说是一种“自性写作”。

当我们说“自性写作”,而不说“神性写作”时,就是把神性归于自性,但仍然不否定那种超越自性、比人类更伟大的存在。这种说法才是究竟的。不过,伟大的存在只有依托于自性才能生起妙用。比如,石头是不可能自性写作的,能自性写作的,只有发现了自性的人。发现自性,就是禅宗所说的“开悟”。开悟后,你就会得到一种巨大的智慧力量的“磁化”,随之进入相应的境界。假如你不但能发现,而且能明白、安住,甚至驾驭它的时候,你就能成为心的主人。

最近我新出了一本书,叫做《让心属于你自己》。这本书里有很多让你明白自性、发现自性、安住自性的训练方法。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看一下。

2.不能为了形式伤害智慧本身

◎主持人:如果一个人能达到开悟的境界,从自性中流出本有智慧,那当然是最好的。但这种本有的智慧,未必只依托文学或小说的形式流淌出来,它也可能表现为哲学、绘画、音乐、箴言等诸多形式。例如,《圣经》里的一些箴言,就被西方学者命名为“智慧文学”。一些禅诗和佛经也是这样。那么,文学之所以为文学,小说之所以为小说,是否仍然要有一些安身立命的话语和规则呢?正是这些话语和规则,为人们的研究提供了最起码的共识与基础。所以我很想知道,您在自性写作中,是怎么生起妙用的,又是怎么运用小说规则来完成一部文学作品的呢?

●雪漠:如果你真的拥有智慧之水,就未必要选择文学这个杯子。换句话说,形式并不重要,它仅仅取决于利众的方便。例如,六祖慧能可以流出《坛经》,王维可以流出诗歌,苏东坡可以流出词和文章等等。我也是一样,我既可以写“大漠三部曲”和“灵魂三部曲”,也可以写“光明大手印”系列,还可以坐在这里跟你聊天。所以,什么形式都没关系,它只是一种善巧,或者说一种应世的方便。有没有真的智慧,才是首要问题。

我举个例子,如果你光顾着挑杯子,结果盛了一杯没烧开的水,让别人喝了拉肚子,或者盛了一杯海水,让别人越喝越渴,这才真的出问题了。

社会需要方杯子,我就拿方杯子盛水;别人喜欢圆杯子,我就拿圆杯子盛水。这就是与时俱进。佛教称之为“随缘”或“顺世”。

《世界是心的倒影》和《让心属于你自己》这两本书,就是随顺时代喜好出版的心灵随笔。它们带一点休闲、时尚、聊天的性质,读起来很轻松,更适合当代人的习惯。但有些人也会觉得它不过瘾,更喜欢“光明大手印”系列。大家喜欢读什么都行,因为它们都能承载出世间智慧。有时候,我们还可以像今天这样,聊聊天,或者搞个对话。所以,不要过于在乎形式。

一定要明白,文学也罢,小说也罢,只是我选择的一种利众方式。只要有了利众的智慧,哪怕一个日常行为、一个不经意的微笑,都能承载你的精神。例如,人们敬重成功的企业家,也敬重堪称“大家”的文人,但谈到密勒日巴及其利众行为时,哪怕他赤身裸体,人们也会给予他更高的敬畏。因为他承载了一种真正的智慧。我希望每个人都能成为智慧的载体,不要单纯去琢磨形式上的东西。

◎主持人:那么创作长篇小说和“光明大手印”这类作品时,您的状态有没有区别?另外,在长篇小说的创作中,您是如何生起妙用的?

●雪漠:许多时候,了解一点世上的规矩没有坏处。不过,这是为了汲取其营养,将其化为自己的血肉,而不是为了把它变成镣铐,让自己得不到自由。创作时也是如此。

有人说,《大漠祭》、《猎原》、《白虎关》是典型的十九世纪经典作品的写法,这也许有道理,但我在写作时根本就没想过这些。我不考虑经典是什么写法,某个主义又该怎么写,可是我之前读了大量的十九世纪俄罗斯经典文学,它们在潜移默化中影响了我。这种影响,不是让我多了一种教条,而是让我从本能上知道自己该遵循什么规则。比如,没有人规定呼和吸该怎样配合,但我们仍然会自然呼吸,因为我们本来就是这样。

修行也是这样。修行时,你可以持咒、观想、安住空性,但是当你真正成就,打成一片,达成无修瑜伽时,那些东西就束缚不了你。因为你本身就那样。不是说你可以随时进入那境界,而是说那种境界就是你,你的心里没有一个有别于自己的它,却又不会离开它。那时,你就是它,它就是你;你就是大手印,大手印就是你;你就是法界,法界就是你。如果达不到这种境界,佛就是你的向往对象,而不是你自己。你要艰难地、一步一步地走向他,直到融入他,和他成为一体,你才会成为那向往本身。如果达不到这种境界,又认为自己是佛,就是一种狂慧。所以佛教常说,众生皆有佛性,就是说每个人都能达到佛的境界,但这需要一定的训练。

文学也这样。训练到最后,文学中的很多规矩,就不能束缚作家自由的心灵了。世界需要什么形式,作家就会流出什么智慧。然而,有所区别的不是智慧本身,而是它的表现形式,也就是装水的杯子。杯子固然重要,但不能伤害杯中的智慧之水,不能说为了选择某个杯子,就在水里掺上有毒的液体。什么意思呢?就是说,目前社会上流行的小说有很多,但其中承载的是智慧之水,还是煽动欲望的毒液——这才是需要我们去深思的。

3.作品的完美与“缺陷”

◎主持人:打个比方,如果我拥有智慧之水,而且达到了您的境界,那我怎么知道自己找到的“杯子”就是最适合的?会不会有别的“杯子”更适合在这个时候装这杯水呢?

我一直追问“杯子”的问题是出于这样一个思考:我发现,您的小说,从“灵魂三部曲”开始,有了一种新的显现,即大量借用藏传佛教的文化与精神。正是这一点令很多读者——包括一些评论家——觉得很难读,尤其是《西夏咒》,因为他们缺少对这种文化的了解。他们可以接受禅文化、道文化,也可以接受民间的巫文化,但是对藏传佛教的文化与精神就比较陌生。假如像杨志军的《藏獒》那样,只谈一些藏文化浅表的东西,他们也能接受,一旦深入进去,谈见地、哲学、精神等东西,很多人就会觉得非常陌生,难以理解。

迄今,我还没见过哪位作家能像您这样,用长篇小说的形式把藏传佛教的精神、文化,与当代、历史、民间生活结合得那么好。就我的阅读而言,在这一点上,您肯定是前无古人的。但它也像前面说的,造成了《西夏咒》这类作品的“孤独”。所以我就想,会不会有另一种“杯子”,更适合这个时代?

