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一早儿的时候让坠儿去二王爷三王爷府上传了信,就说是几日未见想请嫂子们过府聚聚。之所以没提生辰的事,一是怕别的嫂子听见风声说什么闲话,二是觉着让王爷兄长们知道是我生辰来抑或不来都尴尬得很。倒不是我怕事,只是这皇家的儿子有哪一个不是摸着自个儿的面子过活,索性这回就干脆避讳过去。
宇文允迟兄弟九人,出去八皇子宇文允璘和九皇子宇文允铎未娶正妻,六个妯娌中只二嫂三嫂同我最合。十五不算大生辰,便也不需交上其它嫂子弟妹讨那无端的客套。只这这男眷,我请了一位,是替洛儿请的。
宇文允迟昨夜终是没有在我屋里安置,害我惦记了一宿,今早问了洛儿知他没去她那儿,这才放了心。
辰时一过,我便坐在后花园亭子里翻着账本。老八下了朝便来了,可此时仍未见着人,想是寻思着他五哥不在不便过来,与洛儿寻了一处地方谈情去了。正想着回头见了洛儿好好逗她,远远瞧见二嫂三嫂一道领着她们的小郡王们来了,遂唤来小小叫她带着两个小主子下去吃糖。
“二位嫂嫂怎么竟是一道来的?”起身迎上去。相处多了,知这两人平日里随性,便也没给见礼问安。
“我早些时候去府上寻了二嫂的,想着在半道上给你带了点桂祥斋的马蹄糕。”三嫂今儿穿的是件淡绿散花百褶裙,与身旁一袭粉红烟纱的二嫂立于一处,可谓娇人美眷一双。
我上前毫不客气地接过糕点提子:“还是三嫂嫂贴心,记着我好这口儿。”引三嫂在亭子里坐下,顺带着瞟了眼边上的二嫂。
那身着粉红的人竟是一脸无谓,自个儿寻了个座,对着三嫂道着:“这人既是如此好打发,我看你那珊瑚压鬓簪和我这绿水红翡镯皆是用不上了。”
听闻还有生辰礼,我忙好言好语哄着两人:“嫂嫂们大人不计小人过,还有什么好玩意儿,快快拿来罢!”这话出口也不觉着自个儿没出息。
二嫂三嫂笑弯了眸子,各自从怀里取出一锦盒,推至我面前,看着我抚这里面通透温润的玉件儿爱不释手。这两件东西是先前跟两位嫂嫂闲逛时一眼打上的,只是当时没舍得银子。
“果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呀,就跟老五一样的抠门儿。”二嫂笑盈盈地轻点我额头,旁边三嫂也微微一颔首表示赞同。
无奈叹口气:“我们全府上下就只靠我家爷那点月俸撑着,哪像您二位家里的王爷那般受父皇宠爱,时不时便给点赏赐。”
“我昨儿倒是听你三哥说父皇差了老五出门办事,想必这回事情办好了,赏赐自是少不了。”
这出公差的事儿怎么也没听宇文允迟提起过?我转念一想,昨晚上我净顾着出神,不知他究竟唠了什么,许是错过了。
转头对上三嫂:“三哥可还有说我家爷去了何处?”
“这倒没有。”那人想了想,复问,“老五没说与你?”
“这...这国家大事,我哪里懂得,兴许他说过,是我忘性大。”心虚地避开嫂嫂们狐疑的目光。
二嫂听了一手攥过我的腕子:“你道实话与我,老五待你可好?若他亏待了你,你一句话,我便去说他。”二嫂曾说过,她嫁给二哥时,宇文允迟还未自个儿建府,在宫里无趣了便去二哥府上蹭吃蹭喝,皆是她一手照应着。二嫂这事上替我出头,在身份上或许是放肆了,可在情分上,当是绰绰有余的。
微微一笑,柔夷覆上她的:“二嫂多虑了,我家爷待我甚好,昨夜还说错过了我的生辰,回来以后要送我份大礼呢。”这话实是信口胡诌的,是予二嫂放心,也是予我自己宽心。笑话,不过是整整两月的不见不闻不问,不过是我昨夜开口留他时他眼底尖锐的讥讽,她云慕遥是何人,怎会容许自己轻易便被伤害?
