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不喜欢容宁,这个女人身上带着军政大族特有的睥睨。她看他的时候,目光中带着审视与轻蔑,似乎在细细评估价值。
在白家老爷子的眼里,他们这一辈里边只有身为继承人的白滇是拥有完全婚姻自主权利的,因为他够强,也因为他足够无情。从白滇往下,包括前不久认祖归宗的野种白九,都是随时可以牺牲的棋子。
白泽看得出来,容宁也并不喜欢他,她看向他的目光中没有丝毫情意,却隐然透着几分掌控欲。
白泽长到这个年岁,颇练出几分眼色,知道以自己现在的能力,是无法违抗老爷子的,但世族联姻,向来是逢场作戏,似容宁这样,往后的日子更难和睦。
自从他跟嫩模5P爆出之后,他就被拘留调查了。在这段时间,白家除了向来跟他走得近的白泯带着律师来看过他,其他的人都没有露面,想来好面子的老爷子觉得丢尽颜面了吧?
很多人以为无期是绝望难熬,却不知道拘留所才是真正黑暗的地方。一来,这里跟牢里系统的管理是没得比的,人员来来去去的,也没有十分规律的管理,鱼蛇混杂的危险度反而更高,二来,吃住也仅仅是满足需要,完全谈不上享受。
白泽在这段时间充分体会了什么叫人间疾苦,但他并不在意,心中反而升腾起若有若无的庆幸——这下,跟容宁联姻的人选,该换了吧?
每年的这个时候,白泯都会在山上住几天给他早逝的母亲守墓,所以白泽也没指望白家会有别的人来接他,却也没想到来的人竟然是容宁。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白泽意味不明地一笑,容宁打开车门让他上车:“回白家还是?”
白泽随口报了个地址,是他生日的时候白泯送的,一个不大的别墅,内中一应布置完全是照着他的喜好来。住在这里比瞧着父慈子孝其实各有心思的白家要舒坦多了,他平日不在白家的时候就住在这里。
容宁随意点点头,调好导航,发动了车子。
白泽坐在车里,紧绷的神经仍然没有放松。车里若有若无的浮幽香气,越发衬得他身上气息让人尴尬。过年的时候白泯去看他,带了剃须刀给他修过面,其后就一直任胡须疯长,搭着有些暗淡的脸色,瞧着很有些落拓。
容宁将他送到地方,看着白泽解开安全带,毫不在意他一脸冷淡丝毫不打算请自己去坐坐的表情,淡淡道:“有人让我提醒你,好好休息,别想太多,别搞小动作,暗箭难防。”
白泽已经垮了一只脚出去,闻言霍然转身,目光如刀刺在容宁脸上。
容宁看着他轻轻一笑,目光中带着玩味:“说起来,白泯倒是个不错的男人。”
白泽冷冷一晒:“离他远点儿。”
容宁淡淡道:“白泽,我父亲对你不满意,倒是很瞧得上白泯。而白老爷子似乎也不愿意放弃跟容家的联姻,只要容家选中的不是白滇,无论是你,还是白泯,亦或是白九,不过是我父亲的一句话罢了。”
白泽眯起眼睛:“白泯不会跟不喜欢的人结婚。”
“是,白泯不喜欢我。”容宁微微一笑,脸上又露出那种白泽最为厌恶的审视表情,她顿了顿,才轻轻开口,“所以,如果白老爷子知道他喜欢的人,其实是——”
白泽目中杀气一闪:“闭嘴!”
容宁没有往下说,只是唇边勾着一道浅弧,怜悯而嘲讽:“白泽,你是个自私的胆小鬼。”
白泽冷哼一声,利落地下了车狠狠地甩上了车门。
“希望下次再见,你能稍微长进些。”容宁抬手,在眉尾上轻轻一点,仿若致礼,轻飘飘吐出两个字,“少年。”
白泽大怒,对着疾驰而去的车屁股狠狠踹出一脚,理所当然地踢在了空气里,抬手狠狠抹了一把脸,这才带着一脸凶狠的表情走近了别墅。
到了自己的地盘上,立刻觉得身上各种不对劲,直接去了浴室,不意外的发现了装好的袖子水,另附白泯笔迹一张——去霉运灵水。
白泽将袖子水倒在浴缸中,舒舒服服地躺了进去,白泯这人从小就婆妈,还灵水,人要倒霉的时候,喝水都能呛死。
只是,他回想刚刚容宁的话,微微皱眉。白泽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德行,在外头玩得有多疯,夜路走多了,难免撞鬼,所以这次的事他真没想多。
难道这是个局?自己又不是白家的继承人,白滇那人向来谨慎,人又无情,不会授人以柄,只要不是他出事,白家这种底子有几个败家子又有什么打紧?
还是说,这事并不是冲着他的,但在他的身上下手,针对的是——容白两家的联姻?
白泽慵懒地躺在浴缸中,在蒸腾的雾气中略微眯起眼睛。如今最不愿看到容白两家联姻的是谁呢?话是容宁代传的,还是等白泯回来问问他吧。
此时,独自在山上为母亲守墓的白泯却迎来了一个客人。
容威下了班,并没有立刻回公寓,而是去了裴傲的猎豹车场,正好看到彭护拿着水枪在洗车。
容威顿住脚,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深藏在记忆中的某些东西不可抑制地窜上来。
彭护在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继续,只是薄唇无意识的抿起。
有些情意,即便人生轨迹已经相背离,再不相干,也不能轻易忘记。
容威的配车停在较远的地方,他是特意走过来的,彭护偷偷斜眼看他,却惆怅着找不着一个搭讪的借口。
“哟!”彭护正绞尽脑汁,一人懒懒地从一辆车后面走出来,看着容威挥了挥手,棱角分明的脸上浮出毫无芥蒂的爽朗笑意,“就等你了。”
“马奔?”果然是到齐了。容威苦笑了一下,稳了稳神,不紧不慢地过去,走到近前,肩膀上立刻挨了不轻不重地一拳,听马奔笑道:“队草,瞧这小西装笔挺的,出息了啊。”
容威一点儿都不想要这出息,办公室中无止歇的明争暗斗,派系壁垒,看不见的硝烟让他心生疲惫。午夜梦回,仿佛仍在血与火之中,永不能断绝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