●雪漠:“孩子”出生后,长得丑也罢,俊也罢,都是他自己,我一般不会给他整容,除非他真的残废了。就是说,对于一些作品,我可能会重写,也可能会进行修订,比如《西夏的苍狼》。不过,这不是因为它不够好,而是我觉得很多该说的话都没有说。所以,假如有了恰当的机缘,我就仍然会把一些该说的话说出来。至于其他作品,有遗憾也罢,没有遗憾也罢,我一般都不会去改动它们。

因为,每一个离开了子宫的孩子,都是一个独立的生命,我们不能因为他不够漂亮、不够健康或者不够苗条而埋怨他。因为,如果基因出现问题,生出的孩子就必然会存在某种缺陷。写作也是一样。如果当时缺乏某种营养,作品就必然会存在某种遗憾。很多时候,这都是难以选择的。每个人都只能对未来进行选择。比如,未来我可能会写得更好。

很多人在回忆时,都会觉得,如果当初不那么选择,人生或许就是另一种景象,但这个选择是现在的选择,不是过去的选择。孩子不可能做出成人的选择,弱智也不可能做出智者的选择。因此,过去的我,只能做出过去的选择。以我现在的眼光来看,过去的作品可能存在某种遗憾,但那时也只能那样了。它是我当时最好的选择。未来,我可能会选择更好的形式,但那个形式未必会让我更受欢迎。

比如,一些人觉得《西夏咒》不如《大漠祭》耐读,可我更喜欢《西夏咒》。因为,那是我灵魂的一次自由飞翔。而且,《大漠祭》的那种东西——上海有个叫李子云的批评家称之为“毛茸茸的生活感”——已经不可能再出现了。我举个例子:一个乡村女孩进入城市后,通过整容和接受教育,变得风情万种,过去那种淳朴的、天然的、农家小妹般的味道,或许就会永远消失了。

我过去的作品就算不完美,也没关系,这世上本来就没有完美的作品。陀思妥耶夫斯基和托尔斯泰是世界文学史上公认的顶峰,但他们的作品同样存在明显的缺陷。例如,人们认为托尔斯泰的作品里有太多的议论和哲理,但没有这些东西,他就不是托尔斯泰了。

同样道理,如果《西夏咒》没有那些生涩的东西,就是另一部作品,而不是《西夏咒》了;如果《无死的金刚心》没有大量别人认为多余的东西——比如思想、智慧、礼仪、文化等等——就不是《无死的金刚心》了;如果雪漠没有大胡子、满头卷发和独特的气质,看起来就是另一个人,而不是雪漠了。

所以,表面看来有些东西是多余的,但如果没有了它们,作品就会失去独有的味道,变成别的模样了。

4.诸多的“他们”

◎主持人:《西夏的苍狼》刚出版时,我曾经跟您有过一次对话。当时您说,您本来想把《无死的金刚心》放在另一部作品里,但是“他们”需要,所以《无死的金刚心》仍然出来了。现在您能不能说说,“他们”是谁?

●雪漠:“他们”包括几个层面:

第一,读者。《无死的金刚心》有它独特的审美,它能用小说的形式熏染读者,“磁化”读者的心灵。读者们需要这个东西。

第二,时代。我的写作有一个特点,我最关心的不是自己想写什么,而是读者能得到什么。我觉得,如果不能让读者得到一些东西,我的写作就没有意义。当下的时代需要一种出世间智慧,但如果我写得四平八稳、一本正经,就很难通过审批,甚至出不了书。所以,现在我只能这么写。

第三,使命感。冥冥中,我能感受到一种使命。我知道这时候该写这个东西了。当然,你也可以将其理解为一种伟大存在的召唤。现实中有没有这种东西?有。它就是孔夫子所说的“天命”,也是我们所说的“使命”,或者一般人所说的“担当”。对于作家来说,这个东西非常重要。

大家想一想,如果香巴噶举学派没有“光明大手印”系列,没有《无死的金刚心》,谁知道它是什么东西?它又能流传多久?说不清。它或许会被一些人糟蹋、歪曲,或许会很快被岁月淹没,被其他文化取代。

所以,这个“他们”,也包括为香巴噶举文化奉献生命和血汗的那些人,还有我们称之为“上师”、“本尊”、“空行”、“护法”等的那种存在。

读《无死的金刚心》时,最重要的就是清晰地感受那种存在,感受以琼波浪觉为代表的那种智慧载体。别管它是真实的,还是一种象征。事实上,真实的也是象征的,象征的有时同样是真实的。

当然,“他们”还有一种我不便明说的含义。如果我在这里说出来,就会被一些人当成迷信,或者别有用心。但是在另一种眼光中,它或许就是真实的存在。比如,基督教文化里就有很多类似于“与神对话”的说法,例如福音、天启等等;伊斯兰教也认为《古兰经》是真主依托默罕穆德说出来的。他们都不觉得这是迷信。西方国家、阿拉伯世界也都承认这个东西的存在,并称之为“宗教体验”。我们这个古老的国度照样存在这个东西。本来,它应当是被认可的,但是如果佛教界有人公开谈论它——尤其在目前的社会形势下——好多人就不会认可。所以,在这里我不能说太多。

5.文学之外的使命

◎主持人:说到象征与真实,我想谈谈我的一个阅读体验。这几天最大的新闻,就是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他的获奖辞是“将魔幻现实主义与民间故事、历史及当代融合在一起”。坦白地说,看到这句话时,我第一个想起的就是您的《西夏咒》。我觉得用这句话来评价《西夏咒》是再恰当不过了。但是再往深里想的时候,我发现《西夏咒》的民间和莫言作品中的民间还是不一样的。就是说,凉州与高密是不一样的。在我看来,前者是信仰的民间,后者是乡土的民间。我认为,《西夏咒》的民间更接近《百年孤独》中拉美的那块土地。

第一次读《西夏咒》时,我想到的就是《百年孤独》。马尔克斯也说过,拉美那块土地有很多别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东西,比如长猪尾巴的男孩,坐着毯子飞上天空等等。这些别人眼里的神奇现象,当地人却习以为常。因为,他们的生活中几乎每天都在发生类似的事。

