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蓉明显觉得身后有个东西在荡来荡去,她用力按住,一阵疾走躲进了一家店铺的草棚里。尾巴怎么出来了?这是低级妖精才会犯的错误,难道法力被八卦镜吸走了?蓉蓉打了个哆嗦,忐忑不安地运行仙法,就在她将要确定这个可怕的答案时,她毛茸茸的尾巴忽然缩了回去。
还好是虚惊一场,蓉蓉拍拍胸口,趁着夜色遇见飞行。刚才耽误了不少时间,也不知道郑文扬是不是还在等她。眨眼就到了云亭园,她下来打听了一下,郑岐扬不知给谁秉烛夜游去了,郑文扬晚饭过后就一直呆在书房里没出来,屋里还亮着,想必还在等她。
下人通报之后,屋里传来郑文扬低沉的声音。蓉蓉怕他如快点着了的炮筒一般,一改往日大大咧咧的本性,礼貌地敲门之后才进去。她低着头,小心翼翼地道,“我知道早就该跟你说声对不起,只是出宫不容易,才拖到现在。天涯何处无芳草,你放心,凭你的条件我一定会给你找一位更好的。”
“她过得好吗?”郑文扬深深地看着她,如今他只期望子夫过得好。
蓉蓉欲言又止,停了老半天才道,“她被封为夫人,皇帝很宠爱她,雨玲也不是她的对手了。你忘了她吧,她已经不是从前的卫盈了。”
本以为郑文扬会难过或是爆发出来,没想到却大笑起来,那笑中虽然有悲凉,但更多的是欣慰,“我只想她过得好。”他取出一块叠好的绢布,递向她,“找机会把这个献给皇帝吧。”
蓉蓉接过来一看,竟是《湘夫人》的曲谱,心里顿时一震,以前只知道他为人洒脱,没想到竟有如此胸怀。她把曲谱收起来,也不多言,“那你以后可要多保重,我听青青说这些日子郑家的担子都落在大公子身上了。”
“明日我就回去。”郑文扬苦笑了一下,眼中多了几分沧桑,却依然没有掩盖英挺之气,“我已经打点好了,过些日子买婢换你出来。”
“没关系,不急的。”蓉蓉点点头,虽说他已经在张罗了,但想必还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她就可以把子夫的事捋顺了。
这是匆匆一面,蓉蓉便打道回宫,一路上她心里只想着日后如何补偿郑文扬,直到了宫门口才觉得浑身酸痛。本来肉身上的伤还没有完全恢复,又被八卦镜伤了一下子,这回她要万分小心才行。
预想之中的疼痛没有再次出现,蓉蓉扶着宫墙松了口气,不过方才耗费了太多体力,此刻她要赶紧躲回房里去,过不了多久她大概又要显形了。
她贴着墙根小跑着,从院门侧身穿过,来不及注意院子中的情景,进屋插上门就地一滚。她顺手扯下榻上的被子挡在身前,防止光芒外泄。她紧紧地搂着被子,连大气都不敢出。
忽然窗外传来小石子滚落的声音,即使只是很细微的两三声,但听到蓉蓉耳朵里却犹如晴天霹雳,难道窗外有人?她倾耳细听,有人刻意放松了脚步疾步离去。虽然有东西遮掩,外面看不清里面的状况,但在黑漆漆的屋子里突然有异光闪动难免引起怀疑。
大概过了一个时辰,蓉蓉从塌下爬了出来,看看自己一切正常,尾巴也没露出来,不禁开始感谢老天对她的眷顾。她想了想,决定到御花园逮些萤火虫装在纱网里,要是明天有人找她麻烦也好有个说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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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而安静的夜幕笼罩着长安城,本应小风和煦,可这夜却憋闷得没有一丝风。此时已是深夜,城里除了巡夜打更的,已无人走动。赵府也大门紧闭,只留了两盏灯笼和门房。
阮四一身黑衣从赵府祠堂之上飘然而下,进入祠堂搜寻一番未果后,他又转身摸进了旁边的小院。赵家的确富庶,随便一件陈设就价值万金,只是这些都入不了他的眼,他要的只是装着办张秘方的红木匣子。
和蓉蓉相伴多年,他已经习惯了她的奚落、她的笑甚至是她的一举一动,她从不觉得蓉蓉应当遭此天劫。天命已是定数,虽然他完全可以平静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在眼前,虽然当年白菊仙子只是代蓉蓉受过,虽然蓉蓉和银柳之间一直都有意无意地有着某种情愫,但他还是不忍心看着这一切发生。
对赵如芸他确实心存愧疚,她是一个好姑娘,表面上温柔如水,骨子里却热情如火。如果他是凡人,说不定就带着她远走他乡了。可惜他不是,他还有没有完成的使命,他不可以再让师父在人间徘徊。
脚下传来缸盆滚地的声音,刚才分了心,居然一脚踢倒了檐下接露水的铜盆和水壶。他微微愣了一下,就听见外面有人喊抓贼,继而正对着他的门豁然大开。他还来不及隐去身形,就与这人打了个照面。
这夜赵如芸心里乱得很,翻来覆去硬是没有半点睡意,听见院子里的响动,她披了件衣裳,取出塌下藏着的短剑,踢门而出。她从与兄长学剑,虽然只是偷偷摸摸地进行,甚至时断时续,但也练出些身手。这一阵子她心里憋着火发不出来,正想找人出气,没想到竟有小贼闯到她的院子来了。
面对阮四,她宛如石雕般僵住了,刹那间心里千回百转:“怎么是你?快跟我来。”
没有丝毫犹豫,赵如芸把她藏在了塌下,自己关上门,到院子里收拾踢倒的东西去了。家丁、丫鬟赶来的时候正瞧见他们的大小姐蹲在地上弄了满手泥,连忙上去帮忙,“大小姐可看见贼人经过?”
“哪里有贼?是我睡不着,出来走走,迷迷糊糊地把东西碰翻了。”赵如芸结果帕子擦擦手,揉了揉眼睛,装作一副困倦的样子,“我要睡了,你们也回去吧。”
“这……”几个丫鬟觉得奇怪,她们家小姐从来都是一沾枕头就叫也叫不醒,难道今儿太阳要打西边出来了?
“这什么这,是不是嫌白天的活儿不够多?大半夜的带一群男人到我面前来像什么话。”赵如芸怒道,径自进了屋,深吸一口气把灯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