留二嫂三嫂用了午膳,又陪着两个小郡王玩闹了会儿,二嫂便闹着要回府,三嫂听了也就说要一道回去。吩咐坠儿备了马车,本事想遣个人送她们回府的,可嫂子们嚷嚷着不必,便也不再坚持,只是嘱咐着到了府里别忘了派个人来报个信,好让我放心。
下午没人扰我,抽着空把早起存下的帐算完,便在亭子里坐着等他。原先在相府时,梓梒每年也差不多是这个时辰来,今日怎么还不见踪影,难道是身子又出了问题?端过手边小小方才送来的茶,咂了一口,还未咽下,突然觉得腹中灼热,然后便是一阵阵剧痛席卷而来。挣扎着起身,欲唤小小,刚一张口,喉头泛起一股腥甜,呛得我咳了好一阵,牵扯得五脏皆痛苦不堪。低头看着面前账本上溅的满是血痕,冷汗霎时渗了满背,没来得及思考自己这是怎么回事,只觉得眼前由一片白芒进而转黑,没了意识。
头昏昏沉沉地疼,疼得我好不容易才睁开了眼睛。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小小,那丫头正趴在我榻边上嘤嘤哭着,想抬手抚抚她头,无奈使出多大的力气也只能勉强动动手指头。
“小小…”喉咙像要撕裂似的,只能勉强挤出这两字。
“娘娘!娘娘您可算是醒了,您可是把小小吓死了!”说着泪珠儿啪嗒啪嗒掉下来。
“我怎么了?”有气无力地。
一边使劲儿抹着脸,一边道:“前天昱王妃和硕王妃回了府,派人来传信,我正去说给您,结果就看见您昏倒在桌上,嘴边吐了一大片血。王爷又不在,您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可怎么活啊?”语罢又是掉了一堆金豆。
扯了扯嘴角,笑着安慰她,本想再问大夫怎么说,可怎么也使不上力气。亏得小小机灵,看出了我的心思:“御医说您体内多年寒气侵入肺腑,才致呕血,开了方子,让您忌凉性至少半年。”
积攒了多年的寒凉么?原是这样。不再说话,转头闭目睡去。
自我卧病在床,宇文允迟便未回府,如今已是一月有半了。之前倒是写了几封家书,皆是报平安的。我嘱咐府里的人莫把我生疾这事说与他,怕耽误了他的公事。
自入了盛夏天儿渐渐燥起来,倒是能驱除我体内的寒症。这些日子小小日夜看着我,本来就不壮的人又廋了一圈儿,趁着这几日能下地走动了,便让坠儿替了那丫头,好让她缓缓。方才听坠儿道宇文允迟今早上回府了,心里想着用了早膳便去寻他,顺便活动活动筋骨。
膳后叫了坠儿来替我梳妆打扮。其实说是打扮,也不过是换了件颜色艳点的衣裳,涂了点胭脂,为了让面色不至那么苍白。问了问下人说是看见他去了书房,便也没带着坠儿,自个儿溜达着去了。谁想推要门进去,把门的小顺子举臂一横拦住了我:“娘娘,王爷吩咐,任何人不许入内。”
我笑笑,何时见着这男人有正经事了?便问:“可是哪房的王爷来了,在谈正事?”
那人低下头摇了摇,不言声。
心里总觉着有什么甚是不对,可也说不出来。不去管他,推开门便入。
“爷——您…”
方才开口,隐约听到内间里有女人的声音传出,便好奇往里探了身子。
目及之处是一对彼此缠绕的身体。宇文允迟衣衫凌乱覆于一人身上,双手在她身上辗转游走不停,身下女子娇喘连连,香肩尽露,淡粉的亵衣时隐时现。看这面容似是有些熟悉。
实在不愿忍受这不堪,转了身正欲离开,稍稍不甚碰倒了置于我与他们之间的金丝屏风。一室旖旎春光再无从遮掩。
宇文允迟闻声望向我,先是不耐地皱眉,复又笑了,道“王妃,我刚纳了新夫人,嫣玉,你见过的。”声音因与旁的女人欢好而嘶哑,一只手还在榻上女子亵衣中轻捏浅揉,愉快地欣赏着身下那人唇畔溢出的破碎呻吟。
“是。”偏过头不去看他,努力掩饰目中的无奈与惶然,“欢迎新夫人入府。”嫣玉?竟是她啊。于是我说了,欢迎。
华丽地转身,离开。
我惦念旧情,你便纳个流莺神女,还要我接受得欣然。宇文允迟,礼尚往来,你做得甚好,好于我甚多。