不过,虽然《百年孤独》的民间也呈现了一个高于现实的存在,但却没有一个关于信仰的清晰指向。这是《百年孤独》与《西夏咒》一个很重要的区别。所以我觉得,马尔克斯的“孤独”跟雪漠的“孤独”还是不太一样:前者意识到一种比人类更伟大的存在,但无法与其建立联系,因此感到孤独;后者,也就是您,已经与那种更高存在融为一体了,您站在“他”的高度观照周围的世界、我们的现实,于是产生了一种非常深刻的孤独感。这种孤独感源于觉醒者无法唤醒沉睡者时的那种无奈。所以我认为,您的作品中还有一种启蒙的意味。

在这一点上,我觉得《西夏咒》与鲁迅作品也有相似之处。区别是,鲁迅的“孤独”缺乏对更高存在的向往,因而更多地表现出一种偏激、愤怒;《西夏咒》的“孤独”则蕴含着一种很深的悲悯,这也是它非常伟大、非常令人敬服的地方。

另外,我还想向您请教一个问题:同样是自性写作,《无死的金刚心》与《西夏咒》的创作状态有没有不同之处?

●雪漠:区别在于,《西夏咒》是写给我自己的,因此我不管读者,任由灵魂自由流淌;《无死的金刚心》则写给需要它的人,是为了传播真理而出版的。有个出版社的社长说过,用小说弘法是雪漠的一大发明。他说得对不对?不好说。我们且不说弘法还是不弘法,只说传播真理,让真理生起妙用。这部书的本质就是为了“用”,为了香巴噶举大手印文化。这是非常重要的。如果不是为了这个目的,我或许就不会写这部书了。

那么,它跟文学有关吗?有。选择文学的形式,首先还是为了让它能出版,能更好地传播。这是一种入世的做法。出版后,我就了了心愿,至于它是否畅销,能否得到大众的认可与接受,我不在乎。这时,文学只是我的菜篮子,里面装满了各种智慧的“蔬菜”。它不是推销我本人的工具。我只希望能借助它,保留香巴噶举文化中的宝贝,以免它们被历史淹没了。可惜的是,考虑到一些客观因素,有很多内容我还是删了。

从艺术的角度来看,《西夏咒》非常美,它已经达到了一个令人惊叹的高度,远比《无死的金刚心》高明。而且,无论跟哪个作家的作品相比,或者跟我的任何一部作品相比,它都绝对不会逊色。因为,它是我的灵魂,它承载了那块土地赋予我的很多东西。诸多厚实的、博大的东西,让它拥有了一种不可替代的价值。当然,以后或许我仍然会超越它。

《无死的金刚心》跟《西夏咒》不一样。我本来不打算把它放进“灵魂三部曲”。在以前的一次访谈中,我也说过,“灵魂三部曲”的第三部是一部跟岭南文化有关的作品。但是那个东西我需要从容地写,从艺术的角度,创造出一部更好的作品。我觉得,如果能实现这一点,作为作家,我对社会就有交代了。所以,《无死的金刚心》承担的不是文学上的某种使命,而更多的是一种文化使命。

当然,“光明大手印”系列同样可以承担这个使命,然而它跟《无死的金刚心》仍然不一样。因为,后者毕竟属于小说的范畴,它可以做到很多“光明大手印”们做不到的事情,也可以做到一般文学作品做不到的事情。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它都是不可替代的。所以,即使作为大手印文化的传承者——或者载体之一——我做的一切已经足以传承这种文化,但我仍然要以作家的身份完成更多的事情。这些事情,我们可以称之为“因缘”。

我不想用“上师”或“教徒”的身份去做事。因为,假如我的身上贴了这些标签,别人就会用它们来衡量我、要求我。那么,在这个时代,我就会受到很多局限。这个时代不需要一些有巨大影响力和号召力的、宗教意义上的大师,它更需要一个伟大的作家。

因此,我总是不遗余力地打碎自己身上的宗教标签,也总是在“糟蹋”自己。比如,我老写一些消解自己的东西,像《“疯话”雪漠:是佛是魔?》,或者“雪漠是头驴”之类的打油诗等等。之所以我要这么做,是因为我想打碎别人对我的神化。否则,很多朋友、学者就会对我产生一种误解,以为我需要它。

事实上,我不需要这个东西,我更需要一种质朴、朴素、低调的生活,更需要默默地、静静地做事时的那份淡然。我非常不愿意被神化。一旦接受了这种神化,我就要装模作样地坐在“供台”上,失去“人”的很多自由与乐趣。

所以,大家不要把雪漠当成“神”。雪漠不愿意被大家顶礼膜拜,他更愿意交一些朋友。因此,很多人想拜我为师的时候,我都对他们说,我们还是做个朋友吧。当然,假如一些人真心发愿想传承一种文化,想做我的学生或者弟子,我也是随喜。但是,我自己并不需要这个东西。我最需要的,还是朋友。

在我的生活中,能平等交流的人越来越少,能说说话、聊聊天、逗逗乐的人也越来越少。这或许就是人们说的“孤独”吧。当然,这不仅仅是因为我身边没有这样的人,还因为跟我差不多的人本来就很少。你也可以将其理解为“曲高和寡”,但实际上我没有这个概念。很多时候,我更愿意一个人静静地待着,禅修,读书,写点东西。

所以,我希望朋友们尽量不要神化我,不要把我放在火上烤。我的学生如果想写点东西,谈谈在我这里得到的启迪和感悟,也是可以的。但我希望大家尽量把我当成普通人,当成一个有着平常心的明白人。这就够了。我更喜欢这种态度。

6.把握生命,做好该做的事

◎主持人:谢谢雪漠老师,您这番真诚质朴的表白让我非常感动。在《无死的金刚心》后记中,您谈到打碎、拒绝或者不承认现有的一些文学话语、文学规则,但同时,又给人一种有破无立的感觉。就是说,您没有说在打破的同时要建立一种怎样的规则。所以,我想请您谈一谈接下来的写作。不知道您在后面的写作中,将会有什么样的文学追求?

●雪漠:现在,我需要非常从容、安静地写一些东西,然而这个时代却总是不能给予我这样的环境。尤其这些年,机缘总是追着我,催我快些出书。如果再给我三年时间,《西夏的苍狼》肯定能写得很好,但因为要守住跟东莞文学院的签约,我就急着把它给出版了。《无死的金刚心》也是这样。

你在编辑《文学朝圣》时,发现我引用了大量发表过的观点,但我告诉你,我的引用,绝不是为了偷懒。

我举个例子:大家知道二战时苏联为什么能打败德国吗?因为,德国把精致、严谨的态度用在了制造武器上面。不管制造飞机、坦克,还是别的武器,德国人都精益求精,但苏联人不是这样。苏联人一旦发现自己的飞机只有几个礼拜的寿命,就马上调整了制造武器的材料与资源——能用木头的,绝对不用金属。因此,他们才能在很短的时间内制造出大量武器,跟德国人抗衡。

苏联的例子让我发现,我没必要花太多精力和时间,写一些注定短命的东西,比如网络、博客的文章等等。网络上的东西,一般只有几天、几个月的寿命,报纸或许更短。不管你把那些东西写得多么精致,都产生不了什么价值。因此,我宁愿从过去的文章中,引用一些能代表自己观点的内容,应付一些约稿,然后用节省下来的时间写我该写的东西——那些能流传的、影响力相对长远的作品。

在文学传播方面,我一直专注于那些能留下去的东西。其他的一般性约稿,我的要求或许就不会那么严谨——我只求它们能承载我的思想。所以,有的读者还会发现,虽然刊物上发表了不少中短篇小说,有些还获了奖,但其中有几部作品,只是我长篇小说中的节选——这也是我在权衡时间后作出的取舍。

除了这一点之外,我还考虑到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时机。

什么叫时机?就是作品能出版的时间点。刚好在这个时间点准备好某部作品,它就能出版;如果过了这个时间点,它就不一定能出版了。这就是时机。佛教中称之为“因缘”。所以,我总是尽量多节省一些时间,哪怕留下遗憾,也要把握好时机,让该出版的东西顺利出版,比如《无死的金刚心》。

如果再给我一些时间,这部书我肯定能写得更好,但是如果错过时机,它或许就会因为各种原因,再也出不来了。然而,这个时代需要它,读者们需要它,香巴噶举学派的文化也需要它。因此,我宁愿留一点遗憾,也要让它先出版,先传播出去。之后,我可以不停地修订它、完善它,慢慢地让它变得更完美。

正是因为诸如此类的衡量,我才能写出那么多书。所以,希望朋友们能理解我作品中出现的重复,或者不完美。朋友们也应该明白,对于一些读完所有雪漠作品,而且读得非常仔细的人来说,里面或许有一些重复,但是对于另一些第一次接触雪漠作品的人来说,就是一种新鲜。我希望不同的人通过不同的渠道,都能了解这些东西。

前段时间,我一直在赶《光明大手印:参透生死》这部书,因为里面有很多临终关怀方面的重要内容。我本来可以写得更好,但如果我精益求精,写上五年,或者十年的话,就有很多人得不到它的利益。因为,大家可能不知道,仅仅在我们聊天的这一刻,就有很多人都在死去。死去的人,就再也看不到这部书,也得不到正确的临终关怀了。所以,我宁愿让它先出版,尽量多利益一些人。就算有的人觉得雪漠的一些作品不够精美,也不要紧。这就像一个人得急病时,我们只能先让他吃能救命的药,再慢慢地给他排毒、清火、调养一样。中国文化史上,常有一些“救亡大于启蒙”的说法,也是这个道理。不过,在我这里,启蒙才是真正的救亡。

前些天,我去西部给陈亦新办婚事,我发现一些同学、朋友已经死了。他们在死前非常需要得到亲人正确的关怀,也非常需要看到我的书,但有的人已经看不到了。看不到的人,肯定无法汲取其中的营养,可是有些正在看的人,还没有看完,照样死去了。为什么呢?因为生命就是这样,它随时都可能消失。那么,我书中的智慧究竟能不能让读者得到受用,能不能让人真的解脱呢?这取决于你自己。

在这个世界上,雪漠作品的读者数以万计,但是,其中有多少人能读完我的书?读完照着去做的有多少?真正得到受用的有多少?能一直坚持的又有多少?

上次我到北京去,遇到了一些人,他们有的成了我的学生。但是,有些甚至很狂热的人,也失去联系了。大家想想,今天还在看我的书,或者照着去做的人能有几个?能够一如既往地保持信仰的有几个?能改变生命状态的又有几个?很少。因为,这个时代有太多诱惑,大量信息都在诱惑着我们。你稍微一不留神,心就被别的东西牵走了。所以,我们需要一种火烧眉毛般的急切心情,尽快地告诉别人该怎么做。当然,我的说,是我该做的事,很多东西仍然只能随缘。

今天非常好,来了这么多读者和朋友。其中一些人称我为“老师”,一些人称我为“上师”,但我真正的学生有多少?真正的弟子又有几个?不多。我写过一篇寄语“雪粉”的文章,只是对那些关注我的网友的一种感谢。在那些所谓的“雪粉”中,真正读我作品的人有多少,真的很难说。

南怀瑾先生辞世前说过,他连一个弟子都没有。你想一想,当一个九十多岁,传播了一辈子文化的老人说出这种话时,他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克里希那穆提也是这样,他九十多岁时,发现没有一个人照着他说的去做,他是多么悲哀?我比他们要幸运,因为我有真正能放下的学生和弟子,他们非常优秀。我说过,学生重学习,弟子重学习更重实践。我希望,他们不但要学习,而且要实践,要把中国的好文化真正地传承下去,把“火炬”真正地传递下去。如果能做到这一点,大家也就理解了我今天谈到这些的这份心情。

表面看来,雪漠的影响力很大——确实不能说小,因为书的发行量很大——但是这种影响仍然非常有限。因为,有时候,读书对人的影响很久远,有时候却很短暂。许多时候,被热血冲昏头脑的人,可能随时向你顶礼膜拜,但要不了几天,他也可能懒得再读你的书。当读书上升不到信仰时,它未必能改变一个人的生活,或者生命状态。这一点,在具体做事的时候,就会表现出来。原因有很多。不过,至少我身边有一些无私地、忘我地做事的文化志愿者,他们非常优秀。当他们真正能够传承一种文化,能够改变生命,并且能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时,他们就是我的弟子。我希望他们能成为孔夫子七十二贤人那样的弟子。孔夫子一共有弟子三千,其中有七十二个贤人。我不用那么多,只要几十个能真正传承好文化的学生和弟子就行了。

7.雪漠是“佛”还是“魔”

◎主持人:我很早就发现,您在乎的几乎都不是文学的事情。正如您刚才谈到的,您最关注的不是作品的艺术价值,而是读者能否从中汲取一种清凉的智慧,进而改变自己的心灵。这就决定了您的文学观——好的文学应该给人带来清凉,不该让人产生欲望。我是学文学的,因此之前就您作品中一些从文学角度看不太完美的地方,跟您有过讨论。今天听了您的这番话,我非常理解,也非常认同您的这种智慧。因为,在这样一个时代,要做到一些您真正在乎的事情,的确需要一种善巧方便。

其实,我觉得您的读者——不管学生,还是弟子——在阅读境界上都已经进步了。他们的关注点都不再局限于作品的文学性,包括我这个学文学的。我家里有很多文学名著,其中有很多诺奖作品,也有很多著名作家的作品。但我很少会重读它们。甚至在听说莫言获了诺奖时,我也没想要马上把他的作品搬出来重读。因为,在我看来,有些作品无论多么完美,从文学的角度看写得有多好,也不过给我带来了一点感动、一点启发,但这还算不错的。很多作品甚至都无法在我心里留下痕迹,看完也就完了。唯独您的作品不是这样。您的书,看完后确实能对心灵、对生命产生一种本质上的影响。

比如《无死的金刚心》这部作品,它对我来说意义重大。因为,虽然我早已感动于“大漠三部曲”那个质朴的文学世界,《西夏咒》也令我十分惊叹,但是,只有读了《无死的金刚心》后,我才第一次明确地对自己说:对于您用文学倡导的智慧和真理我已确信不疑。虽然您在这部作品的文学性上着力不多,但它对心灵智慧所产生的效用,确实非常大。

有一个读者也说,他将《无死的金刚心》送给一位没有接触过佛学、也没有信仰的朋友看,结果那位朋友读完后,很快就进入了一种空空荡荡又了了分明的愉悦状态。他想问,这是不是因为得到了书中所承载智慧的加持?其实,读完这部小说之后,我在写相关评论文章时,也体验过一种文字自然流淌的状态,是否也因为得到了智慧加持?

●雪漠:你知道我为啥将佛学著作命名为“光明大手印”吗?就是因为,那些文字其实是数据线,很多人在阅读时就能实现一种智慧传递。

我的所有作品,都是安住在空性境界中流淌出来的东西。这种境界,只有与法界的某种智慧力量达成共振,或者与大自然融为一体——也就是“天人合一”——时才能进入。只要有足够的专注与敬畏,读者在阅读这些文字时,同样能与其中承载的智慧力量达成共振,进入这种境界。我的很多学生,就是在读完我的书,进入这种境界后,才来找我的。

不过,我没有僧人的身份,没有法王的名号,也不需要出家相。我不喜欢穿西装,也不打领带,有时连袜子都不穿。一些人以为我有名气,看起来必然跟别人不一样,一见我才发现,也就这样。而且,我从不装模作样、故弄玄虚,还会说一些容易让人失去信心的话。因此,他们未必会对我生起信心。其实,很多人未必知道我话中的真正含义,但我懒得去解释。因为,我实在没时间去接触那些没有信仰的人。

例如有一天,一个人问我,有个朋友看完《无死的金刚心》,进入了某种状态,要不要叫他来拜师?我说不要。他问我为什么。我说,读我的书时进入那种境界的人太多了,如果他自己没有向往,就不要叫他来拜师。另外,我不需要那么多弟子,也不需要那么多学生,我不是靠这个吃饭的。我本质上还是个作家。就算被人称为“灵性作家”,或“智慧作家”,我的正事仍然是写书。我更愿意花时间写一些好作品,不愿意结交一些未必值得交的朋友。

因为,有人见到我时,有可能会顶礼膜拜,会热泪盈眶,会产生一种宗教体验,但刚一转身,世界上喧嚣的信息,就会淹没他们刚点燃的智慧之火。大家不要以为智慧的火苗一旦被点亮,就永远不会熄灭。相反,除非他有足够的信心、定力,能够放下,才能真正地生起受用。否则,就算你把全世界的蜡烛都点亮,一场狂风过后,蜡烛就全被吹灭了,没有真正的意义。所以,只要点亮几个或几十个能成为“好种子”的人,让他成为智慧的载体,把这种文化传递下去,就够了。人数不重要。

我举几个例子:玛尔巴的弟子非常多,但好弟子只有四个,其中三人的法脉,今天已听不到了,只有密勒日巴影响很大。密勒日巴又有两个好弟子,一个是太阳般的冈波巴,一个是月亮般的惹琼巴。冈波巴的法脉传承下来了,但惹琼巴的法脉,今天已经听不到了。琼波浪觉则有十八万弟子,其中证得幻身成就者有七千二百个,只有六人非常著名,但真正传承了法脉的只有摩觉巴一人。

香巴噶举的五大金刚法合修法——在我接受的另一个重要的秘传中,是六大金刚法合修——和大手印、奶格六法(在教内的秘传中,是奶格八法,比公开的六法多了双运和夺舍)一代一代传承下来,直到我这里,才有了公开出版的文字,才有了用以广传的书籍。换句话说,十八万弟子也罢,一百八十万弟子也罢,一千八百万弟子也罢,甚至一亿八千万弟子也罢,最多一百年,他们就全都死去了。能穿越时空的,只有传承和文化。那么,我为啥要在乎那人数?再多的弟子,一哄而起,一哄而散,有什么意思?就算他们一个人供养我几百块,或者几千块,跟我的生命又有啥关系?能改变文化目前的命运吗?能延缓我的衰老吗?能阻挡我生命的流逝吗?如果不能,他们就算供养我几百万,又能怎么样?所以,即使一些弟子非常富有,是亿万富翁、大企业家,如果他们要浪费我的时间,我也会毫不犹豫地呵斥、拒绝、不见面。我身边的人都知道这一点。

一般人跟我的想法不一样,他们觉得应该借力。我不需要借什么力。我需要的是几个实实在在的,像慧能、冈波巴那样的学生或弟子,真正把文化传承下去。如果我能像孔夫子那样,有七十二个好弟子,当然更好,那样就能利益更多的人。但我仍然不在乎人数。如果一些读者生起信心,生起宗教体验,想跟我一起来传承和传播文化,他们可以来找我,不来也不要紧。有的人曾经对我生起巨大信心,一见面就热泪盈眶,但后来也就离开了。随他去吧。为什么呢?因为我没时间在乎哪一个人。

莫言获奖前,有个山东朋友问我,要不要给莫言带几本书?因为她住得离莫言很近。我说,不要,你还是干正事去吧。什么叫“正事”?就是你该做的事。你应该好好去做的,是传播这种文化,实践这种文化,而不是让更多人认识你,让更多人追随你。只要能改变一两个人、三四个人、几十个人,甚至几百个人,就很好了,不要想着让整个世界认可你。因为,那真正改变了的人,自然会将智慧之火传递出去。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所以,大家一定要理解我这份心。

更多的时候,不是我在拒绝别人,而是一些人在给自己设置障碍。比如,很多人说想要见我,可是我让他们去填“雪漠禅坛”听课申请表时,他们却不愿意填。不想填的人,我就不想见。因为我没有时间。想见我的人实在太多了,就算每天只见一个人,也会占去我的大量时间。对于那些连一张表都不填的人,见他是没有意义的。

每个人都要明白,生命是短暂的,时间是有限的,必须抓紧时间,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否则,有没有足够的时间去实现一些东西,真的说不清。不要把时间花在纷繁的妄想中,要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不要在乎世界,不要在乎人数,也不要在乎别人的认可。因为,就算整个世界都认可你,一辈子都为你欢呼,甚至高呼“万岁”,一百年后,他们也会消失得无影无踪。留下来的是什么?是你的智慧、精神、作品。所以,一定要把时间花在值得去做的事情上面。

我不指望今天的这番话,能让一些把我当成“魔”的人认为我是“佛”。我只希望更多人能活得更明白,更有价值。此外,一切都不重要。不要攀缘。一定要明白,做到最好的自己,才是对这种文化最大的贡献。喊上多少口号,都不如做一件实事重要。

曾经有人问我,雪漠到底是“魔”,还是“佛”?我老说自己是魔。有人笑道:全世界都知道。如果全世界都知道雪漠是魔,那么我希望全世界的人都做雪漠这样的“魔”。因为,我从早晨五点钟起床,到晚上睡觉,一直做着贡献世界、抢救文化、帮助他人的事情,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几十年如一日,从来没有想过索取什么。我索取的,不过是一顿饭,半碗面,一点青菜,此外都在奉献着。如果全世界都是我这样的“魔”,世界就和平了;如果到处都是招摇撞骗的“佛”,世界末日就来了。因此释迦牟尼圆寂前才流泪,因为真正的魔总会打着佛的名号,会披上佛的袈裟,做很多伤害世人的事情。

不要在乎名相,也不要问雪漠究竟怎么样。每个人真正要叩问的,应该是自己。我总是问自己,从来不问别人。为什么要问别人呢?我怎么样是我的事情,跟别人没有关系。

比如,我今天早晨起来修行、写作,然后看望一位病人。回来后,继续写作,中午吃了别人送的山药,下午和你们对话上两个小时。吃过晚饭后,晚上继续“雪漠禅坛”的讲座,又是两个多小时。我每天都做着这样的事情,它对我来说,是一种生命常态。明白了吗?我不问名相,只问自己做的事情能不能利益世界,利益别人。

希望你们也能这样,不要在乎名相,要尽可能地想到别人,想到世界,想到自己该做的事情。这时,名相上是魔也罢,佛也罢,都没关系。我欢迎大家都做我这样的“魔”,也希望能多几个“魔子魔孙”,一起为世界、为文化多做一些实事。

8.帮助身边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主持人:感恩您的这份慈悲心!今天下午的谈话,让我们更了解了您和您的作品。我记得您曾经在一篇文章中谈到一直困扰您的一个矛盾:是做一个作家,还是做佛陀?这个问题,不知您现在怎么看?

●雪漠:对社会,我做一个好作家;对弟子,我做一个好上师;对儿子,我做一个好父亲;对老婆,我做一个好老公;对母亲,我做一个好儿子;对朋友,我做一个好朋友。

所以,生活中接触过我的每一个人都会发现,他们需要一个怎样的雪漠,雪漠就有可能是他需要的人。更多的时候,不是我想做什么,而是我没有自己。我可能会放下别人眼中非常重要的工作,去陪伴一些需要陪伴的老人、病人、孩子。

我去上海时,有个人对我说,雪漠,你要接触那些高层人士。我说,接触那么多的不一定需要我的高层人士有什么意义?我经常接触一些别人觉得没有价值、没有意义的人,这些人没法给我带来什么,但他们某些时候确实非常需要我。所以,我愿意帮助他们。其他东西,我不考虑这么多。我甚至不管自己是功利的,还是不功利的。因为,当你到了某种境界后,就会发现,你能把握的,只有当下的自己,或者自己的当下,其他东西是你根本无法把握的。

面对消逝的生命、毁坏的地球、被屠杀的众生时,你几乎改变不了什么,你能改变的,只是跟你有缘的那几个人。那么,你就去改变他们,别的东西,不要想太多。释迦牟尼说:“佛不度无缘之人。”为什么不度?不是不愿意,而是度不了。所以,每个人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帮助自己身边最需要帮助的那几个人,这才是最重要的,不要觉得有什么能比这个更重要。

我告诉大家,我花了很多时间,做过很多今天这样的事情,也就是跟一些人聊天。有些能产生意义,有些没有任何意义。能产生意义,是因为别人愿意听,听了愿意照着去做;没有任何意义,是因为别人不听,聊完就完了,没法对他造成任何影响。所以,后来我就开始录音、录像,把讲过的东西整理成文字,或者做成光盘,让更多的人能知道一点东西。知道的人里面,总有一个人能让这时的聊天产生意义,而不是单纯在跟我无谓地闲聊。

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不去管价值和意义,我只是尽力去帮助一些需要帮助的人。今天,我仍然希望尽量多帮一些需要帮助的人,不管这个人重要还是不重要。因为,每个人都只能活在当下。

你救了很多人,但这些人终究会死去的;你做了很多事,但这些事也终究会过去的。我们不要执著结果,应该关注的,是自己当下的心态、当下的生命状态、当下的姿态。因此,我总是享受着做事的快乐,不去计较事情的结果。每个人都应该这样。不要有功利心,不要算计很多东西。一旦出现功利心,就不对了。当然,最初可能需要一点功利心,比如功德,比如帮助别人的快乐,但事实上,最后我已经不在乎这些东西了。有也罢,没有也罢,我都会去做。因为这是我该做的事情。你只管做好你自己,不要做给别人看。一定要明白,帮助别人,就是帮助自己,被你帮助的人,不过是给了你一个机会而已。

所以,今天有这么好的机会,让我说了这么多话,我很高兴。陈彦瑾做了大量无名英雄式的工作,我都是随喜的。更多的时候,她也是我这种心态,享受做事本身的快乐,不追求别的东西。因为她知道,自己做的这些事情,确实能帮助很多人。我也是这样。

以后,我的学生或者弟子中间,会慢慢出现一些讲得更好的人。那么我就有时间休息了。我希望,今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尽快成长,超过雪漠。

9.自强不息,厚德载物

◎主持人:关于“接触高层人士”的建议,我也听过类似的声音。在北京,我见过一些活佛和上师,他们确实更在意那些有话语权的人,比如官员、企业家、各个领域的精英等等。他们的理由是,拥有话语权的人有更大的能量,如果能影响他,就能影响更多的人。如果一个活佛的弟子是某个国家的总理,这个总理能变得更善良,对这个国家不是更好、更有意义吗?这种看法是比较普遍的。不知道您怎么看这个问题?

●雪漠:如果一个总理能真诚地跟我聊天,也需要我去影响他,我就会影响他;如果那个总理不需要我的影响,自己也能做得很好,就让他自己去做。不要执著于影响什么人,你执著不了,也没必要执著。

北大很出名,也很有话语权,每天都有一些人在那里演讲,但讲完也就完了,影响力其实也有限。但是,密勒日巴就算待在山洞里,其行为本身也在影响世界。问题是,你有没有变成密勒日巴?你有没有密勒日巴的行为?

一个人自身拥有很强的影响力时,就会超越很多世俗的东西,比如世俗的形式与力量等等。如果能得到世俗力量的支持,当然很好,不要拒绝,但得不到也不要紧。你能做好自己,就已经很好了。丛飞没有想过专门去影响谁,只想帮助几个孩子,可是现在谁都知道他,谁都为他的行为感动;雷锋也没有想过去影响谁,他只想做些好事,帮帮别人,但是直到今天,他的影响力仍然非常大。所以,每个人只要做到了足够好的自己,就会拥有最好的、最大的影响力。

既不要拒绝一些有话语权的人,也不要拒绝一些没有话语权的人。就像我们不拒绝清风,也不拒绝白云;不拒绝冬天的雪,也不拒绝春天的花。不管遇到什么,都很好。来了就来了,走了就走了,没关系。现在也有一些拥有话语权的人帮我,我很高兴,也很随喜他们。不过,如果他们不帮我,帮别人,也没什么,我仍然很高兴。如果能遇到一个没有话语权,却能照着我的话去做的人,我会更高兴的,因为他是一个实践者。不过,遇不到也没有关系。很多东西,你只能随缘。但是,当你做到了最好的自己时,你的世界就有了意义。你根本不用去求。

如果你到我的家乡去,就会看到一些流着鼻涕、脏兮兮的孩子。我当初跟他们一模一样,但我成长为今天的雪漠了。每个人都会觉得这是一个神话,但它确实发生了。陈亦新老是对我说:爸爸,这个地方出了你,真是奇迹。我现在想来,也觉得是奇迹,可我偏偏就在这里,也肯定会在这里。为什么呢?因为我做得足够好了。当一个人做得非常好时,除非他躲进深山老林,一个人都不见,否则就肯定不会被埋没。如果这样的人都被埋没了,世界上就连一个明眼人都没有了。但事实上,世界上至少会有一个人心明眼亮,而且这个人又会告诉其他明眼人,让别人也发现他。所以我们总说:“是金子,就会发光。”

当然,历史上或许有些人真的被埋没了,但这只是“或许”而已。王夫之写书时,根本不知道自己会有这么大的影响力,他的好多书也都找不到了,然而,光是他留下来的那些书,就足以影响世界了。康德这么一个小老头,总是待在家里,哪里知道自己可以影响世界?但他确实影响了好多东西。孔子也是这样。当初他饿着肚子到处流窜,他能想到千年后自己还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吗?所以,不要怀疑一些东西,只管完善你自己。只要你有足够伟大的精神,就定然会得到精神的传承者。否则,上帝就失职了。

一定要相信,宇宙间必然有你存在的理由。很多东西是偶然的,但有些偶然,其实是必然。

比如,我的任何一部作品都肯定能出来。《大漠祭》出不来,《猎原》也会出来;《猎原》出不来,《白虎关》也会出来;《白虎关》出不来,《西夏咒》也会出来;《西夏咒》出不来,“光明大手印”系列也会出来……只要世界上有一个人发现我的其中一部作品,我所有的世界都会被人们发现。我怎么可能被埋没呢?每个人都会这样,只要你足够优秀。

我再举个例子:如果《大漠祭》的编辑吴金海把我给忘了,《猎原》的编辑王洪先就会发现我;王洪先也忘了我,《白虎关》的编辑就会发现我。就算这些人都瞎了眼,陈彦瑾还是会发现我,董巍也会发现我。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所有人都是瞎子。

莫言的经历不也证明了这一点吗?陈安娜为什么要翻译他的作品?因为马悦然发现了莫言。马悦然老了,没有精力了,也会把书给自己的学生看。学生一看,就喜欢莫言了,于是就翻译他的作品。一翻译,莫言就获奖了。这是偶然吗?不是,是必然。只要莫言成为了他自己,就会出现一个“陈安娜”。没有瑞典的陈安娜,就有美国的陈安娜,或者法国、英国的陈安娜。

所以,对于一些人来说,成功是必然的。能否成功,就看你能否成为这样的人。这个世界上,绝对没有凉州人所说的“天上掉下个油果子,掉到瞎子的嘴里”这种事。没有自强不息,没有厚德载物,你就不可能成为君子,更不可能有君子的成就。

很多年前,在我正式修大手印之前,我就在研究命相学,那时我就算得上精通了。我发现,命运中确实有一种奇怪的东西,它类似于密码,能反映一个人所有的生命信息。陈亦新于是问我:爸爸,难道命里注定成功的人,就不用努力了吗?我说,当然要努力。《易经》上说过: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自强不息、厚德载物是成功的两个必要前提。缺少其中任何一点,都只能沦为庸人。因为,没有君子之心者,必然没有君子之命。

我举个例子:雪漠的“行大运”很可能是名扬天下,乞丐的“行大运”很可能是讨到几个馒头、一把零钱,农民的“行大运”很可能是庄稼丰收、卖个好价钱,屠夫的“行大运”有可能是发现几头好猪、肉卖得很好。每个人走运的方式都不一样,因为他们的心不一样。

心决定了一个人的价值,也决定了他的命运。所以,命运中虽然有着我们称之为“偶然”的东西,比如运气,但其中也必然有自强不息的成分。一个乞丐躲在茅草堆里,盼着天上掉馒头,还得刚好掉进他嘴里。这有可能吗?当然不可能。他必须走出茅草堆,真正去做乞丐该做的事,才有可能交上好运。

人的价值取决于他的心与行为。没有行为,就无法实现他的心;只有行为没有心,他就是庸庸碌碌的小人。因此我常强调,“大”、“手”、“印”三者都非常重要,缺一不可。

我经常和陈亦新开玩笑说,就算你爸爸现在变得一无所有,头发、胡须都给剃光了,赤身裸体地被人赶出去,也没关系。只要能找块遮羞布遮住下身,再想个法子打个电话,那么,我就会马上得到帮助,很快会东山再起。换句话说,只要你有了不可忽视的价值,成为一种不可替代的存在,任何人也罢,物质也罢,就无法制约你。

所以,不要过多地考虑环境或者机遇,更不要从外界找失败的理由,首先应该从自身的强大做起——这就是《无死的金刚心》里琼波浪觉最后的感悟。

最初,琼波浪觉一直在寻觅奶格玛,也一直在寻觅中成长。成长到一定程度,达成了寻觅时,他就变成奶格玛了。在此之前,他什么都不是。如果你能明白这一点,也就明白了在现实中成功的秘密。而且你还会发现,《无死的金刚心》看起来跟现实生活没有太大的关系,但里面其实有很多需要我们去深思的东西。它确实是一部智慧之书。

在这部书里,我没有想过玩弄技巧,没有想过获奖,也没有想过得到多少稿费。对我来说,这些东西都是非常次要的,我不在乎它们。我写这部书的全部目的,包括我所有写作的意义,就是为了让一些人成为“琼波浪觉”,成为“奶格玛”,成为有价值的、能利益世界的智者。

10.成就的标准:无我、利众

◎主持人:您在后记中,将《无死的金刚心》称为“一部可以成就你的作品”,其原因是否就在这里?

●雪漠:对!所谓“成就”,就是让种子长成大树,让细胞长成巨人,让学生变成大师,让弟子成为成就者。注意,学生可以变成大师,但他肯定成不了成就者。因为,能成为成就者的,只能是弟子,只能是那些好好学习、更要好好实践的弟子。换句话说,“成就”就是完成最好的自己。今天参加对话的人中间,有很多都非常优秀,他们都有这种可能性。

◎主持人:这也是您的一个理想吧?

●雪漠:是的。我老跟别人开玩笑,说自己是“大痴”,因为我想在无常中寻觅一种永恒,在虚幻中建立一种存在,在混混中培养一些大师。当然,你们不是混混。

其实,“混混”不是贬义词,它指的是那些安分守己、没有梦想、虚度时光、不想建立价值的人。这种人只想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不想贡献社会,最多只想给儿子贡献一点东西。他们活着时,只是在消耗地球的资源,创造不了什么东西,所以我称之为“混混”。这种人好不好?也很好,但他们仍然是混世虫。

不害人的混混就很好了,我们称之为“好人”;害人的混混,我们称之为“坏人”。如果一个混混有了梦想,能自强不息,能贡献世界,就不再是混混了,他会变成一个大师、君子。

我的有些学生最初是混混,但现在不是混混了。假如有一天,他们成功了,我就从混混堆里培养出大师了——这将是我对世界最大的贡献。

雪漠的成功和克里希那穆提的成功不一样。雪漠除了著书立说,还必须有一批学生或者弟子。他们至少要和我差不多,甚至超越我。他们的成功,就是我的成功;如果他们不成功,我就只是成功了一点点。所以,我希望很多人都能成功,都能成长为超越雪漠的人。

大家发现了没有?我跟一些大师不一样。我们不知道那些大师身边有谁,也不知道谁为他做过贡献。但是,所有知道雪漠的人,都知道雪漠的学生和弟子。例如,好多大评论家都知道雪漠身边有哪些人在做事。为什么呢?因为,我想带着他们走向一个辉煌的目的地,不想一个人孤零零地到达那里。如果临死时我发现,自己连一个真正的弟子都没有,那该是多么悲哀的事情?那才是真正的断子绝孙。释迦牟尼称之为“焦芽败种”。什么叫“焦芽败种”?像阿罗汉那样,只顾着自己解脱,不愿意传播真理,不能育人子弟者,就是“焦芽败种”。我希望大家都让自己发芽、开花、结果,然后结下更多的籽,撒在世界的土壤中,让它们长出更多的大树,不要做“焦芽败种”。

当然,有些大师未必是这样。他们不一定希望自己的身边也出现大师,因为他们不想跟别人分享光环与赞美。他们甚至未必会栽培身边那些无私奉献的人。于是,很多善行和善心就被埋藏在岁月深处了。我不愿这样。一个人哪怕只做过一点贡献,我都希望他能为世人所知。因为,更多地弘扬善,就意味着可能会有更多人成就,会有更多人成长,会有更多人去做同样的事情。一旦这些人成长为大师,他们就会拥有大师的影响力。这个时代需要真正的大师,需要真正的境界,也需要真正的影响力。所以,我希望大家都能成功。

◎主持人:关于“成就”,有一位读者问道:如果说琼波浪觉成就前是个病人的话,他得了什么病?上师给他开了什么药方?他最终的成就是什么?成就的标准又是什么?

●雪漠:成就的标准只有四个字:无我,利众。“无我”是一种智慧,“利众”是一种慈悲。做到无我地利众,就是成就。

不过,道理上无我还不够,还要在智慧境界上无我,证得空性。当你做到这一点时,就破除了我执,证得了阿罗汉果。如果你的利众行为是究竟的,上升到出世间的层面,你就证得了大成就;如果你的利众行为停留在世俗层面,是有条件、有目的的,你证得的就是小成就。一般来说,如果一个人能真正地无我、利众,佛教中就称之为“菩萨”。

此外,没有什么东西值得追求,包括神通等等。

很多人都在追求神通,有的人也证得了一定的神通,但神通不代表一个人的境界,它没有真正的意义。《西游记》里有很多妖精,全都神通广大,老是害人。他们的境界都很低,而且烦恼也很重,得不到解脱。现实生活中有些俱足神通的人,就跟这些妖精一模一样,他们骗钱坑人,利欲熏心,怎么可能得到解脱?所以,明眼人不会去追求这些东西。

一定要明白,只有无我,才能破除烦恼;只有利众,才能实现价值,实现佛陀所说的“功德圆满”。其中,无我就是“自觉”,利众就是“觉他”。所以,每个人在衡量自己时,都要看看自己有没有做到这两点。做到了,你就进步了;做不到,就继续努力。不要心里嘀嘀咕咕,总在算计一些东西,要好好衡量自己,看看自己是否每天都朝着这个方向努力。

(根据录音整理,有修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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